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李嘉诚228亿出售43个港口，和记黄埔在巴拿马还能干下去吗？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王鹏】

中国香港企业和记黄埔在巴拿马运营的两座港口，长期以来都是困扰美国的“心病”。

1997年以来，美国的政客、军人和智库就不断以此为借口，炒作一波又一波“中国威胁论”，声称中国威胁巴拿马运河安全、威胁美国国家安全。如今，美国政府在迫使巴拿马退出“一带一路”之后，死死盯住和记黄埔，抛出新的杀招。

近日，巴拿马相关机构声称，长江和记实业的港口特许经营权“违反宪法”。接着，又传出美国投资公司贝莱德（BlackRock）牵头的财团收购长江和记实业持有的和记港口控股（HPHS）及和记港口集团控股（HPGHL）的股权，标的资产覆盖亚欧美23个国家43个港口199个码头泊位及配套资产；其中包括和记港口集团持有的巴拿马港口公司（PPC）90%股权。

【注：2015年，香港首富李嘉诚旗下两大上市企业——长江实业及和记黄埔宣布业务合并、重组方案，最终分拆为两间新公司——长江和记实业有限公司（长和）与长江实业地产有限公司（长地），在港上市；长和持有长江实业及和记黄埔的非房地产业务。】

PPC在巴拿马运河两端拥有两个港口，一个是位于大西洋一侧的克里斯托瓦尔港（Cristobal），另一个是位于太平洋一侧的巴尔博亚港（Balboa）。

如此一来，该公司运营的两座港口将被美国企业控制，这个持续30年之久的中巴合作项目也将告吹。这一套“组合拳”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美国威胁带来的重击。

长江和记实业旗下子公司运营巴拿马运河的两个港口BBC

扎根巴拿马30年，和记黄埔做出什么贡献？

总部位于香港的和记黄埔有限公司（Hutchison-Whampoa）是业务遍布全球的大型跨国综合企业，在全球50多个国家经营多元化业务。港口开发与运营是该公司的主营业务之一。

目前，它在亚洲、中东、欧洲、美洲和大洋洲的24个国家运营53座港口。这些港口既是游轮终端，也是重要的转运中心；既可以提供铁路运输服务，也拥有船舶修理设施。

20世纪90年代中期，和记黄埔通过取得巴拿马两座港口的特许经营权而在美洲获得立足点。这两座港口分别是位于巴拿马运河太平洋一端的巴尔博亚港和大西洋一端的克里斯托瓦尔港。它们都伴随巴拿马运河开通而兴建，前者在1916年建成，后者在1933年建成。随着巴拿马和美国签订《托里霍斯-卡特条约》，这两座港口于1979年被交还巴拿马。

为了提高这两座港口的运营效率，巴拿马巴利亚达雷斯政府（1994-1999）决定进行国际招标，由私营企业负责其运营。

由美国前国务卿乔治·舒尔茨（George Shultz）担任总经理的美国柏克德工程公司（BECHTEL）率先站出来，有意独吞这一项目。然而，与其接洽的巴拿马政府官员发现，这家公司不仅想取得这两座港口的特许经营权,还想一并拿下巴拿马跨洋铁路的特许经营权；同时，它没有“提出租金报价，未来支付多少租金取决于整个项目的盈利状况”。

最终，巴拿马政府决定：不能纵容美国企业，必须邀请其他企业参与竞标；谁出价高，谁就获得这两座港口的特许经营权。于是，和记黄埔得以进入竞标行列。

和记黄埔经历三轮竞标，凭借最高的竞标报价而胜出。1996年7月29日，巴拿马政府宣布和记黄埔中标的决定。

和记黄埔承诺在为期25年的特许经营期间，每年向巴拿马政府上交2220万美元租金；它的主要竞争对手——日本川崎重工——的报价仅为每年上交1000万美元租金；而实力最弱的柏克德工程公司，直接退出了第三轮竞标。

和记黄埔在1997年正式启动巴拿马港口业务。根据同年1月16日生效的巴拿马第6号法令，它获得上述两座港口为期25年的特许经营权；同年3月1日，正式开始运营巴尔博亚港和克里斯托瓦尔港。

和记黄埔通过运营两座港口为巴拿马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重大贡献。首先，该公司上交的大量税费成为巴拿马政府的重要收入来源。2025年初发布的公告显示：在过去3年（2022至2024年），该公司向该国政府上交各类税费5900万美元；自获得特许经营权以来，向巴拿马政府上交的各类税费累计达到6.58亿美元，超过任何一家在该国运营的港口企业。

和记黄埔还是唯一有巴拿马政府入股的巴拿马港口运营商。仅在2021年，该公司向巴拿马政府支付1.65亿美元分红，极大地帮助该国应对当时面临的财政困难。

第二，和记黄埔是巴拿马最大的港口投资者。1997年以来，用于升级基础设施和更新设备的累计投资达到16.95亿美元，使巴尔博亚港和克里斯托瓦尔港跻身拉美最具竞争力港口的行列，得以吸引大量船舶来此停靠和装卸货物，从而带动当地经济增长和就业增加。

第三，和记黄埔为巴拿马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华盛顿邮报》在1999年的报道就显示，该公司负责巴拿马业务的下属企业——巴拿马港口公司（PPC）——雇用大约500名员工；其中，巴拿马人占员工总数的97%；管理层高度国际化，当时的总经理为英国人约翰·梅雷迪斯（John E. Meredith），副总经理是美国人，许多管理人员来自英国或澳大利亚。时至今日，巴拿马港口公司99.9%的员工均为巴拿马人。

第四，和记黄埔负责运营的两大港口取得了优异的业绩。2024年，巴尔博亚港装卸263万个集装箱，在巴拿马五大港口之中位居次席；克里斯托瓦尔港装卸111万个标装箱，位居第五。据巴拿马海事局（AMP）的材料显示：该国五大港口在2024年总共装卸950万个集装箱，和记黄埔两座港口的集装箱装卸数量相当于这一总数的39%。

按照巴拿马主流大报《星报》（la Estrella）2021年报道中的表述，巴拿马港口公司是巴拿马最大的港口投资者，是为巴拿马贡献最多外汇、创造最多就业岗位的企业之一。

巴拿马运河的巴尔博亚港 Reuters

和记黄埔的杰出成就使其顺利与巴拿马政府续签了特许经营权协定。2021年，巴拿马海事局严格审核了该公司的各项申请材料，巴拿马审计署也对该公司进行了同样严格的审查。在此基础上，巴拿马海事局董事会成员一致认为，和记黄埔完全履行各项规定，授权海事局局长诺里埃尔·阿劳斯（Noriel Arauz）批准延长它的特许经营权。

2021年6月，双方正式续签了特许经营权协定。经营权期限为25年，将于2047年到期。

和记黄埔怎么就威胁了美国的国家安全？

然而自1997年以来，和记黄埔运营巴拿马运河港口一事就成为美国反复炒作“中国威胁论”的主要借口。

美国之所以如此行事，首先是对和记黄埔在竞标中击败美国企业感到极为不快。

据媒体报道，时任美国贸易部长米基·坎特（Mickey Kantor）曾亲自给时任巴拿马总统的巴利亚达雷斯（Perez Balladares）打电话，为柏克德工程公司说情。

巴拿马前总统巴利亚达雷斯

时任美国驻巴拿马大使的威廉·休斯（William Hughes）在1996年发文否认此事，但对于该公司竞标失败表示“失望”，声称竞标过程“与世界通行标准相悖”。1997年，他致信巴拿马贸易部长劳尔·阿朗戈（Raúl Arango），声称美国企业界人士抱怨：这两座港口的竞标过程受到“操纵”。

等到1999年，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共和党众议员达纳·罗拉巴赫尔（Dana Rohrabacher）再次翻检出这件事，并在众议院听证会上声称：克林顿政府不应该接受对两座码头的招标结果，“腐败行径使和记黄埔这种与中国政府有密切联系的企业能够胜出”。

1999年是美国利用和记黄埔运营巴拿马港口一事大肆炒作“中国威胁论”的标志性年份。当年12月31日，巴拿马运河正式回归巴拿马。一批美国国会议员、退役将军和前防务官员对此倍感憋屈，于是纷纷发声，断言和记黄埔运营巴拿马港口将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借机发泄心中怨气。

1999年10月，一群美国退役军官向美国国会递交请愿书，反对将这两处码头交给和记黄埔运营。退役海军上将、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托马斯·穆勒（Thomas Moorer）是其中一员。他对巴拿马运河的看法是：“我们修建了它，我们出了钱，我们使用它。”他的态度是：“不能让中国控制它。”这位老将军不仅警惕性高，而且想象力极为丰富，他郑重其事地发出警告：中国会把导弹偷偷运进巴拿马，利用该国作为袭击美国的发射基地。

1999年12月，达纳·罗拉巴赫尔在众议院听证会上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美国无所作为，中国能在10年内就“控制巴拿马这个小国，控制巴拿马运河”。

与此同时，美国前国防部长温博格（Caspar W. Weinberger）在保守派智库安全政策中心的活动中警示：中国通过和记黄埔公司在巴拿马运河获得立足点，中国正在试图控制巴拿马运河，美国的安全受到威胁。

这些美国政客煞有介事地抛出如此沉甸甸的“中国威胁论”，让克林顿政府不胜其扰。美国国务院在1999年发布的评估材料中表示，政府并不认为和记黄埔运营巴拿马港口将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威胁。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对这一问题进行了专门研究。该委员会成员、共和党人杰西·赫尔姆斯（Jesse Helms）亲自前往巴拿马调查，并在调查报告中表示：和记黄埔运营两座港口不应该被视为对巴拿马运河的直接威胁。1999年11月底，克林顿总统亲口否认中国将在美国归还巴拿马运河之后对其进行接管和控制的可能性。

1999年之后，美国对“中国威胁论”的炒作始终没有离开巴拿马运河，没有离开和记黄埔运营的两座港口。

近年来，随着美国将中国定位为“最主要竞争对手”和“最重大地缘政治挑战”，巴拿马运河这一议题的重要性更加凸显。美军南方司令部的历任司令一有机会就得对巴拿马运河、对“中国威胁”说上几句。2023年8月，时任南方司令部司令劳拉·理查森（Laura J. Richardson）声称：巴拿马运河沿岸有5家中国国有企业，它们可能被中国用于服务军事目的。

现在，美国总统特朗普成为炒作巴拿马运河议题的第一吹鼓手。早在2023年，他在接受社交媒体采访时称：“中国控制了巴拿马运河，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2024年底，再次当选总统的他给出了最为荒诞不经的说法：中国士兵驻扎在巴拿马运河。

当地时间2025年1月20日，巴拿马相关部门对巴拿马港口公司启动审计。 巴拿马海事管理局。

正是在美国的压力和破坏之下，已在巴拿马扎根30年的和记黄埔开始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2025年初，巴拿马穆利诺政府宣布对其在巴拿马的子公司——巴拿马港口公司——进行审计。审计人员在特朗普宣誓就职当天（1月20日）进驻公司的办公室。

和记黄埔就此发布公告，表示将配合巴方的审查。同时，公告指出，该公司曾在2020年和2021年接受巴拿马审计署的审计，审计结果均表明它完全履行了合同义务。

而在审计结果尚未公布之际，巴方总检察长路易斯·卡洛斯·戈麦斯 （Luis Carlos Gomez）于2月26日表示，政府授予和记黄埔的港口特许经营权有“违反宪法”内容，应被中止。这一认定结果已被提交至巴拿马最高法院，等候最高法核准和做出最终宣布。

究竟谁才是的威胁？

美国口口声声说和记黄埔运营的两座港口威胁巴拿马运河安全，指责中国扩大在巴拿马的存在对美国的经济安全和国家安全构成威胁。但是，美国始终没有拿出任何证据，让外界相信存在这种威胁。反之，美国的所作所为才是对巴拿马运河的威胁，才是对巴拿马这个国家的威胁。

包括特朗普在内的相当一部分美国人，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美国究竟是怎么把巴拿马运河搞到手的。《纽约时报》在1977年2月刊登的一篇文章中给出过回答：我们偷走它，从我们的历史教科书里删除了那些不利于我们的证据。

那些被删除的证据告诉大家：美国为自身利益而希望修建一条两洋运河，不惜为此肢解一个独立国家（哥伦比亚）；迫使新生而弱小的巴拿马接受一个法国人担任其外交部长，并由他负责签订一份严重损害巴拿马权益的运河协定；强行驱赶世代在地峡生活的民众，把他们的家园刨挖成河，并在此后近90年间占有运河带来的绝大部分收益；强占运河周边土地，将其变成如同殖民地的“运河区”。

20世纪初巴拿马运河建成后，美国政府对其进行了数十年的管理。 Associated Press

对许多美国人而言，巴拿马运河是伟大的美国工程成就，是美国对人类文明的无私奉献；但对巴拿马人而言，这条运河引来了美国的欺凌与干涉，运河区是“国中之国”，自己的祖国在很长时间里丧失了一个主权国家的体面和尊严。

特朗普声称中国“威胁”巴拿马运河，而真正的威胁恰恰是美国自己。1989年12月20日，美国对巴拿马发起军事入侵的同时，宣布关闭巴拿马运河。这意味着，该运河开通75年以来第一次因为战争冲突而被关闭。

现在，特朗普声称不排除以武力夺取巴拿马运河的控制权，这或将使全球面对巨大挑战：如果美国的入侵行动招致巴拿马人民的武装抵抗，如果巴拿马人民拒绝配合美国占领军维持运河运转，那么运河势必再次因战争冲突而被关闭。

但当下的巴拿马运河已不再只是美国国内交通的一部分，而是全球贸易的战略通道，具备前所未有的国际公共属性。特朗普政府针对这条运河的任何鲁莽举动都将给全球经济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

事实上，美国看似交还了巴拿马运河，却将其军事控制权紧紧捏在手里。根据美巴两国签署的《中立条约》，巴拿马不得在其领土上部署别国军事力量，美国有权在运河通行受到威胁时动用军事手段进行干预。换言之，美国可以“保卫运河”之名行侵占巴拿马之实。

布热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曾任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他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如果未来的巴拿马政府以“修理”巴拿马运河的名义关闭运河，美国就会根据《中立条约》采取行动，“修理”巴拿马政府。1989年12月20日，老布什政府以“保护民主”为旗号，派出2万多名美军士兵入侵该国，不到一天就占领全境。2003年以来，美国牵头举行保卫巴拿马运河的年度军事演习。此举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展现美军在运河地带的霸权地位。

巴拿马执政者需要对美国恭敬顺从，不听话的人都会遭到严厉报复。外界认为，实际掌控国家权力的巴拿马军队总司令奥马尔·托里霍斯（Omar Torrijos）之所以在1981年死于坠机事故，是因为他得罪了美国。他当时有意绕开美国人，借助日本的力量扩建巴拿马运河。1989年，美国出动大军入侵巴拿马，强行抓捕该国执政者、时任国防军司令诺列加（Manuel Noriega），并将其关押17年之久。坚持与中国建交的巴雷拉总统同样遭到美方报复，2023年拜登政府以其牵涉腐败案为由，取消他入境美国的资格。

美国始终以“老大”自居，蛮横地要求巴拿马的对华关系服从于美国的意志。正是由于美国的干涉阻挠，巴拿马长期无法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2017年，巴雷拉政府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完成准备工作，才得以与中国实现建交。

中巴建交后，美国竭力阻挠两国展开合作。于是，自2018年启动的中巴自由贸易谈判陷入停滞；以岚桥集团为首的中国企业联营体失去对巴拿马玛格丽塔岛集装箱港口的开发权，而美国背景的诺塔克管理公司（NMG)将其揽入怀中。今年2月，美国国务卿鲁比奥前往巴拿马进行面对面施压，最终迫使穆利诺政府退出“一带一路”。

2025年2月2日，美国国务卿鲁比奥到访巴拿马运河。 美联社

特朗普政府毫不避讳地想要占巴拿马便宜，一个劲地逼后者同意让美国船只免费通航巴拿马运河。巴方的基本国策是强调这条运河的中立性，以及通航费用的非歧视性。特朗普政府却无视巴方的这一立场，竭力逼迫其做出退让。

有消息称，早在2017年特朗普会见来访的巴雷拉总统时，就已经讨论过通航费用的问题。这次特朗普政府干脆在2月5日单方面宣布：美国政府船只现在可以免费通过巴拿马运河。巴拿马运河管理局随后发表声明，坚决否认让美国政府船只免费通过巴拿马运河。尽管没有得逞，特朗普政府仍摆出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在特朗普政府眼中，巴拿马的发展利益根本不值一提。巴拿马之所以积极加入“一带一路”，就是希望利用自身区位优势、发挥运河“互联互通”作用，成为中国企业进入拉丁美洲的门户，增强自身作为本地区金融、经贸、物流中心的地位，进而成为世界级的贸易中心国家。现在，巴拿马被迫退出“一带一路”，这些美好的构想统统落空。紧接着，和记黄埔这个运营三十年之久、为巴拿马社会经济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港口项目，很可能在美国的重压下夭折。

2017年，美国贝莱德CEO拉里·芬克与特朗普在白宫餐厅对话。 网络

特朗普政府口口声声“做交易”，那么巴拿马在被迫做出一系列重大退让后，又能从美国那里得到什么回报呢？可能就是美军不会入侵这个国家，不会强行掳走他们的总统。至于经济社会方面的补偿，一概没有。

2012年生效的巴拿马和美国自由贸易协定允许巴拿马对一系列进口农产品征收保护性关税；从2022年起，这些保护性关税应当逐步被取消。但由于巴拿马农业生产者的竞争力未能得到改善，科尔蒂索政府（2019-2024）希望与美国重新审议自贸协定中的相关条款，遭到美方拒绝。

2022年5月，科尔蒂索在参加美洲峰会期间突然表示，巴拿马将重启与中国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他以此发泄了心中怒气，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没有迫使美方让步，也没有让中巴自贸协定谈判重启。

基辛格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做美国的敌人是危险的，但是做美国的盟友是致命的”。巴拿马的经历正是这种“致命性”的最清晰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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