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牛奶中禁止添加复原乳，有何影响？

(文/解红娟 编辑/张广凯）

经修订并发布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灭菌乳》于2025年9月16日起正式实施。

观察者网了解到，此次修订不涉及灭菌乳安全指标，主要变化是明确生产灭菌乳只能以生乳为原料，不再允许使用复原乳；使用复原乳生产的乳品不得标注“纯牛（羊）奶”或“纯牛（羊）乳”，将作为调制乳管理。

换言之，纯牛（羊）奶中不再允许添加复原乳了。

农业农村部新闻办公室此前表示，从养殖户角度看，灭菌乳产品不允许使用复原乳，增加了乳品企业对生乳的需求，有利于促进国内奶牛养殖业发展，提高奶农生产积极性和奶农收入。

“从生产企业角度看，生鲜乳中富含多种活性营养物质，直接用生鲜乳加工的产品比复原乳加工的产品，口感风味更好，目前国内大多数企业已不使用复原乳生产灭菌乳。新标准实施后，灭菌乳将全部用生鲜乳直接加工，乳品质量和品质也将进一步提升，对推动奶业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意义重大。”

契合消费者高品质营养需求

据公开资料显示，牛奶分为生乳（新鲜牛乳）、巴氏乳（巴氏消毒法加工）、常温乳（超高温瞬时处理加工）、复原乳（奶粉勾兑）、再制奶（脱脂奶粉加水、无水黄油加工）。

其中，复原乳又称“还原乳”或“还原奶”，是指将干燥的乳制品与水按比例混匀后获得的乳液，通俗地讲就是用奶粉加水复原而成的牛奶，目前市面上销售的旺仔牛奶、蒙牛低脂高钙风味酸牛奶、光明益生菌风味发酵乳、伊利低脂高钙原味风味发酵乳等饮品均有复原乳标识，这些产品都非“纯牛奶”定位。

与纯鲜牛奶不同的是，复原乳属干乳制品的奶粉，纯鲜牛奶的原料为液态生鲜奶。另外，复原乳在经过“生鲜乳、乳粉、液态奶”两次超高温处理后，营养成分损失较大，而纯鲜牛奶中的营养成分基本保存。

因此，从营养价值这一角度来看，复原乳其实是比不上纯鲜牛奶的。

但在过去，我国奶源供给能力处于较低水平，无法满足人们对牛奶的巨大需求，因此国家允许使用复原乳来加工灭菌乳。这种做法是在特殊时期为了弥补奶源不足，保障牛奶供应而采取的一种措施。

后续为加强奶业监管与服务，国务院办公厅于2005年下发的《关于加强液态奶生产经营管理的通知》要求，企业凡在液态奶生产加工过程中使用复原乳的，不论数量多少，自2025年10月15日起，必须在其产品包装上醒目标注“复原乳”字样。

与此同时，为完善复原乳鉴定标准，农业部发布《巴氏杀菌乳和UHT灭菌乳中复原乳的鉴定》标准，该标准提出了根据糠氨酸和乳果糖两种物质在液态乳中的含量，判定巴氏杀菌乳和UHT灭菌乳中是否含复原乳成份的技术路线。

需要指出的是，经过20余年的行业积淀与发展，我国国产生鲜乳质量安全和养殖水平大幅提升，为全面禁用复原乳提供了物质基础。

据农业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奶牛养殖规模化率达到76%，精准化饲喂、机械化挤奶比例达到100%。农业农村部连续16年对生鲜乳抽检监测，生鲜乳抽检合格率均保持在99.9%以上，近年来生鲜乳的乳蛋白、乳脂肪、体细胞等主要营养卫生指标均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另据《世界奶业中国方案：高质量引领的奶业现代化答卷》报告，中国奶牛养殖业的规模化、标准化、数智化、集约化水平已在全球名列前茅，从2003年开始，中国牛奶产量一直位于全球前四，是全球牛奶主产区之一。

此外，中国用20年左右的时间走完了奶业发达国家上百年的奶业产业化历程，奶牛单产水平跻身全球第一方阵。2000年，中国奶牛年单产水平不到美国同年的1/3，2024年，中国规模牧场单产已经达到美国水平。

基于此，灭菌乳中禁止添加复原乳被提上议程。

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奶业处处长卫琳在此前的采访中表示，此次灭菌乳国家标准修订，禁止复原乳添加更加契合了消费者对高品质营养需求，有利于推动乳制品消费的增长。（此外）直接用生鲜乳加工的乳制品比用复原乳加工的乳制品营养价值更高，风味和口感也会更好。

此前在谈及灭菌乳国家标准将复原乳从灭菌乳原料中剔除一事，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局长黄保续表示，强化灭菌乳的纯鲜奶属性，有利于保留更多鲜活营养成分，更好满足城乡居民消费需求。

推动奶业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

“常温纯牛奶中禁止添加复原乳的政策，还有一个核心目的是缓解当前生乳供过于求的矛盾。”独立乳业分析师宋亮分析指出，算上进口，实际我们每年对生乳的需求量总体是在5000-5500万吨左右，实际的消费需求大概在4500万吨左右，整个市场是供过于求的。

可参考的是，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原料奶（生鲜乳、原奶）总产量4079万吨，同比下降2.8%，是2018年以来首次出现下降。

另外，2024年全国奶牛存栏量为1178万头‌，较2023年下降4.5%，且2025年存栏量延续下降趋势。

对此，伊利也在2024年年报中指出，短期内，乳品消费规模较上年同期有所缩减，乳品市场处于阶段性的供给过剩。国内原料奶供应量增长超过需求量增长，导致供需不平衡，带动乳品零售价格下行。

受经济增速放缓、消费者信心低迷、短期内原奶供需不平衡的影响，伊利乳品消费需求受到一定的抑制。数据显示，2024年，伊利实现营业总收入1157.80亿元，同比减少8.24%；净利润84.64亿元，同比减少18.94%；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60.11亿元，同比减少40.04%。

和伊利一起位列常温奶市场双寡头之一的蒙牛也面临着类似的市场压力。

蒙牛在2024年年报中指出，乳制品产业供需矛盾突出，终端产品价格竞争激烈，宏观经济增长压力下，消费信心及需求仍处恢复阶段，消费者风向转变、价值分化加速，质价比、高附加值、个性化产品需求日益增长。

由于乳制品行业供需不平衡，消费需求不及预期，2024年，蒙牛实现收入886.748亿元，同比下降10.1%；毛利较2023年同期的366.401亿元下降至350.904亿元，而得益于原奶价格下降，毛利率较去年上升2.4个百分点至39.6%。

进入2025年，生乳的供需矛盾仍然存在。海通国际研究报告显示，截止2025年2月，全国奶牛存栏为611万头，累计减少5.8%，较2024年3月（存栏高点）累计减少38万头。

蒙牛也在2025年上半年中报中指出，由于原奶仍阶段性供给过剩，需求恢复不及预期，乳制品行业供需矛盾仍存，蒙牛实现收入415.672亿元，同比下降6.9%；归母净利润20.46亿元，同比下降16.37%。

相较之下，伊利的业绩表现虽有所好转，但仍陷入增收不增利的困境。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伊利实现营业总收入619.33亿元，同比增长3.49%；净利润72.35亿元，同比下降4.39%。

而灭菌乳不再允许使用复原乳政策的出台无疑会改善当前生乳供过于求的矛盾。

宋亮指出，随着国内奶源供应能力提升，生鲜乳产量已能充分满足需求，此前部分企业用奶粉替代生鲜乳生产纯牛奶，进一步加剧了生乳供需失衡。禁用复原乳后，企业必须依赖生鲜乳加工，直接扩大了生乳市场需求。

“从中长期看，这一政策对遏制生乳供过于求反复出现具有积极作用。”宋亮表示，核心原因在于其彻底切断了奶粉对生鲜乳的替代路径，使生乳需求形成稳定支撑，避免因替代原料冲击导致供需关系大幅波动，为乳业供需平衡奠定基础。

宋亮指出，随着生鲜乳需求刚性提升，倒逼拥有奶源的牧场的企业向加工端延伸，使其自身奶源优势得以充分发挥，政策推动下这类企业的奶源加工一体化布局更具竞争力。

农业农村部新闻办公室也表示，从养殖户角度看，灭菌乳产品不允许使用复原乳，增加了乳品企业对生乳的需求，有利于促进国内奶牛养殖业发展，提高奶农生产积极性和奶农收入。

价格会涨吗？

对于日常采购纯牛奶的消费者而言，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货架上的纯牛奶价格会涨吗？

面对这一疑问，多位行业专家给出了一致答案：不会。

从生鲜乳市场供需格局到终端零售数据，多重信号均显示，短期内纯牛奶价格缺乏上涨动力。核心原因在于，国内生鲜乳市场正处于供过于求的深度调整期，原料奶收购价持续下滑，甚至长期陷入成本与售价倒挂的困境，这为纯牛奶零售价格的稳定奠定了基础。

回顾2024年，生鲜乳市场的供需失衡已十分突出。‌

数据显示，2024年奶业主产省生鲜乳均价为3.32元/公斤，同比下降13.5%，而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监测牧场的平均生产成本达3.46元/公斤，出现阶段性成本价格倒挂。这意味着，许多牧场每卖出一公斤生鲜乳，不仅没有利润，还要承担0.14元的亏损。

进入2025年，生鲜乳价格并未如预期般企稳回升，反而在短暂波动后延续下行态势。

农业农村部市场与信息化司发布的《2025年1月鲜活农产品供需形势分析月报">2025年1月鲜活农产品供需形势分析月报》显示，2025年1月，奶业主产省生鲜乳收购价每公斤3.12元，环比涨0.3%，结束了连续16个月的下跌，同比跌14.5%。

但需要注意的是，自此后，生鲜乳收购价又开始新一轮的下跌行情。

据农业农村部市场与信息化司数据，2025年2月起，奶业主产省收购价从每公斤3.11元开始下滑，环比、同比双双下跌；3月至4月继续下行至3.07元；5月短暂企稳后，6月再度跌至3.04元，7月维持该价格。从跌幅来看，同比降幅从2月的14.1%逐步收窄至7月的6.2%，但环比仍在波动中延续下行压力，仅5月、7月出现持平。

这一走势表明，生鲜乳市场供过于求的基本面尚未根本改变，原料奶价格仍处于低位运行区间。

原料奶价格的持续走低，直接降低了乳企的生产成本，从源头抑制了纯牛奶涨价的可能性。

据中国价格信息网监测，2025年7月份，全国监测城市鲜奶平均零售价格每斤5.74元，环比持平，同比涨0.7%。其中，袋装鲜奶每斤5.30元，环比持平，同比跌0.4%。盒装鲜奶每斤6.18元，环比持平，同比涨1.6%。

这和2025年年初的鲜奶价格相差无几。据中国价格信息网监测，2025年1月份，全国监测城市鲜奶平均零售价格每斤5.73元，其中，袋装鲜奶每斤5.30元，盒装鲜奶每斤6.16元。

也就是说，大半年过去，无论是整体均价还是细分品类价格，均未出现消费者担忧的上涨趋势，日常采购时几乎察觉不到价格波动。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有消费者担心“灭菌乳中禁止添加复原乳”的政策会推高纯牛奶价格，但实际市场表现打破了这一顾虑。

事实上，在该政策正式执行之前，国内多数乳企旗下的纯牛奶产品就已改用生牛乳作为原料。

以蒙牛为例，其淘宝官方旗舰店客服向观察者网表示，目前店铺内没有复原乳制品，所有纯牛奶产品均采用生牛乳加工。从售价来看，纯牛奶产品和往常相差不大，例如，蒙牛全脂灭菌乳纯牛奶250ml*18盒，整箱优惠前售价73元，目前秒杀价仅39.9元；蒙牛特仑苏全脂/低脂纯牛奶苗条装250ml12包，整箱优惠前75元，目前售价50元/箱，性价比显著。

农业农村部新闻办公室也表示，“从生产企业角度看，生鲜乳中富含多种活性营养物质，直接用生鲜乳加工的产品比复原乳加工的产品，口感风味更好，目前国内大多数企业已不使用复原乳生产灭菌乳。”

“禁加复原乳的政策并未给主流乳企带来额外的成本压力，自然也就不会传导至终端零售价格。”宋亮直言，生鲜乳供过于求导致的原料价低位运行、乳企早已以生牛乳替代复原乳的生产基础，以及终端市场的充分竞争，共同构成了纯牛奶价格稳定的支撑体系，对于消费者而言，短期内无需担心纯牛奶涨价问题，反而可能在企业促销活动中获得更多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