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资本主义的七个修复方案 - 彭博社

摄影师：Matt Stuart/Magnum Photos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对于如何运行现代资本主义经济有一个大致的共识。贸易应该是自由的。金本位制是过时的。反垄断法应该保护消费者，而不是惩罚大企业。富人的税率应该（适度）更高。政府在经济衰退期间应该大幅度赤字以支持增长，但在经济好时应该节俭以减少债务。共和党和民主党并不在所有问题上达成一致，但他们各自智囊团中的经济学家对如何建立繁荣有一个普遍的理解。

这种中间派共识正在失去其力量。共和党人被特朗普总统的保护主义所吸引，民主党人则被来自纽约市的初入国会的代表亚历山德里亚·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社会主义所吸引。纽约大学的政治学家帕特里克·伊根说：“对现有体制的信任很低，让人们对来自‘左’或‘右’的替代方案持开放态度。人们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对变化和新想法持开放态度。”

这种对现状的不满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令人惊讶。失业率很低。如果美国经济扩张在6月超过10周年纪念日，它将是自1854年开始记录以来最长的一次。但大部分繁荣都集中在顶层。同时，中国正在赶超美国，气候变化威胁着地球。

这使得现在成为审视一些修复美国资本主义的想法的好时机，这些想法将在2020年总统竞选中进行辩论。在这里，我们识别潜在的补救措施，命名它们的倡导者，并解释它们所源自的思想流派。我们不偏袒任何一方——这由你来决定。—彼得·科伊

插图：Kati Szilágyi 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美国最大的经济问题之一——日益加剧的不平等、停滞的工资、低生产率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企业合并和垄断权力的失控。这是新一代政策专家传达的信息，他们呼吁回归20世纪初的反托拉斯时代。

这一运动——其倡导者称之为新布兰代斯学派，而批评者则称之为“潮人反托拉斯”——希望抛弃自1970年代末以来主导反托拉斯执法的芝加哥学派。芝加哥学派坚持所谓的消费者福利标准，只有在合并提高价格时才认为其具有反竞争性。

新模型的灵感来自于最高法院法官路易斯·布兰代斯，他强调需要限制大公司的权力和经济权力的集中。莉娜·汗通过一篇 2017年的论文激励了这一运动，她在耶鲁大学法学院时撰写的论文论证了亚马逊公司对竞争构成威胁，尽管它降低了部分消费者的价格。

汗的论文中的观点与经济学家和律师的观点一致，例如哥伦比亚法学院教授蒂姆·吴，他们一直在争论当前的反垄断框架不适合应对今天的科技巨头。他们的建议之一是防止科技平台在不同业务领域进行垂直整合，以便他们可能偏袒自己的服务并损害竞争对手。在这种观点下，Facebook不应该被允许拥有Instagram。

当前框架的捍卫者表示，新布兰代斯学派不过是一种“大即是坏”的理念，会惩罚那些在消费者中成功和受欢迎的公司。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记录了企业合并上升与令人担忧的经济趋势之间的关系，包括初创公司数量的下降和工资增长乏力，这一点很难被忽视。

这一运动影响力日益增强的一个迹象是，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约瑟夫·西蒙斯组织了关于新执法方法的听证会，这是美国两个反垄断监管机构之一。此外，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如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也将反垄断执法作为其竞选的核心部分。—大卫·麦克劳林

插图：Kati Szilágyi为《彭博商业周刊》提供优化资本主义的共和党计划的总体轮廓今天看起来与1980年代并没有太大不同。供给侧的主张是，减少对公司和高收入个人的税收、削减福利项目的支出以及大幅削减监管会刺激商业投资。这将导致更快的经济增长，惠及所有美国人。连角色阵容也很熟悉。特朗普总统的首席经济顾问拉里·库德洛在里根白宫担任官员时也推动过类似的议程。

这个公式的第一部分已经到位：一个由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在特朗普执政的第一年末批准了减税。（关于这些减税是否永久性地将美国经济提升到更高的增长轨道，支持者的说法仍在争论中。）另一部分——减少主要福利项目的未来义务——在民主党控制众议院以及政治风向更倾向于对政府预算赤字采取更宽松态度的情况下，将很难实现。

公众持有的联邦政府债务占美国GDP的比例

数据：国会预算办公室

尽管如此，这仍被视为一个关键因素。在一份2017年白皮书中，约翰·科根、格伦·哈伯德、约翰·泰勒和凯文·沃什——这些都是共和党主流经济政策圈的支柱——认为“如果没有显著的支出约束，即使对经济增长有积极影响，减税的效果也可能是有限和暂时的，从而限制其经济利益。”

争论在于，福利支出的增加最终将占据经济中越来越大的份额，“挤出”私营部门的投资，并对增长造成压力。

这一观点在华盛顿政策制定者中仍然广泛存在。在1月30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表示：“美国联邦政府预算处于不可持续的轨道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他提到了不断上升的医疗成本和老龄化人口。

保守派经济学家在2020年可能会很难动员选民支持他们的事业，因为公众认为正统的处方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日益扩大的不平等。自1980年代初以来，美国的财富差距一直在上升——那是共和党最后一次主导经济议程的重大变革。 —马修·博斯勒

插图：Kati Szilágyi 为彭博商业周刊提供寻找更好方式来分配美国资本主义成果的人们中，有一些人正在向欧洲寻求灵感。德国提供了一种企业治理如何改革的模型，以便让美国工人对公司利润的去向有更大的发言权。1976年生效的一项法律正式化了自1920年代以来许多德国公司普遍采用的做法。该法律规定，在员工超过500人的公司中，三分之一的监督委员会席位必须由工人选举产生的董事填补，而在员工超过2000人的公司中，这一比例上升到一半。

德国的共同决策制度允许员工对工作条件（如合同条款和薪酬）发表意见。它还让他们参与利润的分配——比如，用于新的研发中心还是更多的股东分红。一些研究人员表示，共同决策有助于推动德国公司的生产力和创新。

共同决策的根本理念是公司应平衡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这个群体不仅包括股东，还包括工人、客户甚至当地社区。这也是美国在1980年代初的理想，直到在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的影响下，这一理念被取代，认为公司管理者的唯一责任是为股东最大化回报。这种对股东的单一奉献被认为是美国工资停滞的一个因素。

在八月，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伊丽莎白·沃伦公布了她的《问责资本主义法案》，该法案借鉴了德国的经验。该计划将至少为公司的董事会分配40%的席位给代表工人的董事。该要求适用于年收入超过10亿美元的美国公司。沃伦的提案旨在纠正最近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的趋势：美国上市公司越来越多地将其利润用于股票回购和分红。考虑到不到一半的美国家庭拥有股票，当雇主成功时，员工受益的机会在利润重新投入公司时显著提高。*—*卡罗琳·卢克

插图：Kati Szilágyi 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任何雄心勃勃的政府主导项目来重塑美国经济通常都会遇到同样的反对意见：我们负担不起。一个经济学派认为这完全是错误的。

现代货币理论，一套曾经边缘的思想现在获得了一些主流关注，认为政府以自己的货币借款有更多的支出空间，而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美国，例如，可以在不担心破产的情况下运行赤字，因为它首先创造了美元。真正的限制只有在支出相对于有限的商品和服务供应过多时才会出现——换句话说，当通货膨胀飙升时。而在美国，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出现这种迹象。

政府支出占GDP的比例*

数据：经济分析局

*包括州和地方；不包括转移支付

现代货币理论支持者认为他们的系统并不是那么激进；这就是事情已经运作的方式，至少在某些时候是这样。包括现任总统在内的总统们并没有对增加军费或减税的措施感到畏惧，即使由此产生的赤字达到数千亿。而紧急情况，例如2008年的金融崩溃，通常会将对平衡预算的担忧深深推到背景中。

现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种不同类型的紧急情况：气候变化。由于这一威胁可以说比经济萧条甚至战争更大，因此需要采取适当规模的行动，支持这一问题的民主党人这样认为。

而MMT提供了一个解锁融资的关键。这就是为什么新任众议员亚历山德里亚·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作为第一批公开谈论MMT的美国政治家之一，也在推动绿色新政的前沿。该计划的最大版本包括在10年内将美国转向100%可再生能源。如果这还不够雄心勃勃，计划还要求政府为每个想要工作的人提供保障——这是MMT的一个热门观点，同时也是对富兰克林·D·罗斯福新政的回顾。

“显然，环境比资产负债表上的条目更重要，”兰德尔·维雷说，他是巴德学院莱维经济研究所的高级学者，也是MMT最著名的支持者之一。“环境问题是真实的。这不是金融问题。”

MMT的批评者表示，这种规模的政府支出可能会引发会摧毁整个经济的通货膨胀。他们警告说，自大衰退以来，美国的国家债务已经膨胀，增加更多债务将削弱国家的信用worthiness，并破坏美元在全球金融中的角色。

虽然这些警告仍然经常被听到，但随着辩论向左倾斜，迹象表明它们的影响力正在减弱。几位著名经济学家并非MMT支持者，最近试图淡化与赤字和债务相关的风险。他们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首席经济学家奥利维耶·布兰查德，以及奥巴马政府的重量级人物拉里·萨默斯和杰森·弗曼。英格兰银行行长马克·卡尼提出，气候变化的行动代表着一个经济机会，而不是负担。

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她首次尝试实际立法时未能获得足够的民主党支持，提议成立绿色新政委员会。但在原则上，包括几位党内总统候选人在内，对这一想法有广泛的同情，许多人也支持就业保障。*—*卡蒂亚·德米特里耶娃

插图：Kati Szilágyi 为彭博商业周刊亚马逊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杰夫·贝索斯希望太阳系中有十亿人。若有如此多的人，就会有“千个爱因斯坦和千个莫扎特，”他在九月对华盛顿经济俱乐部表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每年向一家他希望能帮助实现外星定居的公司 蓝色起源注入超过10亿美元，创造出供所有这些爱因斯坦和莫扎特居住的地方。

贝索斯和其他人认为，创新是人类改善的基本要素。他们说得有道理。没有过去几代人所取得的进步，如室内管道、疫苗、制冷和电话，生活将会非常糟糕。贝索斯甚至声称，自由本身，而不仅仅是物质福祉，依赖于技术进步：“我甚至认为静止与自由不兼容，”他对华盛顿的听众说。

在技术救援派看来，创新几乎可以解决人类面临的每一个问题。全球变暖可以通过更好的电动汽车、太阳能电池、风力涡轮机和电池来解决。收入不平等可以通过教育或再培训工人以适应未来的高科技工作来解决。

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这是一个成立于2006年的华盛顿智库，旨在传播这一理念，认为利用反垄断法拆分或惩罚大型科技公司可能适得其反，抑制创新并损害消费者。ITIF的总统兼创始人罗伯特·阿特金森与迈克尔·林德共同撰写了2018年的一本书，名为大就是美：揭穿小企业神话。

按十年划分的平均年劳动生产率增长

数据：劳工统计局

技术人员欢迎政府在教育资金和进行或支持研发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但该运动在贸易问题上存在分歧。民族主义者希望美国保持技术先锋地位，并愿意通过关税和补贴来维护其主导地位。全球主义者，包括一些在国外赚取大量利润的跨国公司首席执行官，乐于看到其他国家在技术上取得进步，认为突破的好处——比如癌症的治疗——将由全人类共享，无论其来源如何。

共同的主题是繁荣依赖于强大的技术部门。“我们正处于一个10年的生产力萧条期”，这影响了生活水平，阿特金森说。“技术实际上是我们提高生产力增长的唯一途径。”*—*彼得·科伊

插图：Kati Szilágyi 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如果今天世界上大多数经济学家能达成一致的事情，那就是关税是有害的。用进口税保护一个国内产业，就会伤害到其他许多产业。关税减少了消费者的选择，推高了商品价格。它们抑制了竞争，阻碍了创新。而且它们引发其他国家的报复，导致那种以牙还牙的行为，使得美国大豆农民看着原本要运往中国的作物在田里腐烂。

当然，总统不同意。“我是关税人，”他在12月4日的推文中宣称。除了特朗普，受到指责的关税在主流经济学的边缘有一小部分辩护者，他们声称有着追溯到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及其“制造业报告”的知识历史来证明关税的价值。关税，杰夫·费里，繁荣美国联盟（CPA）的首席经济学家，认为可以保护就业并帮助释放投资。

位于华盛顿的CPA与政府关系密切。其主席丹·迪米科是前Nucor公司首席执行官，并且是特朗普在2018年引入的钢铁关税的积极倡导者。他还领导了选择罗伯特·莱特希泽担任贸易沙皇的过渡团队。

特朗普的关税迄今已对来自全球的超过3000亿美元的美国进口商品产生影响。而且可能还会有更多，随着美国商务部现在正在最终确定对可能的汽车关税的调查。

特朗普政府和像CPA这样的支持更大保护主义的团体表示，根据官方统计，这些关税帮助引发了制造业的繁荣，导致2018年新增284,000个就业岗位。“如果你看看证据，关税正在促进我们经济的增长，”费里在12月发表在CPA网站上的一篇专栏中写道。

许多人对这些数字表示质疑。他们还认为，关税将通过降低美国作为出口导向工厂的吸引力，导致长期的经济损害。例如，沃尔沃汽车已经取消了扩展南卡罗来纳州工厂以向中国运送汽车的计划。与此同时，通用汽车公司表示，外国钢铁和铝的关税造成的后果使其损失至少10亿美元。但费里对任何此类投诉不屑一顾。“关税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他说。“证据就在我们周围。”*—*肖恩·多南

插图：Kati Szilágyi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小政府的支持者被候选人特朗普“排干沼泽”和将美国军队撤出外国泥潭的誓言所激励。但特朗普总统凭借他的关税和赤字，已被自由意志党在3月宣称为“自由意志主义者的对立面”。

尽管如此，自由市场的纯粹主义者并没有放弃斗争。他们的一个心头之患是联邦储备和其廉价货币——根据奥地利经济学家和自由主义偶像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的说法，这扭曲了市场的自然效率。当美国最高知名度的自由主义者罗恩·保罗在2012年竞选总统时，他主张废除联邦储备并恢复金本位。“如果你想限制政府，你就要限制创造货币的权力，”他说。“这就是黄金的作用。”

联邦储备可能可以安心了。美国人并不急于恢复金本位，而自2008年以来的宽松货币十年中，自由主义者预测的恶性通货膨胀和其他灾难并没有发生。

一些自由主义思想正在找到更广泛的受众。其中包括呼吁削减区域规划规则，因为这些规则限制了可负担住房的建设，以及对锁定大科技或制药公司利润的专利和保护医生等专业人士免受竞争的许可要求的批评。这些批评的一个共同主题——经济是偏向大型和成熟参与者的——在主流经济学家中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支持。

而在美国政策的领域之外，世界正在以自由主义者所希望的方式发展。那些痛恨中央银行“暴政”的人们正在为加密货币的爆炸性增长而欢欣鼓舞。（自由党接受比特币捐款。）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 recreational marijuana 的使用在10个州已经合法，并得到了超过60%的美国人的支持。

保罗，在他自己竞选总统期间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期，他表示，2020年可能会出现一位受欢迎的自由意志主义候选人。不过，说他对更广泛的前景感到乐观有些牵强。“这在许多方面都是一个泡沫经济，它将会崩溃，”他说。华盛顿考官。 —安德鲁·梅耶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