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金砖合作的“第三条道路” —来自里约·北京对话会的总结与思考_风闻

当地时间7月6日，国务院总理李强在里约热内卢出席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七次会晤第一阶段会议，就“和平与安全、全球治理改革”议题发表讲话（图源：新华社）

在当前地缘冲突频发、国际局势紧张的背景下，金砖国家作为全球南方的重要代表，其内部成员在国际重大政治议题上的立场各异：部分国家坚守独立自主与战略中立，另一些则面临“选边站队”的现实压力，被动卷入西方主导的地缘博弈。这种分化既是现实挑战，也凸显了金砖机制必须正视政治议题的必要性。若刻意回避制度性政治协同，其内部凝聚力与对外应对能力将受到实质性削弱。

7月6日金砖峰会召开期间，美国总统特朗普发布声明批评金砖国家推行“反美”政策，并威胁对金砖成员国加征10%的新关税。面临进一步加重的制裁风险，金砖各国反应不一：巴西总统卢拉强硬反击，并迅速采取对等反制措施；中国方面再次重申“贸易战和关税战没有赢家，保护主义没有出路”的立场；其他成员国和伙伴国则对此表态审慎。这在很大程度上考验了金砖机制能否协调成员国利益分歧、保持战略一致。如果金砖无法深化成员国间的战略协调，其内部分歧将在面对美国等外部力量施压时更易显现。为此，金砖国家需共同应对国内外政治变动，加强内部政治团结，提升集体自主能力。

7月7日，巴西总统卢拉在记者会上说，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对金砖国家发出关税威胁，这种做法错误且不负责任（图源：法新社，《联合早报》发）

需要明确的是，讨论政治议题、加强政治团结不等于反对美西方或者结盟，而是构建独立于西方之外的合作机制与自主议程。当前，关于金砖机制的讨论常常陷入“非西方”或“反西方”的叙事框架，这种思维方式本质上仍未摆脱以西方为中心的参照体系。将金砖机制简单定义为西方模式的对照物/对立面，不仅限制了全球南方国家的主体性认知，更模糊了这一机制肩负的历史使命。金砖机制的使命既不在于推翻现有秩序，也不在于构建对抗性阵营，而是要务实解决发展中国家面临的现实挑战。这一机制应当以减贫脱贫、绿色转型等切实议题为优先方向，通过具体合作项目而非意识形态对抗来体现其存在价值。

5月25日至26日，“绿色金砖 金色未来”金砖国家智库国际研讨会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中外嘉宾学者齐聚，共同探讨全球绿色发展路径与合作前景（图源：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

本次金砖峰会召开前夕，北京对话与巴西金砖政策研究中心在里约热内卢联合主办“2025 金砖峰会展望：里约—北京对话会”围绕“全球南方视角下的人工智能主权与发展”、“多极世界中的绿色转型与气候合作”和“地缘动荡下的中巴关系与金砖机制”这三大议题展开深入探讨。

与会专家一致认为，如今的金砖已过了以“大场面”展示政治意志的阶段，真正需要的是在制度建设和资源配置上迈出实质性步伐。例如，绿色发展作为全球公共产品，需要系统性的公共资金投入与政策协调，既涉及各国应对绿色转型所承担的责任，也包括对国家是否补贴、补贴多少等机制性议题的讨论。此外，金砖国家还需联手构建有利于绿色和可持续经济的产业环境，增强自身市场适应力和发展能力，尤其在能源合作方面实现更紧密的协同。立足长远发展，金砖还应加大战略性投入，紧抓全球数字化浪潮机遇，围绕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人工智能主权、区域性数据中心与人才中心等关键领域，夯实技术基础，推进跨境协作，与全球南方国家共同探索独立自主的可持续发展路径。

“2025 金砖峰会展望：里约—北京对话会”与会发言嘉宾合影（图源：北京对话）

金砖国家必须警惕落入“纯交易式”多边合作的陷阱，不能仅停留在关键领域项目层面的往来，更应以此为基础，推动建立一套不同于旧秩序的新治理逻辑。这种制度保障的意义，不仅在于提升合作效率，更在于回应全球南方国家对公平发展与治理改革的共同诉求。

金砖应以更加包容、协同、非对抗的方式，构建新的政治思维与规则框架，为改革国际架构和全球治理体系提供制度支点，助力世界在多极化和去中心化的方向上完成新旧秩序的平稳过渡。当然，金砖国家不必拘泥于全体一致的决策模式。成员国政治制度、经济结构与发展阶段各异，想要制定完全统一的标准，既缺乏现实基础，也可能削弱金砖机制的灵活性与生命力。相比之下，针对具体议题建立多样化的工作小组机制，允许各成员国根据自身国家议程与国民利益设定合作优先级，既保留了多边合作的广度，也为金砖机制注入更多可操作性。

金砖机制需要的不是形式上的共识，而是务实有效的共建。金砖合作不应聚焦于对抗谁，而应着眼于成就什么，其根本使命在于推动建立一种超越西方传统范式的新型治理逻辑——强调包容性、多元性，注重发展公平与国家主权平等。构建国际新秩序并非要建立另一个对抗性阵营，而是确立一种新型国际协调机制和价值基础，使全球化进程不再是单一经验的延伸，而真正成为多元文明与制度共同创造的未来图景。

国务院总理李强会见巴西总统卢拉（图源：半岛电视台）

在金砖合作进程中，中国始终坚持平等协商、互利共赢的原则，通过稳步推进中巴、中俄等重点双边合作机制，逐步形成稳定的议题共识与合作惯性。这一实践有助于在金砖国家间培育更多合作共识，为最终构建多边协调机制奠定坚实基础，充分体现通过夯实双边关系推动多边合作的可行路径。

面向未来，中国需要在金砖合作中更积极主动地承担责任，既要持续提升参与度，也要在关键议题上主动提出建设性倡议。中国推动金砖合作深化的根本目标，并非谋求主导地位，而是与全球南方国家携手并进，共同壮大改革全球治理体系的集体力量，确保发展中国家获得真正有效的制度性渠道来塑造世界未来。

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首日现场（图源：马来西亚总理办公室）

当今的地缘政治现实已清楚表明，由美西方主导的全球化模式难以实现其标榜的普世价值，正走向历史终结的节点。面对这一重大变局，金砖国家应秉持文明自信，坚持走符合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共同利益的道路——以真正的多边主义为根基，以互利共赢的务实合作为导向，持续深化彼此间的战略沟通与政治互信，在相互尊重文明多样性的基础上，构建更具包容性的新型国际关系。当世界处于新旧秩序更迭的关键阶段，金砖合作的意义不仅在于经济领域的互补共赢，更在于为全球治理体系改革提供新范式，为国际社会发展提供超越传统霸权思维的新型合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