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中国科学家的打压加剧了人才流失 - 彭博社
Peter Waldman
应用物理学家赵鑫于6月15日在马里兰州北波托马克的家中办公室拍摄了一张照片。摄影师:安娜·莫尼梅克/彭博社对于一所小型研究大学来说,这是一个重大机会。2013年,来自威廉与玛丽学院的获奖博士赵鑫获得了风险投资,以商业化该校的一些专利纳米技术。赵的初创公司在附近租用了空间,雇佣了当地毕业生,并同意为位于弗吉尼亚州威廉斯堡的校园资助100万美元的新研究。
“这是每个人都想看到的——大学衍生公司的成功故事,”学校的技术转让主任杰森·麦克德维特说。
六年后,益鑫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已经运转,但不在弗吉尼亚。该公司的研发和新专利注册——任何科技初创公司的命脉——已转移到中国。计划中的威廉与玛丽衍生公司在联邦特工追踪其创始人赵鑫两年后离开了美国,检察官指控他试图将一个机器人手臂从佛罗里达走私到美国官员已与该国顶级核武器实验室联系起来的中国一所大学。2017年12月,指控被驳回——但赵鑫因这场磨难而感到震惊,放弃了他的美国研究业务。
这位44岁的应用物理学家的努力以洗清自己的名声、摆脱持续的卧底行动以及克服2016年的逮捕,显示了美国与中国日益加剧的冷战对在美国工作的华裔科学家所带来的风险。他是越来越多离开家庭,将自己的技能和商业机会带往——还有哪里呢?——中国的人之一。
“我的梦想被击败了,”赵说,他的平头和稚嫩的面孔掩盖了他讲述故事时的直率。“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自由和安全。现在,恐惧正把我们推回中国。”
负责调查的国土安全部发言人对任何暗示政府对赵不公的说法表示反对,指出他同意参加一个预审分流项目,其中包括进行30小时的社区服务。在像赵这样的重罪案件中,联邦检察官提供分流的情况很少,但在许多方面,他的案件类似于一个失控的文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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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际教育研究所
像成千上万的中国优秀人才一样,赵来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并定居为美国永久居民。但他计划通过将美国的创业精神与中国的资本和制造业结合来实现他的发明盈利,最终成为了美国执法官员对中国科学家施加的严格审查的牺牲品。
在过去十年中,华盛顿对中国“似乎决心以我们的代价窃取经济阶梯”的担忧不断加剧,正如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在四月的演讲中所说。虽然这种担忧的基础——中国窃取美国创新和技术的努力——有据可查,但反应却是全面的:联邦政府各机构已动员起来,针对潜在的中国工业间谍,警告公司、大学以及任何拥有知识产权的人在与可能是雷所称的“非传统”信息收集者的中国商业伙伴和员工打交道时要特别警惕。国立卫生研究院甚至在对与中国有未披露关系的生物医学研究人员进行打击,例如在休斯顿著名的MD安德森癌症中心。
赵的回归符合针对中国科学家和工程师的一个新兴模式,退休的联邦政府统计学家、华人社团“百人会”董事会成员杰里米·吴表示。“净效应是我们正在推走顶尖人才,”他说。
代价是什么?硅谷的笑话是,如果联邦政府以保护知识产权的名义阻止中国研究人员在美国工作,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知识产权可保护,旧金山哈斯廷斯大学法学教授、百人会会长弗兰克·吴表示。就像2004年的电影《没有墨西哥人的一天》描绘的那样,加州经济因拉丁裔工人的突然消失而停滞不前,显著的中国专家人才流失可能会摧毁许多美国最著名的企业。
作为移民的发明家
从2002年到2011年,美国经历了净增,而中国则在移入或移出的发明人数上出现净损失——即专利持有者。
来源: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测量发明家的国际流动性:一个新数据库”
根据哈佛商学院教授、去年由斯坦福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全球人才的馈赠》一书的作者威廉·凯尔的说法,拥有中国姓氏的发明家如今占美国每10项新专利中的一项,远高于1975年的不到2%。根据联合国下属的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汇编的数据,从2002年到2011年,中国因移民损失了超过50,000名发明家,而美国则迎来了超过190,000名的净增,按专利注册计算。
“除了他们自己的发明,华裔科学家遍布我们整个科学机构,包括初创公司,”凯尔说。“如果你破坏了这个生态系统,将会损害许多非常富有成效的关系,而这些关系将很难重建。”
中国多年来一直试图吸引海外科学家。政府的举措,如千人计划和长江学者计划,为专家提供资金,以便他们至少部分时间在中国工作。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在2018年的一份报告中称,这种努力是一种隐晦的方式“促进美国技术、知识产权和专有技术合法和非法转移到中国。”联邦调查局和其他联邦机构对这些项目的招募对象进行了特别审查——这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
“通过如此强硬的打击,我们正在将他们推向中国的怀抱,”赵的律师,华盛顿的阿伦特·福克斯律师事务所的彼得·扎伊登伯格说,他是一位曾任联邦检察官的律师,现已成为面临不忠怀疑的中国研究人员的首选辩护律师。在过去一年左右,至少有五位扎伊登伯格的客户返回了中国,其他人也在考虑“作为预防措施”回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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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扎伊登伯格的客户王春在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曾是最 prolific 的气候科学家。作为全球变暖与飓风相互作用的世界知名专家,王在2012年和2013年分别获得了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最高奖项。2017年,他因接受了2100美元的长江学者资助而被控以八项联邦重罪,指控他在三年内补充了自己的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收入。
他辞去了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职务,前往中国工作,留下妻子和孩子在佛罗里达州。去年,他达成协议,承认了一项兼职工作的罪名。他被 判处服刑时间,即他被捕后在拘留所度过的四天。美国地区法官塞西莉亚·阿尔托纳加在法庭上表示,王犯了“某些错误”,但对他被起诉而不是接受审前分流表示遗憾。她对他说:“我祝愿你和你的家人在中国重新开始生活时一切顺利,同时仍然理解你是这个国家的公民。”
在五月,亚特兰大的埃默里大学解雇了一对夫妇神经科学家,因他们 allegedly 未能披露所有在中国的研究关系。这对夫妇,李世华和李小江,都是美国公民,在埃默里大学有一个实验室,专注于阿尔茨海默病等神经退行性疾病,拥有15名研究人员。在过去的两年里,丈夫小江还在中国南方的济南大学经营一个实验室,进行猴子实验,以开发亨廷顿病的基因疗法。
这种大型动物研究在美国颇具争议,且难以获得资金,但“对于开发药物非常有价值,因为猴子的脑部与人类相似,”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神经生物学主任克里斯托弗·罗斯说,他与这对夫妇合作过几篇论文。“李氏夫妇在美国的亨廷顿病研究的撤除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这对夫妇,都是终身教授,未经通知被解雇。埃默里立即关闭了他们的实验室,并没收了他们的数据和计算机设备。四名中国博士后研究人员被给予30天的时间离开美国。
肖江表示,他在发表的论文、简历和资助申请中披露了他在中国的所有研究联系。“每个人都知道我在中国工作,”他说。罗斯表示,这对夫妇的解雇,基于未能完全披露他们与中国的关系的唯一指控,“似乎极不成比例,并引发了对大学程序和学术自由的质疑。”
“我的梦想被击碎了。我来这里是为了自由和安全。现在恐惧正在把我们推回中国。”
霍莉·科尔舒恩,埃默里的发言人,拒绝对李氏夫妇的案件发表评论。埃默里发布了一份 书面声明,没有提到这对夫妇,但表示两名拥有NIH资助的教职员工未能完全披露外国资金来源及其在中国的研究程度。声明指出,埃默里“非常认真地对待其作为联邦研究资金的良好管理者的义务”,并遵守所有披露要求。
被迫中止在埃默里的几项有前景的研究,李氏夫妇现在已将所有工作转移到中国。费城托马斯·杰斐逊大学的神经科学家黛安·梅里表示,他们在美国将会被深深怀念。“李医生和李医生通过参与和支持其他科学家,帮助塑造了这一领域,为未来的研究提供了关键的思考和判断,”梅里说。“他们对寻找这些疾病的治疗方法的承诺是无与伦比的。”
赵,这位来自弗吉尼亚的科学家,在中国获得了硕士学位,并于2000年搬到威廉与玛丽大学。2006年获得博士学位后,他在弗吉尼亚州纽波特纽斯的美国能源部杰斐逊实验室担任材料科学家,工作了七年。2012年,他因开发一种所谓的石墨烯超级电容器——一种能够存储比传统锂离子电池多数百倍能量并在几秒钟内充电的纸薄纳米材料——而获得了来自世界技术网络的最高能源奖,这是一个发明者团体。
由辛赵设计的石墨烯传感器。摄影师:安娜·莫尼梅克/彭博社次年,赵与一位来自深圳的富裕家庭合作,共同创办了一家公司以商业化这一想法。赵决心与家人留在弗吉尼亚,便与拥有赵博士研究相关专利的威廉与玛丽大学谈判获得专利许可和研究协议。他的计划是完善基础技术,并与美国的产品开发者合作,同时在深圳制造原始的石墨烯纳米材料。
当需要在中国组装工厂时,麻烦开始了。2016年,赵从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的Hine Automation LLC购买了一台价值30,000美元的机器人手臂,称为负载锁。这种设备通常用于芯片制造行业,用于将晶圆进出真空室进行处理。赵要求Hine Automation将设备运送给威廉与玛丽大学的姐妹大学——中国电子科技大学(UESTC)的一位教授。赵聘请这位教授作为顾问,将负载锁与过程室结合,作为教授在UESTC实验室研究的一部分。
海恩自动化遇到了一个问题。其首席执行官斯科特·克雷弗在2016年3月通知赵,该机器无法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运送到UESTC,因为该大学在商务部的出口管制实体名单上。(在2010年,美国将UESTC指定为中国工程院和物理学研究所的“别名”,该机构管理中国的核武器计划。)赵要求将机器运送到教授的家中进行组装,并在给海恩自动化的电子邮件中表示,这台机器“最终将在深圳使用和放置”,深圳距离UESTC大约1700英里。
三周后,赵接到了一个自称为大卫·米尔斯的人的电话。克雷弗曾提前告知赵,米尔斯可能会打电话,并向赵保证米尔斯可以信任,能够帮助解决出口问题,赵在一次采访中表示。(克雷弗没有回应本故事的电子邮件提问。)根据他们电话交谈的记录,米尔斯提议更改文件,使他的名字作为负载锁的买方,而UESTC将不再被标识为机器的目的地。
赵欣摄影师:安娜·莫尼梅克/彭博社赵拒绝了。“我保证我们不会再送到那里,”他告诉米尔斯。“那不是实际位置。那就像是中转站。”
后来发现,米尔斯是一个卧底联邦特工的化名。在政府提供的音频录音中,他对赵毫不留情。
“我永远不会记录或记录第一次地址,”他告诉赵。“我们要隐藏这个,你明白吗?”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赵回答,“因为我会给你另一个地址,就像深圳一样。它将离城市千里之遥,所以肯定…”米尔斯打断了他。
“但你需要明白,”米尔斯插话道,“为了让我安全地做到这一点并感到舒适,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是,你永远不要提到你和我讨论过另一个地址。”
“我明白,”赵回应。“我想明确一点……那个地址已经不再存在,忘掉它吧。这只是过去的误解。”
在那时,“政府应该立即结束调查,正如他们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赵的律师泽登伯格说,他的联邦检察官生涯长达17年。但案件才刚刚开始。
赵说他最终指示海恩自动化将负载锁运送到他的一位联合创始人在香港的贸易公司进行存储,直到深圳的工厂准备好。赵并不知道,设备在坦帕的机场被扣留。在香港,美国商务部的一名出口控制官员访问了新地址,发现这是一个狭小的一间办公室,经营着出售面料、丝带和玩具及圣诞装饰用绳子的公司。
负载锁“绝对不会在那个地址使用,”官员写道。赵飞往香港解释他的公司正在附近租用额外的空间来组装设备,显然增加了代理的怀疑。他的报告总结道:“存在将该物品转移到禁止最终用户的风险。”
赵在纽约的JFK机场飞回弗吉尼亚时,被国土安全部国家安全组的坦帕调查员埃里克·琼斯拘留审问。琼斯扣押了赵的计算机设备。赵说琼斯表示他在寻找儿童色情内容,并承诺一个月后归还这些设备。泽登伯格说,如今中国科学家和工程师在往返中国时,常常在美国机场被拘留和搜查,家属在旁惊慌失措。“他们经常以色情为借口,”他说。
“通过如此强硬的打击,我们正在将他们推向中国的怀抱。”
几周后,赵再次与化名大卫·米尔斯交谈,并重申UESTC从来不是负载锁的最终目的地。“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个错误,”赵说。他询问是否可以将机器直接运送到弗吉尼亚。
米尔斯邀请赵前往坦帕面谈。当赵于2016年8月16日抵达坦帕机场时,埃里克·琼斯在登机口逮捕了他。赵惊讶地意识到“米尔斯”,他原以为是某种阴暗的货运经纪人,实际上是设下了圈套。在前往皮内拉斯县监狱的路上,琼斯坐在后座对被铐住的应用物理学家赵说:“看,在美国有很多中国人为中国政府工作。如果你知道任何关于中国政府在美国的行动,请告诉我,”赵说。“这会对你有帮助。”
在赵的提审中,联邦检察官表示他是一个涉嫌间谍,可能在被释放后借助中国的操控者逃离美国。他在监狱里度过了两个夜晚,之后法官以保释释放了他。
在美国勉强放弃案件之前,又花了一年时间和110,000美元的法律费用。Zeidenberg说,一位检察官告诉他,司法部的一些高层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这些涉及在美国生活的中国人的案件对政府来说是高优先级的,所以即使是这样的糟糕案件也会走得比应该走得更远,”他说。
赵说,他对美国法律系统失去了信心,不想通过在美国和中国同时建立一家先进技术公司来让自己或他的员工处于风险之中。对于威廉与玛丽大学来说,这是一记实实在在的打击。成功的分拆故事和数十万美元的计划研究拨款都不复存在。“令人失望的是,情况似乎在将他们推开,”学校的技术负责人麦克德维特说。
经历了这一切,赵不确定美国和中国到底有多不同。他与“戴维·米尔斯”的经历让他相信,秘密警察在两边都潜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