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州洪灾已致82死，预警系统缺位暴露美国应急体系漏洞

【文/观察者网 陈思佳】当地时间7月4日，美国得克萨斯州中部多个地区因暴雨引发洪灾，已造成至少82人死亡。尽管美国气象部门提前发出了警告，当地政府却没有及时采取应对措施，得州许多居民未能收到洪水预警，引发美国公众对政府应对措施的质疑。

据美国《纽约时报》7日报道，在美国政府裁员计划的影响下，美国国家气象局（NWS）在得州中部的办公室出现人员不足的问题，包括天气预警协调员在内的多个岗位自4月底以来一直空缺。批评人士质疑，关键岗位遭到裁减导致预报机构和应急部门无法协调工作。

但特朗普政府坚称，裁员计划没有影响气象局的工作。白宫发言人6日发表声明，称相关说法是“虚假信息”，指责批评人士试图将洪灾“政治化”。美国总统特朗普则将问题归咎于前总统拜登，他宣称，削减政府预算的计划并没有导致气象局出现关键岗位空缺。

不过，一些气象学家认为，得州此次遭遇的特大降雨难以预料，尽管岗位空缺确实存在安全隐患，但并不是造成悲剧的关键问题。有专家和洪灾幸存者指出，受灾地区存在隐患的安全规划和预警系统的严重不足与悲剧密切相关，美国公众需要提高对预警系统建设的关注。

此外，进一步削减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等气象部门预算的计划仍令人担忧，气象学家对此警告称，气象部门的研究有助于改进定量降水预报，特朗普政府的举措可能导致相关研究中断。

当地时间7月4日，美国得州克尔县，瓜达卢佩河水位上涨引发洪灾 视觉中国

“没人知道这场灾难会发生”

得州中部是是洪灾频发的地区，近年来已多次遭遇洪水。当地时间7月3日，美国气象局在得州的办公室发出警报，敦促民众“立即转移到高处”。但美国《华盛顿邮报》指出，得州多个县的政府没有及时采取措施，很多人未能在4日凌晨暴雨到来前收到洪水预警。

报道称，上周早些时候，美国气象局已经警告得州可能出现强降雨和山洪，其奥斯汀/圣安东尼奥站通过社交媒体等渠道发出了警报。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MA）的数据库显示，在受灾最严重的克尔县，4日当天大多数手机预警都来自奥斯汀/圣安东尼奥站。

但克尔县政府直到6日才首次向当地民众发出紧急通知，该县使用一个名叫CodeRED的网络通知系统，需要用户自行注册。FEMA指出，美国独立日假期到来之际，许多民众在得州瓜达卢佩河沿岸露营，其中许多营地都位于高风险洪水区，但他们未能及时收到预警。

当地时间7月5日，美国得州克尔县的洪灾 视觉中国

《华盛顿邮报》注意到，克尔县警察局、克尔县警长办公室和其他县政府部门都没有在社交媒体上提到洪水风险，仅在3日发布了有关7月4日河流节的帖文，这是该县一个庆祝美国独立日的活动。

得州奥斯汀居民梅琳达·科尔特斯（Melinda Cortez）与家人和朋友一起来到克尔县克尔维尔市游玩，他们在瓜达卢佩河沿岸一处露营地租了几间木屋，参加河流节活动。当地时间4日凌晨4时45分，她被其他露营者的敲门声吵醒，才发现洪水已经淹没了营地。

科尔特斯告诉《华盛顿邮报》，当时她查看了手机，发现五分钟前才收到山洪预警。科尔特斯表示，她和其他游客都不知道该地区可能发生洪水，“我从没想到整个地区都会被淹没”。

克尔维尔市居民罗莎莉·卡斯特罗（Rosalie Castro）表示，直到当地时间4日早上7时58分，她才收到第一条警报。卡斯特罗透露，她的侄子在瓜达卢佩河附近一处拖车公园里露营，“如果不是他的狗叫了起来，他不会及时醒来。”

被安置在红十字会避难所的亨特县居民莱萨·贝尔德（Lesa Baird）对英国《卫报》表示，当洪水来临时，“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警报，什么都没有。我听到了一些动静，我把脚放在地板上，感觉到了水。我赶紧把小猫抱起来，叫醒了我的朋友，他不得不打碎窗户才能走出房子。”

对于县政府为何没有提前采取行动，克尔县法官罗伯·凯利（Rob Kelly）在4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解释称：“没人知道这场洪水会到来。这里经常出现洪水，但这次完全超出预期。请相信我，没人知道这场灾难会发生。”

居住在得州的气象专家加里·伯吉斯（Cary Burgess）也表示，当灾难在短时间内发生时，向所有居民发出警报是一项挑战，“你无法预测龙卷风会袭击哪里，也无法准确预测最强的降雨量会出现在哪里。”

得州克尔维尔地区4日遭遇“500年一遇”的暴雨，降雨量在3个小时内超过25厘米，相当于往常三个月的降雨量，随后引发洪灾。据美联社7日报道，得州的洪灾已经导致至少82人死亡。得州州长阿博特表示，目前该州有41人下落不明，实际失踪人数可能更多。

裁员影响了协调和预警？

但一些批评人士质疑，特朗普政府的裁员计划导致气象部门出现人员不足的问题，影响了预警工作。美国气象局工会组织的立法主任汤姆·法伊（Tom Fahy）告诉《纽约时报》，气象局在得州圣安吉洛的办公室缺少高级水文学家、预报员和气象学家。

法伊表示，气象局在得州圣安东尼奥的办公室同样有许多职位空缺，包括缺少一名天气预警协调员和多名科学官员。这些岗位主要负责与当地应急管理部门合作，制定应对洪水以及警告和疏散居民的计划。

消息人士透露，圣安东尼奥办公室的天气预警协调员接受了特朗普政府的“买断计划”，已于今年4月30日离职。另一些岗位可能早在特朗普重返白宫之前就已空缺，但法伊表示，现在这两个办公室的岗位空缺率大约是特朗普上台前的两倍。

今年1月卸任的前美国气象局国会事务主任约翰·索基奇（John Sokich）指出，相关岗位出现空缺，将增加气象部门与地方政府协调的难度，“气象局每一个办公室都作为一个团队工作，减少人员编制会使其处于危险之中。”

索基奇分析称，得州的气象局办公室发出了正确的警报，但难点在于让居民及时收到警报并采取行动。他表示，通常情况下，气象局官员会定期与地方政府的应急管理人员会面，提前制定应对自然灾害的计划，但裁员导致剩余员工没有足够的时间与地方官员协调。

佛罗里达州的气象学家约翰·莫拉莱斯（John Morales）认为，岗位空缺不会影响警报，但可能影响了协调。得州休斯敦的气象学家马特·兰扎（Matt Lanza）则表示，气象办公室发出的警报“恰当且充足”，但由于事发突然且相关地区没有警报系统，人们未能收到预警。

《纽约时报》称，在特朗普启动裁员计划后，美国气象局的员工人数也迅速减少，到6月初已失去600多名员工。美国气象局已开始为“降级运营”做准备，一些天气预报办公室不得不在夜间关闭，另一些办公室发射的气象气球数量显著减少。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估计，美国气象局一些办公室裁员超过40%。截至5月，超过40%的天气预报办公室的岗位空缺率超过20%。

但特朗普否认了这一说法。当地时间6日，当被问及裁员计划是否导致气象局出现关键职位空缺，特朗普回应称：“没有。我告诉你，如果你看看具体情况，那实际上都是拜登的安排，不是我们的安排。但我也不会责怪拜登，我只想说，这是场百年一遇的灾难，真是太可怕了。”

当地时间7月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接受媒体采访 视频截图

白宫发言人阿比盖尔·杰克逊在一份声明中称，对裁员计划的批评是“可耻的”，指责批评人士试图将灾难“政治化”。声明说：“气象学家、专家和其他公开报道揭穿了有关气象局的虚假说法。气象局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甚至提前发布了洪水报告。”

一些气象学家也指出，裁员问题并不是得州应对洪灾不力的关键。兰扎认为，没有证据表明人员配备水平或预算削减在这起事件中产生影响。威斯康星州气象学家克里斯·瓦加斯基（Chris Vagasky）强调，预测山洪爆发和极端降雨本就非常困难。

瓦加斯基表示：“定量降水预报，也就是QPF，是气象学家必须做的最困难的事情之一，你必须确定正确的地点、正确的降雨量和正确的时间。他们知道这是重大事件，他们在努力传达信息。”他补充说，现在的科学水平还无法完全准确地预测特定地点的降雨量。

幸存者质疑安全规划和预警系统

美国Axios新闻网援引专家的话称，预测模型无法准确预测降雨的严重程度、缺乏足够的预警系统以及糟糕的时机，是导致得州发生悲剧的部分原因。英国《卫报》也提到，洪灾幸存者对受灾地区存在隐患的安全规划和预警系统的严重不足提出了质疑。

《华盛顿邮报》指出，美国一些地方政府一直使用“拼凑”的警报来通知不同区域的人群，但在一些偏远地区，可用于应急管理行动的资源极为有限，导致预警系统存在很大的漏洞。

曾在美国气象局圣安吉洛办公室担任气象学家十年的史蒂文·莱昂斯（Steven Lyons）表示，气象局的裁员对此次得州洪灾的影响可能并不大，“真正的问题在于，你要如何让人们快速获得信息，让他们可以轻松理解信息，并促使他们采取行动以挽救生命。”

莱昂斯指出，暴雨发生在凌晨时分，这进一步增加了预警的难度，“如果人们在睡觉前就收到了信息，他们会离开那里吗？也许吧。信息传递至关重要，但人们根据信息采取的行动也很重要。我们无法提前告诉你准确的降水量。”

前克尔县官员汤姆·莫泽（Tom Moser）告诉《华盛顿邮报》，在大约十年前的一次洪灾过后，克尔县政府开始研究洪水预警系统，但由于警报系统升级的成本较高，相关计划遭到部分官员的反对。

莫泽回忆说，克尔县曾向FEMA申请98万美元拨款，用于升级洪水预警系统，但大部分资金最终用于2017年飓风“哈维”的受灾地区。因此，克尔县只采取了安装河流水位监测设备、培训应急人员等一些措施。后来，克尔县试图资助一个更大规模的预警系统，但该项目在2021年就已搁浅。

过去一年里，上瓜达卢佩河管理局与一家咨询公司签署了协议，将评估克尔县的需求，在该县“能够负担得起”的条件下开发新的洪水监测和预警系统。莫泽认为，此次得州洪灾可能会推动类似的项目，“我认为现在会有很多人关注它”。

《卫报》还提到，克尔县没有配备在龙卷风频发地区常见的户外天气警报器。洪灾幸存者妮可·威尔逊（Nicole Wilson）已发起一项紧急在线请愿，呼吁克尔县政府安装户外警报设备。

克尔县的安全规划同样遭到洪灾幸存者的质疑，他们怀疑，河流沿岸的开发项目可能违反了FEMA发布的关于如何在容易遭遇洪水地区建造房屋的规定。

此外，气象学家瓦加斯基认为，在应对洪灾等自然灾害的问题上，特朗普政府计划削减气象部门的预算更令人感到担忧。Axios新闻网称，上周披露的一份文件显示，特朗普正计划进一步削减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的预算，包括取消负责执行和协调气候研究的海洋和大气研究办公室。

瓦加斯基告诉NBC，定量降水预报仍有改进的空间，这有助于气象部门更早地识别威胁，但特朗普政府的削减计划可能导致相关研究中断，“最大的担忧是新的预算请求，如果它按照特朗普政府希望的方式在国会通过，正在研究改进预报的NOAA研究实验室都将被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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