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ICE拘留营转向无拘留经验的承包商 - 彭博社
Rachel Adams-Heard, Sophie Alexander, Fola Akinnibi
插图：比安卡·巴尼亚雷利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
2024年，在总统大选前数月，远在"短吻鳄恶魔岛“成为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移民政策代名词之前，印第安纳州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提出了一个注定引发争议的方案：在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建立大型帐篷营地，将人员关押在围栏中，并由木制岗楼里的警卫进行空中监视。
这家名为USA Up Star LLC的公司从未涉足拘留业务。作为主要在天灾后搭建临时帐篷营地的救灾公司，它与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通常合作的数十亿美元级私营监狱运营商截然不同。但公司所有者兼总裁、海军陆战队退伍军人克莱·索斯行事高调，一直在拓展人脉。美国国土安全部发布的道德披露文件显示，该公司是汤姆·霍曼的咨询客户。作为资深移民官员，霍曼曾在特朗普首个任期内执掌ICE，并有望在第二个任期内再获移民相关职位。据三位了解内情的消息人士透露，USA Up Star高管与霍曼定期进行电话会议和面谈，探讨拓展移民拘留业务。因未获授权公开谈论此事，这些人士要求匿名。
汤姆·霍曼在去年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摄影师：奇普·索莫德维拉/盖蒂图片社霍曼如今是特朗普的边境事务主管。在此职位上，他不仅强调扩大拘留规模——政府设定的目标是将容量增加一倍以上，达到至少10万张床位——还要求快速推进。因此，霍曼成为推动使用临时帐篷营地关押移民的最重要倡导者。相关行业正迅速转向以满足他和ICE（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创造的需求。
南方公司在回复邮件提问时表示不予置评，并称"你所写内容与事实相去甚远”，但拒绝进一步说明。该公司尚未获得拘留合同，且远不能确定能否中标：超过十二家提供帐篷及相关配套服务的公司正争夺国会专门为拘留设施批准的450亿美元资金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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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今年夏天，联邦和州政府已共同拨款16亿美元用于帐篷拘留营建设。在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指挥下，数百人在短短八天内被转移至大沼泽地新建的州立营地。埃尔帕索军事基地的帐篷营建设正在进行，预计8月17日启用。若按计划推进，这将成为年底前美国最大的移民拘留设施。
这并非政府首次将所谓的软面设施用于移民相关工作。在乔·拜登总统任内，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曾利用帐篷在西南边境建立了一系列临时处理营地，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也为无父母陪同的越境儿童搭建过类似设施。不过海关与边境保护局的营地仅用于短期羁押——正常情况下最长不超过72小时——随着越境人数下降，多数营地已于春季关闭。由于移民海关执法局的拘留通常历时更久，其羁押标准理应更为严格（例如联邦指南要求满足特定的人厕比例，并为每位被拘留者配备床位）。但为大沼泽地营地被拘者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指出，该设施已存在违反指导标准的情况，州政府对此予以否认。
国土安全部为大沼泽地营地辩护，并在电子邮件中表示，该机构正在"以涡轮增压的速度推进经济高效的创新方案"以实现其大规模驱逐的目标。白宫在邮件声明中称霍曼"始终恪守最高道德标准，避免任何不道德的利益冲突"。
这些营地不仅需要搭建帐篷的公司，更依赖整个快速建造产业链。像USA Up Star这样的企业通常在自然灾害后运作，负责建立临时庇护所、移动卫生间与淋浴间、医疗站、厨房及餐厅，同时招募人员负责烹饪、清洁和安保。如今他们正研究如何运作临时监狱。
业内人士表示，软体设施可通过改造达到联邦标准。许多竞标ICE合同的公司提供配备地板、门禁、加固墙体及温控系统的精密帐篷。但按人均床位计算，建造运营帐篷城的成本远高于ICE常规租赁现有监狱的做法。对政府而言，其价值在于速度。“我们正以最快速度增加床位，“霍曼七月在白宫外表示，“我认为德桑蒂斯州长提出了优秀范本。”
尽管大沼泽地设施仍可拘留人员，但联邦法官近期以环保诉讼为由暂缓其建设。甚至特朗普部分盟友也提出质疑。“这些仓促搭建、由非传统供应商和未经审查的州承包商运营的设施，极易滋生管理不善与腐败，“曾在特朗普首任政府担任代理海关与边境保护局局长的马克·摩根在福克斯新闻评论文章中写道，他本人支持大规模驱逐政策，“这不是节约成本，而是作秀。更糟的是，这很危险。”
救灾工作往往吸引某一类人，而拘留工作则吸引另一类。彭博商业周刊采访了多位在目睹行业转向后离开救灾公司的人士。由于签署了保密协议或担心报复，他们要求匿名。其中一人表示：“想到我们要把这些人塞进笼子里，我实在无法接受。“另一人则称他们"不想成为设计拘留营系统的人”。
过去四十年间，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执政，移民拘留规模都在急剧膨胀。根据国会研究服务处报告，1994年美国平均每天拘留约7000名移民。随着新联邦法律大幅扩大移民程序中的可拘留人群，此后十年该数字增长了三倍。到拜登政府末期，这一数字已攀升至超过3.9万人。根据《纽约时报》援引移民海关执法局内部数据的最新报告，如今该数字已突破6万。
私营监狱行业两大巨头GEO集团和CoreCivic公司正日益依赖移民海关执法局的合同。这源于联邦刑事监禁数量下降——部分归功于奥巴马时代的量刑改革。移民海关执法局提供的收入可以填补联邦监狱局和美国法警局等其他机构留下的空缺。
直到最近，美国的移民政策通常是在入境点对寻求庇护的移民进行审核后予以释放，并要求他们在抵达最终目的地后向当局报到。至于在国内追查无证移民，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的行动远不如现在这般激进，仅将执法对象限制在那些被视为公共安全威胁的人身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可能持续数年的裁决过程中拘留人员成本高昂。而且数据显示超过80%的移民诉讼当事人（以及95%以上有律师代理者）会出席法庭听证会，移民律师指出这证明拘留措施往往没有必要。
在特朗普执政期间，ICE大幅增加了国内逮捕行动，包括对参加报到和法庭听证的人员实施拘捕。政府还致力于切断数十万来自海地、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委内瑞拉等国移民的合法身份途径，并取消其临时人道主义保护。所有这些导致全美现有拘留设施人满为患。
今年早些时候，在国会最终通过拨款450亿美元用于扩大移民拘留的支出法案前，ICE已转向GEO集团和CoreCivic公司寻求更多床位。诸如GEO集团在新泽西州废弃的德莱尼霍尔监狱，以及CoreCivic公司在德州闲置的迪利移民处理中心等家庭拘留设施成为现成选择。6月，GEO集团向ICE提供了佐治亚州一处1868个床位的设施。次日，CoreCivic宣布其正在弗吉尼亚州收购一处736床位的设施并与ICE签订合同。据CoreCivic发言人表示，公司"与国土安全部和ICE官员正积极商讨启用超出当前提供规模的更多设施”。
但ICE能接管的监狱和拘留所数量有限。建造实体拘留中心需要更多时间和规划——更不用说建筑行业高度依赖的劳动力正是ICE追捕的对象。
Geo集团发言人未回应本报道的置评请求。在本月初的财报电话会议上，Geo创始人乔治·佐利表示公司正努力满足ICE日益增长的需求，这可能需要使用"临时软体设施等替代方案”。
ICE拘留系统的巨额资金可能使其床位容量突破10万。这一计划在《2025计划》中已有阐述，这份霍曼参与撰写的保守派政策手册正推动特朗普第二任期多项政策。其中关于快速扩容的建议？帐篷。
7月1日，特朗普总统视察被称为"鳄鱼恶魔岛"的大沼泽地拘留中心。摄影师：安德鲁·卡巴列罗-雷诺兹/法新社政府将启用帐篷营地的首个确证出现在五月。当月ICE向41家公司发出系列预备合同，意味着这些企业入围了拘留设施扩建名单。Geo和CoreCivic赫然在列，同时上榜的还有20多家从未与ICE合作过的小型企业——其中多家专营帐篷业务。
这些帐篷公司的成立初衷是为音乐节、婚礼、爆炸现场、军事住宿和飓风应急营地等多样化场景提供产品。对其中一些公司而言，首次见识政府合同能带来何等丰厚利润是在疫情期间。数十亿美元资金以最低限度的监管迅速流向那些能够建造和运营大型检测及疫苗接种点的承包商，其中许多是临时搭建的帐篷设施。
进入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候选名单的公司之一是Gothams LLC。这家由风险投资家马特·米克尔森2019年在加州创立的企业，最初是一家专注于国防领域的投资咨询公司。新冠疫情爆发后，它转向检测业务，为此搭建了大型临时设施，并与米克尔森公司投资的检测企业Curative Inc.合作（例如在洛杉矶，Curative运营着15个免下车检测点）。不到两年内，Gothams从零政府业务发展到通过州和地方合同获利超10亿美元。但到2021年底，公共卫生应急资金逐渐枯竭，Gothams将目光转向了新业务线。
随着硅谷人才迁居德州的浪潮，米克尔森将Gothams迁至奥斯汀。当时穿越该州边境的移民数量持续攀升，2021年初拜登就任总统后，州长格雷格·阿博特开始抨击联邦政府未能动用资源遏制移民潮。
拜登上任两个月后，阿博特宣布德州将采取行动。孤星行动启动，将州政府资金调拨至边境。高谭公司获得了价值约7000万美元的非竞标合同，用于在吉姆·霍格县建造并运营帐篷式移民处理中心。据知情人士和美国众议员亨利·奎利亚尔的Instagram帖子透露，德州另一家目前竞标ICE项目的承包商Recana Solutions LLC也参与了该设施建设。该公司还在西北300英里外的瓦尔维德县运营类似设施，相关合同金额至少达5000万美元。高谭与Recana均未回应本文的采访请求。
从多角度来看，孤星行动成为跳板，让毫无移民事务经验的企业获得政府大额合同，进而将这些公司及其幕后人物转化为富裕的政治盟友。自赢得吉姆·霍格与瓦尔维德处理中心项目后，高谭的米克尔森和Recana总裁亚当·斯泰尔斯分别向阿博特竞选活动捐赠了60万和20万美元。据斯泰尔斯妻子的Instagram帖文显示，今年1月其全家赴华盛顿参加了特朗普的室内就职典礼，Recana还与英国石油、雪佛龙共同赞助了庆祝晚宴。
针对雷卡纳公司在瓦尔维德的工作，以及其在“孤星行动”中更广泛地处理被捕人员所扮演的角色，相关诉讼正在法院审理中。在一起案件中，一名被捕男子称，他在未被正式起诉且未分配律师的情况下，被关押在瓦尔维德数月，而雷卡纳公司未能遵守本可避免侵权的程序。今年2月，法官驳回了雷卡纳及其他被告提出的驳回此案的请求。另一起由多名在雷卡纳运营期间被拘留在瓦尔维德的人士提起的诉讼称，该公司的内部政策导致“释放文件在收到后数天至数周才被处理”。雷卡纳未回应本报道的置评请求。
吉姆·霍格设施今年已关闭，州长阿博特称原因是越境人数下降。如今，高谭斯和雷卡纳正在寻找下一个大项目。登上ICE的候选名单意味着这两家公司有机会竞标建造和运营新拘留设施的合同——这些合同的规模可能远超“孤星行动”中的项目。但这一过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6月，高谭斯发现无需等待联邦政府行动。另一个州长急于协助特朗普驱逐行动的州已准备好自掏腰包。
6月19日，佛罗里达州总检察长詹姆斯·乌斯迈尔在X上发布视频，画面中他身着钓鱼衬衫和卡其裤，在两名公路巡警陪同下穿过大沼泽地。“这是大沼泽地中心一座几乎废弃的老旧机场设施，”他对镜头说道。但他表示，这里很快将成为移民拘留设施。“我称它为‘短吻鳄恶魔岛’。”
对于这段视频的反应相对平淡。乌特迈尔的提议看起来相当牵强。但在他发布视频几天后，他与霍曼在治安官协会边境安全委员会会议上并肩出现。次日，乌特迈尔通过一位右翼YouTube博主宣布：“截至今天上午，联邦政府已批准我们的拘留设施计划，行动即将展开。”
佛罗里达州迅速向应急供应商发放了多份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合同，其中包括通过可能超过2300万美元合同为设施提供技术支持的Gothams公司。短短八天内，美国最新国营移民拘留营便投入运营，随后很快开始了从该机场出发的驱逐航班。
已有十余家公司获得了为大沼泽地拘留营提供的总价可能超过3.3亿美元的合同，其中多家是从该州应急救灾供应商名单中挑选的。官员们预计总成本将达到约4.5亿美元，州政府将向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申请报销。
人权组织对该拘留营内的状况发出紧急警告。国际特赦组织美国分部7月17日发文称：“有报告称营内蚊虫肆虐、食物生蛆、酷热难耐，且缺乏医疗护理和淋浴等基本卫生设施。“一位寻求庇护的尼加拉瓜男子告诉佛罗里达公共广播电台：“他们把我锁在地上暴晒，从下午1点到7点都没喝到水。”
参观过埃弗格莱兹营地的国会民主党人谴责那里的条件不人道，而共和党州议员在访问后表示该设施干净安全。德桑蒂斯的一位发言人在电子邮件中表示：“被拘留者每天提供三餐，可以使用干净的淋浴和卫生设施，并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他们的律师。没有人受到虐待或不当对待，任何相反的报道都是虚假的。”与此同时，ICE一直在与美国国防部合作，在布利斯堡建设一个更昂贵的拘留营，可容纳5000人。布利斯堡是一个横跨新墨西哥州和德克萨斯州边界的110万英亩军事基地。
8月7日正在建设中的布利斯堡拘留营。摄影师：Brian Kanof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布利斯堡项目的最终入围者之一是弗吉尼亚州的Response AI Solutions LLC，其网站称提供“通过人工智能驱动的分析增强”的医疗服务、设施管理和安保。尽管是移民拘留领域的新进入者，Response AI已成为拘留相关工作的积极竞标者，并在5月进入了ICE的候选名单。其首席增长官Tom Douglas今年早些时候加入公司，此前曾在一家名为Universal.one的医疗保健公司工作。与USA Up Star一样，Universal.one也出现在Homan的道德披露名单上。在Universal.one任职期间，Douglas在LinkedIn上表示他正在与Homan创立的倡导组织Border911 Foundation Inc.合作。
Response AI并未赢得布利斯堡合同。据《商业周刊》查阅的记录显示，其作为主承包商的投标金额是中标者的两倍多。中标公司Acquisition Logistics LLC是一家国防承包商，投标金额为12.6亿美元，该公司仅列有39名员工。（该公司及其所有者未回应本报道的置评请求。）它是通过一个小型企业计划获得该合同的。该公司没有拘留设施建设经验，也从未获得过接近此规模的联邦合同。但Acquisition Logistics不会承担搭建和运营帐篷营地的大部分实际工作。
这些工作将由一组分包商完成。营地的建设将由佛罗里达州的灾难管理集团有限责任公司（DMG）领导，其所有者自称与特朗普有联系。公司负责人Nate Albers是海湖庄园的常客，其妻子Kimberly多次被拍到与总统合影。这对夫妇与埃里克和拉拉·特朗普共同主持了一个狗狗救援非营利组织的筹款活动。Kimberly Albers还曾发布（后删除）多张自己与前福克斯新闻主持人、特朗普竞选顾问、希腊下任大使提名人Kimberly Guilfoyle的合影。10月，Albers以3000万美元购入一处距海湖庄园45分钟车程的豪宅。
灾难管理集团CEO内特·阿尔伯斯及其妻子金伯莉，在一则现已删除的与唐纳德·特朗普小儿子和金伯莉·吉尔福伊尔的Instagram合照中。来源：金伯莉·阿尔伯斯/Instagram2019年，阿尔伯斯共同拥有的DMG合作公司TentLogix被判定在联邦政府调查期间共谋”藏匿和窝藏“无证工人，据ProPublica七月报道。阿尔伯斯本人未牵涉调查，但其公司共同所有者——同时也是DMG的联合创始人——被判一年监禁。DMG发言人汤姆·麦克尼古拉斯声明称：“阿尔伯斯先生在得知合伙人行为后，已作为少数非运营股东退出TentLogix”，并强调DMG与TentLogix是独立公司。
2024年美国劳工部发现DMG及其61家分包商在新泽西州军事基地项目中存在克扣工资行为，导致需补发1600万美元工资及其他处罚。
随着特朗普政府持续扩大拘留容量，正考虑在新泽西州和印第安纳州军事基地新建拘留营。未来合同可能像布利斯堡项目一样由国防部授予，这意味着获取项目细节将十分困难。众所周知，军事承包比联邦政府其他部门更不透明。布利斯堡合同至今未公开。竞标其他移民拘留项目的公司对政府流程难以追踪表示沮丧。
与此同时，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的合同流程因多家竞争公司提出抗议而暂停，其中一家公司辩称该机构预选的投标人过多，降低了其赢得重要工作的机会。该机构于7月向联邦法院表示，明年年初之前不会发放任何拘留设施扩建项目的工作。帐篷公司及其产业链上的所有企业都将等待。他们有450亿个理由这么做。——与迈克尔·史密斯、埃琳娜·梅希亚、大卫·沃雷亚科斯、艾丽西亚·A·考德威尔、比尔·艾利森及**奥古斯塔·萨赖瓦合作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