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昊：并非战略收缩，特朗普2.0的“唐罗主义”具有进攻性

【文/赵明昊】

近期，特朗普政府针对委内瑞拉的行动不断升级，美国是否会对委内瑞拉展开军事打击值得高度重视。美军在加勒比海区域显著增加了军事部署，并多次袭击委内瑞拉的船只，造成人员伤亡。美国“战争部”部长赫格塞思宣布，由美国南方司令部牵头组建“联合特遣部队”，这是美军采取军事突击行动的强烈信号。

此外，特朗普还批准中央情报局在委内瑞拉推进地面行动，有评论认为这可能包括对该国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的刺杀。

无疑，在今年6月对伊朗境内目标实施轰炸后，特朗普政府很可能对委内瑞拉出手，而这一行动带有突出的“政权更迭”特征。它或是特朗普政府全面加大对西半球掌控力度的关键一步。早在今年1月30日，鲁比奥便在《华尔街日报》刊文称，特朗普2.0的外交政策具有“美洲优先”特征。1823年，时任美国总统詹姆斯·门罗发表国情咨文，提出美国不干涉欧洲事务，欧洲列强也不得干涉美洲事务，宣告“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门罗主义”。

美国防长赫格塞思23日宣布，美军当天又在太平洋东部水域击沉一艘“运毒船”，船上3人全部死亡。同日，飞行追踪数据显示，至少有一架美国B-1B轰炸机靠近委内瑞拉沿岸。

特朗普不仅推崇“门罗主义”，而且还要打造具有他个人特色的“唐罗主义”。在特朗普看来，西半球是美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其第一任期就曾对“门罗主义”大加褒扬。2018年9月，特朗普在第73届联合国大会发表演讲称：“自门罗主义确立以来，美国的正式外交政策就是拒绝外国干涉西半球。”特朗普第二任期开启后，出于应对非法移民、重塑经济供应链、推进大国竞争等多重考量，美国将强化对西半球的掌控力作为外交政策的重点。

此前，《纽约邮报》曾借用唐纳德·特朗普和门罗之名，以“唐罗主义”（Donroe Doctrine）概括特朗普政府的西半球政策。而特朗普本人对“唐罗主义”的说法非常满意，他在其“真相社交”网站账号上转发了该文章的图片。而且，特朗普似乎比詹姆斯·门罗总统走得更远，他明确提出要吞并格陵兰岛、把加拿大变为美国第51个州。特朗普称，国家间的边界不过是一条“想象出来的”界线，美国和加拿大的边境同样是“人为划定的分界线”。这些言辞不乏“天定命运”（manifest destiny）的意味，即相信美国拥有上帝赋予的权利，可以扩展其势力范围。

显然，特朗普第二任期寻求在美洲内部扩张美国的势力，施压相关国家更好地配合特朗普政府移民、经济等政策议程。特朗普宣布美国的南部边境受到“入侵”，以国家紧急状态为名动用美国军队，将打击毒品犯罪作为侵犯美洲国家主权的理由。特朗普政府在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区域部署约1500名现役军人，使用军用直升机展开边境巡查，改变了此前美国南部边境无美军现役部队的状态。

美国南部的军事区范围不断扩大，预计将覆盖美墨边境近三分之一的地区。特朗普还将墨西哥贩毒集团列为恐怖组织，从而为跨境军事打击营造合法性。特朗普指责委内瑞拉政府是一个“贩毒恐怖主义”政权。美国政府已经把多艘核动力潜艇和军舰部署在临近委内瑞拉的海域，声称用于打击毒品走私。

9月26日，在位于美国芝加哥西郊布罗德维尤市的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办事机构，执法人员在路障内与抗议者对峙。

移民事务在特朗普第二任期的执政中占据重要地位，美国政府在移民与边境安全等问题上加大了对美洲国家的胁迫施压。在特朗普政府的关税压力之下，墨西哥、哥伦比亚、危地马拉等国同意接收由美国遣返至本国的移民，并加强边境巡逻。特朗普政府出动美国空军C-17军用运输机，执行向美洲国家遣返移民的任务。此举遭到哥伦比亚总统古斯塔沃·佩特罗的抨击，称以非民航飞机和“罪犯般的待遇”遣返平民侵犯了其人格尊严。对于难以被直接遣返回原籍国的非法移民，特朗普政府试图将其强制驱逐至萨尔瓦多、哥斯达黎加、巴拿马等国。

巴西瓦加斯基金会国际关系教授马蒂亚斯·斯佩克托尔将特朗普政府的相关做法描述为“掠夺性路径”，即放弃外交谈判的路径，通过单边威胁（如关税、军事行动威胁）迫使美洲国家屈服。

特朗普“唐罗主义”的进攻性还体现在地缘政治层面，以试图削弱其他大国在美洲地区国家的影响力。1904年，西奥多·罗斯福在“门罗主义”反对外部大国干涉原则基础上做出推论，称美国有权在美洲地区国家“公然犯错与无能的情况下”对其履行“国际警察”的职能。特朗普政府将相关国家加强与中国等国的合作视为错误，试图通过“大棒加胡萝卜”的方式限制这些国家的对外交往。2025年1月，鲁比奥在接受采访时渲染中国在美洲地区的所谓“威胁”，称“巴拿马运河已经落入中国手中”，这对于美国来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当美国的核心利益受到威胁时，美国有权采取强硬措施重新获得控制权。

在特朗普政府的压力下，墨西哥总统克劳迪娅·辛鲍姆宣布将减少从中国进口商品和零部件。特朗普政府还要求阿根廷终止与中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美国国务院拉美事务特使毛里西奥·克拉弗-卡罗内警告阿根廷若继续维持该协议，美国将阻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阿根廷发放贷款。中国和智利在太空监测领域的合作也受到美方的阻扰。中国与智利计划在智利北部阿塔卡马沙漠合建用于近地天体监测的天文台，美国太空军官员称该天文台旨在“加速中国的太空扩张，特别是低轨卫星的部署”。

10月14日，特朗普与阿根廷总统米莱在白宫举行会晤。

此外，特朗普政府试图限制“一带一路”倡议在美洲地区的延伸，不仅迫使巴拿马政府宣布退出“一带一路”，还将秘鲁钱凯港等项目视为眼中钉。特朗普政府试图用军事手段应对与中国的竞争，将安全议题作为对美洲国家施压的筹码。2025年5月，赫格赛斯在五角大楼会见秘鲁国防部长沃尔特·阿斯图迪略和外交部长埃尔默·席勒时称，中国对拉美的安全构成“重大威胁”，要求秘鲁方面与美国共同威慑中国。

从上述态势不难看出，不应简单地用“收缩”去概括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外交政策。美国确实希望减少其维护国际秩序的负担，但在西半球事务上特朗普政府想要的是“扩张”。正如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斯图尔特·帕特里克所言，特朗普并不是孤立主义者，他反对其他国家将势力范围扩展到美国周边，希望在美国的势力范围内以美国的方式处理国际事务。对于特朗普政府武力打击委内瑞拉等进攻性举措，国际社会需要给予关注，阻止战争灾难在拉美地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