中国潜在的税收增加可能会给习近平带来政治反弹 - 彭博社
Tom Hancock
鹤岗的财政危机引起了全国关注。摄影师:沈其来/彭博社未来几年,习近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推动全国范围内的税收增加,可能会疏远中国的富人和中产阶级。
中国领导人主持了该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减税。2021年税收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21%,而美国约为27%。不到10%的中国人口缴纳任何所得税。
2021年政府收入和支出
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
数据来源:中国财政部、中国国家统计局、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中国领导人表示,减税刺激了企业扩张和家庭支出,推动了经济增长。为弥补减少的收入,北京和地方政府加大了债券发行力度。他们还更加依赖其他收入来源,比如向开发商出售土地。但随着中国城市化放缓,新房需求降温,这种资金模式正面临严重挑战。世界银行前中国国家主任贝特·霍夫曼表示:“人们逐渐意识到,目前的财政轨迹是不可持续的,包括最近的减税措施。”
数十个中国城市积累了巨额债务,难以支付公务员和教师的工资。其中包括鹤岗,这座靠近俄罗斯边境的拥有100万人口的大都市的财政问题已经成为头条新闻。上世纪90年代,当许多市政府难以支付工资时,中国领导人做出了以增值税和企业利润税为核心的财政改革回应。征收迅速增长,到了21世纪初,中国中央政府已经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基本的福利国家。 (引入了强制性的雇主和雇员缴纳社会保障、失业、健康等福利金的措施也对实现这一里程碑起到了关键作用。)
但当地共产党干部有着更大的抱负。为了推动当地经济发展,提高自己的政治晋升机会,他们大手笔地投入资金,准备将农村土地开发出来。这需要向承包农民提供补偿,拆除现有的房屋和其他建筑物,然后修建道路、电力线路和水管道。近年来,这些活动已经消耗了大约五分之一的政府支出。
当转变后的土地以盈利的价格卖给开发商时,这个过程就会自我偿还。涌现出的公寓楼和工厂吸引了大量居民涌入,推高了土地价格。但随着城市化放缓——去年65%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而上世纪90年代中期这一比例为30%——流入地方财政的资金已经减少到了微乎其微的程度。
去年11月在深圳的一个建筑工地。摄影师:Qilai Shen/Bloomberg中国的财政体系——其中非税收入如土地出让和国有企业利润贡献了三分之一的政府收入,而最大的税收来源是销售税等销售税收,比如增值税——在发展中国家并不罕见。北京大学教授张昌东表示,从政治上讲,这对共产党来说是行之有效的。他说,人们不太可能注意到或反对这种间接征税,而几乎没有所得税降低了“公民对公共产品或代表性的需求”。然而,这与领导层希望进入先进经济体排行榜的雄心不符,那里的政府支出主要依靠对个人和企业所得征税。“中国向依靠税收收入,尤其是直接税收的税收体系转变是重要且必要的,”张昌东说。
一个重要原因:随着中国人口老龄化和需要更多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来支持更复杂、高科技的经济,社会福利支出将需要增加。目前,用于养老金、医疗保健、教育等的公共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约13%,而富裕国家为25%。
其次,随着中国城市化水平接近成熟经济体水平,地方政府将不得不找到新的收入来源。政府自2021年以来一直在讨论在更多城市推行房产税的计划。(目前只有上海和重庆有房产税。)但这一计划在疫情期间被搁置。在2021年4月,自然资源部宣布已完成了涵盖超过15亿份房产记录的全国登记,为恢复计划清除了一个障碍。
可能还会遇到更大的障碍。中国中产阶级大约70% 的财富都投资在房地产中,因此房产税“可能会引发抵制甚至抗议”,张说。因此,政府可能会谨慎地并以较低税率来征收任何房产税,这意味着它们不太可能产生足够的收入来支持中国所需的福利支出。
中国政府的收入与支出
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
来源:中国财政部,中国国家统计局
另一个最明显的选择是降低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并缩减各种免税额。目前,个人所得税的税收仅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1%,但经济学家表示,该水平可以提高到韩国的4%而不引发愤怒。即使保持起征点不变,也可能足以扩大税收,因为中国的收入仍在增长,尽管增速比早些年代要缓和。
中国富人在反对增加他们所需缴纳的所得税负担方面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功”,卑诗大学的法学教授崔巍说。中国的富人几乎没有政治权利,但他们可以用钱包投票。政府暗示增加税收引发了中国股市在十月份的抛售。
然而,习近平和他的高级官员这次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屈服。在过去几年里,他们愿意通过激烈的反腐运动和对互联网公司的监管打压来疏远商业精英。北京还打击了被指控逃税的名人:2018年,被誉为中国最著名女演员的范冰冰因逃税被罚款8.83亿元人民币(1.24亿美元)。
财政需求与内部政治的碰撞可能会导致一系列妥协和混合。随着销售下降,地方政府将不得不削减土地转换支出。依赖“建设即来”的发展模式的市政府将需要转向提供更好的服务以吸引雇主和居民。
中国中央政府也可以做更多。根据高盛的数据,2022年其债务占GDP的比例仅为47%,而美国联邦政府为129%。即使将一些相当于GDP的78%的地方政府债务转移到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上,中央政府也有更多的借贷空间。这已经在发生:第一季度的债券发行量是二十多年来最大的。而且更多的收益被分配给了地方政府。
中国政府债务
以人民币计算
来源:高盛
数据包括官方和隐性债务
与此同时,北京可以从国有企业中获取更多资源。通过稍微提高它们的盈利能力,或者将它们必须上交给政府的利润份额从20%提高到30%,根据中国经济学家的估计,中国可以填补由于土地销售收入下降而留下的大部分差距。
财政转型在中国各地不会是一致的。一些具有快速城市化潜力的城市仍然会发现旧模式适合它们。其他城市则走在前面:中国的科技中心深圳去年仅有不到6%的收入来自土地销售,而其税收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为33%,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这需要进行良好的学术辩论。各部需要动笔,看看能做些什么,”霍夫曼说。“这并不需要一夜之间发生,也不需要在今年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