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 巴前驻美大使：美国如何避免将巴基斯坦彻底推向中国？_风闻

作者 | 胡塞因·哈卡尼（Husain Haqqani）

编译 | 曹寅聪

编者按

本文作者为前巴基斯坦驻美大使胡塞因·哈卡尼（Husain Haqqani），哈卡尼在淡出巴政坛后，长期供职于美国著名保守派智库——哈德逊研究所，是巴战略界中的典型“亲美派”人物。文章聚焦于在美国外交政策进入“特朗普2.0时代”背景下，如何重塑与深化美巴战略合作。哈卡尼认为，巴基斯坦地缘价值不可替代，美巴加强合作符合双方利益，美方应尊重巴基于自身地缘现实形成的独立判断；巴方则需接受自身非美国“核心盟友”，但仍可成为“重要伙伴”的定位。然而，全文观点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国本位”视角以及美传统外交观点影响，本质上仍是要求巴主动配合美国的地缘战略布局。例如，文章认为，美国需要在经济方面加大对巴投入，进而与中国达到平衡；美国需利用“公民社会”改善巴基斯坦的“民主和人权”等。作者一方面赞赏特朗普政府对近期印巴冲突的调停，认为特朗普政府会采取更加务实的外交政策；另一方面又对巴基斯坦国内恐怖主义、核武器、营商环境等种种问题选择性淡化，期待奉行“战略收缩”的特朗普政府能够加大对巴投资和援助。这一心态十分矛盾。南亚研究通讯特编译此文，以供各位读者批判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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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报道，最近的印巴危机曾使这两个南亚核武国家濒临战争边缘，直到美国介入并阻止了局势升级。此次危机凸显了美国继续与巴基斯坦保持接触的必要性——巴基斯坦地处地缘战略要冲，历史上与美国的关系一直错综复杂。

美巴关系历经诸多起伏。在第二任期初期，特朗普已表明，他打算采取更务实的外交政策，即使与那些持有不同信念或价值观的国家也要保持关系。因此，美巴关系改善的机会比近年来更大——前提是两国领导人能够聚焦共同利益，而非意识形态分歧。

美国国内批评巴基斯坦的人士常指责巴接受美国军事援助，却未在印度、阿富汗问题上与美优先事项保持一致。另一方面，巴方则抱怨美国在要求巴提供无条件支持的同时，未能考虑巴在该地区的关切与利益。

与前几届政府相比，特朗普政府更认可“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可能决定其战略考量”。巴基斯坦将印度、阿富汗均视为关乎自身安全利益的关键国家；因此，伊斯兰堡对这些国家的看法可能与华盛顿有所不同。

美国不应强求巴基斯坦以西方视角审视其周边局势，而应尊重伊斯兰堡基于自身地缘政治现实形成的独立判断。这种务实态度将更有利于构建美巴事务性伙伴关系。需要强调的是，这种政策调整既不会削弱美国推进民主价值观的立场，也不影响其要求巴基斯坦就其历史上对某些武装组织及恐怖主义势力的支持承担责任。

在第二任期首次国会演讲中，特朗普特别提到巴基斯坦协助逮捕并引渡了一名被通缉的“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IS-KP）恐怖分子。这一表态显示，特朗普政府开始客观承认巴基斯坦的反恐合作，而非一味强调其在打击恐怖组织方面的不足。

巴基斯坦似乎也愿意搁置其常说的“美国可同甘不能共苦”的表述。其文职和军方领导人已与中方建立密切联系，并意识到美印关系正在改善。与亚洲许多国家一样，巴基斯坦希望在中美争端中保持一定程度的中立。但伊斯兰堡有远见的商业精英和部分巴军方领导人已明确表示，他们仍对美国的主动接触持开放态度。 

如今正是美巴为在共同关切领域建立更务实的伙伴关系奠定基础的良机。比如说，两国在反恐领域有着共同利益。尽管两国在印度问题上可能始终存在分歧，但印巴冲突不符合任何国家的利益。同样，美国和巴基斯坦在对华问题上也可能存在分歧，但华盛顿有必要防止伊斯兰堡过分依赖北京。

经过多年紧张关系后，美巴需要探索新的交往模式。对美国而言，政策制定者应当超越传统的援助施压和公开指责，寻求更有效的方式与巴基斯坦互动。而对巴领导人来说，需要务实认识到：虽然巴方并非美国亚洲战略部署中的核心盟友，但仍可成为华盛顿重视的合作伙伴。

一、共同利益

美巴关系曾经历过深度合作时期，也度过了动荡岁月。随着美军从阿富汗撤军以及中美竞争加剧，有人认为，巴基斯坦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对美国利益至关重要。但事实上，巴基斯坦在多个战略领域仍对美国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稳定的南亚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巴基斯坦。防止同为核武国家的印度、巴基斯坦爆发冲突符合华盛顿的利益。如果美国过分偏袒印度而忽视巴基斯坦，它将失去影响力。2025年4月至5月的印巴危机，展现了美国参与的重要性及其在防止南亚核战争中所能发挥的作用。

随着印度在南亚的影响力上升，该地区所有国家，而不仅仅是巴基斯坦，都可能寻求与中国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以平衡新德里的影响力。因此，华盛顿有必要维持与巴基斯坦的关系。承认印度的地区主导地位并不意味着要与印度的邻国脱钩。

因此，美国应努力确保巴基斯坦不会过分亲近中国。尽管中巴有着长期合作关系，并将持续深化合作，但巴基斯坦也渴望保持与美国的关系。因此，美国不应将巴基斯坦拱手让给中国。防止中巴关系过于密切，也符合印度的利益。

其次，作为一个靠近中东的伊斯兰国家，加入“印度-中东-欧洲经济走廊”（IMEC）将会使巴基斯坦受益，该项目得到特朗普政府的支持。巴基斯坦的参与可增强该项目可行性，并可能促使伊斯兰堡减轻对印度的敌意。

第三，美巴在反恐方面也有共同利益，特别是在巴基斯坦面临阿富汗边境动荡和俾路支省安全局势恶化的双重挑战之际。总体而言，美国从巴基斯坦的反恐努力中受益。

尽管巴基斯坦国内部分势力对美国从阿富汗撤军表示欢迎，但伊斯兰堡对阿富汗塔利班构成的威胁深感担忧。阿塔政权已建立超越伊斯兰堡掌控的外部关系，且对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TTP）态度消极，后者意图在巴部分地区建立严格的伊斯兰教法政权。美国应努力防止TTP及其他极端组织在拥有核武器的巴基斯坦掌权或扩大影响力。

巴基斯坦与阿富汗之间的裂痕为美巴开展短期安全合作、对阿富汗塔利班施压提供了契机。美国在阿富汗、巴基斯坦的主要反恐关切对象是“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IS-KP）和“基地”组织残余势力，而非TTP。但巴基斯坦可向华盛顿提供“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的活动情报，以换取美国对TTP的打击支持。

第四，伊朗也仍是美巴潜在共同利益的来源。美国已与海湾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展开讨论，讨论如何扩展安全保护伞以防范“好战的伊朗”。在此问题上，巴基斯坦也可通过与美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发挥关键作用。

伊斯兰堡同样担忧“好战的伊朗”。历史上，伊朗曾利用巴国内的教派分裂，招募巴基斯坦人加入“法蒂米扬旅”（Fatemiyoun Brigade，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下属什叶派准军事部队，成立于2014年左右，参与叙利亚内战支持巴沙尔·阿萨德政权，被视为伊朗的代理武装力量）赴叙利亚作战，这已引起巴基斯坦“迟来的”关注。巴基斯坦于2024年对伊朗领土发动空袭——这是自两伊战争以来首个对伊朗采取此类行动的国家——以报复伊朗的空袭。更紧密的美方参与和情报共享或可促使巴基斯坦进一步对抗伊朗的不当行为。

最后，一个在政治和经济上稳定、尊重本国人民人权、实现发展目标并与邻国保持良好关系的巴基斯坦，对巴基斯坦和美国都具有重要意义。华盛顿也希望巴基斯坦能够实现持续的经济增长。

然而，尽管美国继续与巴基斯坦文官、军官以及主要政治派别和政党领导人保持接触是有意义的，但美国应保持谨慎，避免避免过度介入该国复杂的内部政治纷争。以下部分将详细探讨美巴共同利益涵盖领域。最后一部分将提出政策建议。

二、安全合作

历史上，美国一直通过与巴基斯坦军方高层建立密切联系而受益。然而，近年来此类互动变得寥寥无几。这令人遗憾，因为接触巴基斯坦政府和军方高层对推进美国政策利益至关重要。

数十年间，两国的安全关系主导了美巴关系。巴基斯坦长期以来致力于提升军事能力以应对与印度的潜在冲突，因此军事援助一直是两国领导人对话的核心议题。冷战期间，巴基斯坦为美国提供了开展对苏联情报侦察飞行或在阿富汗秘密对抗苏联的基地。

两国曾一度牢固的安全关系逐渐削弱，这是导致两国关系出现裂痕的主要原因。若美国与巴基斯坦要为建立更现实的伙伴关系奠定基础，就必须培养持续的安全合作关系。

如上所述，两国均有兴趣培育一个稳定的阿富汗，以防止今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从该国发动袭击。华盛顿需要帮助以遏制该地区恐怖组织扩散。在此过程中，巴基斯坦可在情报共享和开展反恐行动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美国决策者长期怀疑巴基斯坦打击其境内极端武装组织（尤其是针对印度或阿富汗的组织）的决心。然而，对国际孤立及其经济后果的担忧促使伊斯兰堡对这些武装组织采取了有限行动。巴基斯坦已不再列入联合国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的“加强监测管辖区”名单；为避免再次上榜，巴基斯坦必须继续加强其反洗钱（AML）和反恐怖主义融资（CFT）体系建设。

巴基斯坦的大部分战略力量仍旨在与印度相匹配。美国应继续阻止巴基斯坦发展可能被视为针对美国的战略武器，并明确表示此类武器的研发将影响美巴关系。

确保巴基斯坦核武器的安全并防止其核技术扩散一直是美国的利益所在。华盛顿还担心极端组织可能获得巴基斯坦的核技术或材料。与此同时，美国决策者仍对印巴冲突升级为核战争的可能性表示担忧。

过去三十年来，美国政府一直强调与巴基斯坦就核相关问题进行深入对话的必要性。尽管巴基斯坦方面偶尔对参与这些对话持保留态度，但历任美国总统均承认华盛顿对巴基斯坦的核安全措施充满信心。特朗普政府应继续与巴基斯坦开展对话，确保伊斯兰堡在核材料安全方面达到最高标准，并防止其成为核扩散的来源。 

三、中巴关系

尽管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在过去几十年中发生了变化，但巴基斯坦对其东部邻国的看法相对保持一致。伊斯兰堡认为，与中国的良好关系对于制衡印度至关重要。巴基斯坦与北京有着长期经济和安全联系，但希望维持与美国的关系。华盛顿应利用这一愿望。

过去30年间，中国与巴基斯坦在经济、军事和技术领域的联系不断加深，尤其是由于中巴经济走廊（CPEC）的建设。该走廊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BRI）的一部分。尽管美国决策者目前对外国援助持谨慎态度，但帮助巴基斯坦解决债务可持续性问题，并提升其透明度和遵守国际贷款机构规定的能力，可能减少伊斯兰堡对中国的依赖。鉴于美国对外援助的整体重新定位，华盛顿有必要重新评估对巴基斯坦援助的有效性。

中国在巴基斯坦阿拉伯海沿岸的瓜达尔港建设港口项目，是华盛顿的另一大担忧。中国若获得距离阿曼250英里且靠近海湾地区的港口设施，将为美国军事规划者创造更具挑战性的运营环境。因此，美国有兴趣看到巴基斯坦继续在美中关系中保持平衡。政策制定者不应仅通过中国这一视角看待巴基斯坦，而应确保巴基斯坦不会成为中国的“代理国”。 

过去20年间，中国也在巴基斯坦不断提升其软实力。例如，赴华留学的巴基斯坦学生数量已超过赴美留学人数。此外，中巴之间有大量直飞航班，且许多巴基斯坦人正在学习汉语。但美国对大多数巴基斯坦人仍具有中国无法比拟的吸引力。华盛顿因此应加强巴国内支持与美国建立联系、并倡导亲近西方价值观与文化的势力。

四、印巴关系

冷战期间，美国曾试图通过平衡印巴关系来维持战略平衡。然而，过去二十年美印关系不断深化，加剧了巴基斯坦的担忧。巴基斯坦继续将与印度的关系视为零和游戏，这对华盛顿具有重要意义，但印度和巴基斯坦都对确保美国继续参与该地区事务有着既得利益。

美国是少数几个有能力在印巴潜在军事冲突中发挥影响力的国家之一。尽管华盛顿已明确表示不愿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充当调解人，但其在2019年普尔瓦马-巴拉科特危机、2022年意外导弹袭击的后续影响以及2025年帕哈尔加姆危机中的介入，表明防止和管理印巴之间局势升级仍符合美国核心利益。

随着美国继续深化与印度的战略关系，特朗普政府也应与巴基斯坦展开接触。保持华盛顿在南亚的地位，有助于其稳定一个容易发生冲突和对峙的地区。 

五、经济关系

美巴经济关系从未达到其全部潜力。美国仍是巴基斯坦出口的主要目的地，也一直是人道主义和开发援助的主要提供者。但缺乏活跃的双边贸易或技术合作限制了两国关系的发展。

冷战期间，巴基斯坦是美国经济援助的主要接受国。随后，从2002年至2018年，伊斯兰堡从华盛顿获得了340亿美元（每年超过20亿美元），但从2019年至2024年，平均每年仅获得2.65亿美元。2023年，巴基斯坦获得约2.8亿美元，2024年则获得约2.3亿美元。

特朗普政府很可能终止或大幅削减与气候变化相关的项目承诺。其已大幅削减对外援助。巴基斯坦将不得不学会在没有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的情况下生存，该机构多年来一直在该国开展工作。 

这为华盛顿在巴基斯坦将关注重点从援助转向贸易与投资创造了机会。巴基斯坦可以成为美国获取关键矿物资源的重要合作伙伴。若巴基斯坦能营造有利于投资的环境，将会鼓励美国采矿公司为该国金矿、铜矿开发提供融资，并探索其他矿产资源。伊斯兰堡还可成为华盛顿的供应链合作伙伴，尤其是在劳动密集型产业领域。因为美国希望从中国转移生产。巴基斯坦还可通过降低对美商品关税、缩小与美国贸易逆差等方式获益。

近年来，巴基斯坦的劳动力成本相对下降，时薪更具竞争力。此外，孟加拉国的动荡暂时提升了巴基斯坦在全球纺织业中的份额。尽管许多美国公司对投资巴基斯坦持谨慎态度，但已投资于消费品、农业、金融服务、信息与通信技术、可再生能源及医疗服务等领域的美国企业通常表现良好。

巴基斯坦的市场规模虽不及印度，但其2.4亿人口加上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使其成为在日益多极化的世界中值得投资的对象。因此，美国应与伊斯兰堡合作，改善其营商环境，使美国企业能够在巴基斯坦经济中的新兴领域（如IT和电信）寻求机遇。

在巴基斯坦投资的企业面临监管问题、政策不确定、知识产权保护不足、税收政策波动以及安全问题。为了吸引更多美国企业投资巴基斯坦，伊斯兰堡需要继续稳定并改革其经济。

这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经济危机对该国而言并非新鲜事。自1958年以来，巴基斯坦已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获得了24笔救助贷款。巴领导人深知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性，但既得利益集团对任何改革都持抵制态度。过去两年间，巴基斯坦政府已与IMF合作实施了一些重大改革。但这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时间。

美国一直是巴基斯坦的关键经济伙伴，两国双边贸易额已达120亿美元。华盛顿也是巴基斯坦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来源之一。美国FDI对巴基斯坦经济现代化贡献巨大：2022财年，美国FDI流入额达2.57亿美元，仅次于中国（7.06亿美元）和荷兰（3.058亿美元）。

巴基斯坦对华融资的依赖程度似乎已达到其总外债的峰值，巴基斯坦政策制定者已意识到这一点，并愿意探索替代融资机制以减少对华资本的依赖。若巴基斯坦能加快经济改革步伐，或可吸引大量美国资本流入。

在2025年4月至5月印巴危机后的公开讲话中，特朗普总统似乎愿意通过加强与巴基斯坦的贸易联系作为激励措施。巴基斯坦政府应利用这一契机加强与美国的贸易联系。 

六、科技

巴基斯坦的IT行业是其经济中增长最快的行业之一，约占该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即35亿美元。巴基斯坦国内IT行业拥有超过1万家公司，并受益于硅谷的巴基斯坦裔美国人侨民提供的资金和专业知识。

巴基斯坦的数字化进程才刚刚起步。因此，美国科技和电信公司面临着机遇。迄今为止，中国公司一直主导着这一领域。促使巴基斯坦改善营商环境并向星链（Starlink）等企业颁发运营许可证，加速该国的数字化进程，并帮助巴在这一关键领域在华盛顿和北京之间取得平衡。

巴基斯坦科技行业的发展也催化了该国IT服务出口的增长，目前每年的出口额接近20亿美元。 2022年，巴基斯坦对美国的IT出口额为26.2亿美元，占2023年巴基斯坦服务业出口总额的近35%。据大多数报告称，美国是巴基斯坦技术（IT）出口的最大市场，也是其（科技领域）风险投资的主要来源之一。扩大科技初创企业和风险投资规模对两国都具有重要意义。美国应在巴基斯坦推广未来技术，包括人工智能和新能源技术，以便美国公司能够进入这个能源需求日益增长、需要采用人工智能等技术来改善农业的国家。

据巴基斯坦电信管理局称，巴基斯坦拥有1.4亿移动宽带用户。谷歌最近提出计划并支持到2026年在巴基斯坦生产50万台Chromebook。如果伊斯兰堡采取必要措施，实现经济自由化和改革，美国取代中国的投资将有助于巴基斯坦电信业的发展。

七、民主与人权

一个相对稳定、经济繁荣、政治开放、保障所有公民人权的巴基斯坦，长期以来一直是美国政策制定者和许多巴基斯坦人的共同目标。

美国政策制定者普遍认为，巴基斯坦需要采取更多措施来保障其公民的权利，尤其是宗教少数群体和少数民族的权利。巴基斯坦妇女仍在遭受荣誉犯罪、性暴力和网络骚扰的困扰。巴基斯坦的反艾哈迈迪亚派法律（译者注：巴基斯坦的一个伊斯兰教少数教派，历史上受到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长期迫害）令人深感担忧，尤其是在私刑和暴民正义依然猖獗的情况下。

巴基斯坦政府长期以来一直压制异见，阻碍民间社会组织的工作，并压制媒体自由。不幸的是，近年来这些趋势愈演愈烈。过去两年的政治动荡、不断恶化的安全局势以及巴基斯坦社会内部的严重两极分化，为许多国民创造了一个危险的环境。

在政治现实允许的范围内，华盛顿应该通过更频繁的立法互动、地方政府之间的对话以及公民团体之间更广泛的联系，继续支持巴基斯坦公民社会。

八、政策建议

美国和巴基斯坦过去曾合作过。展望未来，两国若能找到共同利益并以务实的方式开展合作，将受益匪浅。

孤立巴基斯坦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安全利益。巴基斯坦的合作，即使是有选择性且有限的，也比其顽固不化要好。因此，华盛顿应继续与印度和巴基斯坦保持接触，以防止和管控这两个拥核邻国之间的任何危机。在2025年危机之后，这一点尤为重要。鉴于印巴冲突或核升级将对美国利益构成严重威胁，美国应在危机期间参与调解。

美国不太可能仅仅通过“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就改变巴基斯坦对印度的战略考量，而且必须摒弃前几届政府的这种做法。与巴基斯坦打交道，与其像美国人希望的那样试图塑造其自我意识和世界观，不如现实地对待它。

美国热衷于密切关注恐怖组织；巴基斯坦也面临着来自武装极端组织的威胁。华盛顿应鼓励伊斯兰堡分享有关“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和其他武装组织的信息。恢复双边反恐对话符合两国利益。同样，美国和巴基斯坦也应寻求在阿富汗开展合作的途径，尤其是在人道主义援助和反恐领域。

帮助巴基斯坦在本土打击恐怖主义符合大多数国家的利益。华盛顿应鼓励中国和海湾国家与美国及其他国家一道，敦促巴基斯坦兑现其在俾路支省和现位于开伯尔-普什图省的前联邦直辖部落地区发展经济和改善治理的承诺，同时继续打击当地及该国其他地区的极端暴力活动。如果中美之间的紧张局势有所缓和，两国可以共同呼吁巴基斯坦采取进一步措施，确保针对印度的恐怖组织被大幅削弱，使其无法再在巴基斯坦境内活动。

即使华盛顿不再向大多数国家提供大规模军事援助，也应保持美巴两国军方之间的沟通渠道畅通。像国际军事教育与培训（IMET）这样的培训项目，如果可能的话，应该继续下去。IMET是一项低成本项目，有助于建立两国军官之间的联系。此外，美国始终关注巴基斯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安全。美国应继续向巴基斯坦表明其不扩散政策的重要性。

巴基斯坦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通往南亚和中亚的理想门户。因此，为巴基斯坦提供除中国以外的经济建设替代方案符合美国的利益。巴基斯坦拥有2.4亿人口，至少8000万的中产阶级，且大多数公民年龄在26岁以下，可以为西方制造商提供巨大的人口红利和劳动力资源。

如果巴基斯坦希望成为一个中等收入国家，其人均能源消耗量必须至少增长五倍。促进这一增长将为美国企业提供重大机遇。因此，华盛顿应该敦促伊斯兰堡进行改革，使其更加便利营商，并为美国企业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如果国会重新授权美国发展金融公司（DFC），该组织可以增加对巴基斯坦的投资，同时推进美国的战略利益并对抗中国的基础设施项目。

作为气候变化前沿的国家，巴基斯坦需要支持其农业部门的现代化和粮食安全。美巴两国可以在这方面开展合作，尤其是在电池储能等新兴技术和农业方法的改进方面。关键矿产以及关键和新兴技术也是两国可以合作的其他领域。

最后，华盛顿也希望支持巴基斯坦那些致力于加强国家民主制度和法治的人士。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巴基斯坦年轻一代比他们的前辈更关注民主价值观。美国应该继续促进巴基斯坦的人权和公民社会的发展。

作者简介：

胡塞因·哈卡尼（Husain Haqqani），巴基斯坦记者、学者和政治活动家。曾先后担任巴基斯坦前总理纳瓦兹·谢里夫（Nawaz Sharif）和贝娜齐尔·布托（Benazir Bhutto）的政治顾问和发言人，以及巴驻斯里兰卡高级专员、驻美国大使，现就职于美国哈德逊研究所。

本文编译自哈德逊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2025年6月4日文章，原标题为Engaging Pakistan in a New Era of US Foreign Policy，原文链接： https://www.hudson.org/foreign-policy/engaging-pakistan-new-era-us-foreign-policy-husain-haqqa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