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在洛杉矶山火爆发前未能落实家庭防火措施——彭博社

2025年1月30日洛杉矶太平洋帕利塞德斯被毁的房屋。

摄影师：罗杰·基斯比/彭博社当野火肆虐洛杉矶时，一位州政府官员回应了住在火场边缘居民的邮件：旨在保护高风险住宅的长期拖延法规何时能实施？

“我无法提供具体时间表，”时任加州林业与消防保护委员会执行官的伊迪丝·汉尼根回复道，该机构负责起草要求周围设置防火火星带的法规。“希望您和家人在这次火灾围困中平安。”

随着气候驱动的野火如今能将燃烧碎屑抛洒到远处社区，科学家表示清除房屋五英尺内的植被、木栅栏等可燃物以建立防火火星带（称为零区），是避免城市火灾风暴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加州2020年已立法要求在易受野火侵袭的社区建立此类防护。

美国加州伯克利市，一名消防部门成员在进行野火防御空间检查时标记出存在隐患的植被。摄影师：Loren Elliott/彭博社然而林业委员会未能赶在2023年1月的截止日期前通过"零区"法规——当洛杉矶陷入火海时，这些规定仍悬而未决。

根据《彭博绿色》通过公共记录申请获取的文件显示，委员会曾抵制保险游说团体和消防官员提出的严格防护要求，而州长办公室则担心房主们的经济负担。从伯克利山到比弗利山庄，一些业主拒绝移除植被茂密的城市社区中深受喜爱的海岸活栎树、曼萨尼塔灌木等植物。

洛杉矶灾难过去半年多后，随着本周野火席卷全州，官员们仍未完成法规制定。在上周五夏末热浪中，近3000人因洛杉矶县附近迅速蔓延的山火紧急撤离。

关于"零区"的争议凸显了日益加剧的气候威胁与加州人愿意为保护社区支付的美学代价之间的脱节。在这个尤其易受灾害侵袭的州，由于监管机构和居民的抵制——他们往往不愿接受可能改变社区面貌的变革——政治体系并不总能果断采取行动。

“这是赌徒谬误，”斯坦福大学科学家加布里埃尔·黄-帕罗迪表示，她研究人类应对气候变化时的决策行为。“人们往往认为如果刚发生过火灾就不会再发生，或者如果从未发生过就永远不会发生。”

伯克利消防局野外-城市交界区检查员在加州伯克利进行防火间距检查时与居民交谈。摄影师：洛伦·埃利奥特/彭博社独立调查人员在梳理阿尔塔迪纳、太平洋帕利塞德等洛杉矶火灾废墟后发现，若当初依法落实零区法规，本可遏制这场导致约1.6万栋房屋焚毁、31人丧生的灾难。

“我确信这种程度的损失本可避免，”非营利组织商业与家庭安全保险协会野火高级总监、加州消防局前官员史蒂夫·霍克斯表示。

“我认为这是事实，但我们永远无法确切知道具体程度，”去年加入该组织的加州林业委员会主席特伦斯·奥布莱恩表示。

在洛杉矶大火之后，加州州长加文·纽瑟姆于2月6日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要求林业委员会在45天内发布初步法规草案（已完成），并在年底前通过最终版本。但此前阻碍法规实施的矛盾仍未解决。

汉尼根未回应采访请求。州长办公室将有关延迟实施零区规定的问题转给了监督林业委员会的加州自然资源局（CNRA）。“制定零区法规是一项复杂的任务，”发言人柯尔斯滕·麦金太尔在电子邮件中表示。她指出，该机构过去几年一直在收集关于防火余烬区的科学依据、合规成本及对房主的财政援助等额外信息。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所以在我加入之前，委员会一直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但进展艰难，这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奥布莱恩说。

2025年1月11日，消防员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与不断蔓延的帕利塞兹大火搏斗。摄影师：佩曼·法赫拉伊/法新社### “这就是新的现实”

一个多世纪以来，加利福尼亚州的野火定期在该州森林茂密的内陆地区燃烧，而城市大火则是每代人才发生一次的现象。好莱坞明星在洛杉矶1961年贝尔艾尔野火中失去了家园，1991年的奥克兰-伯克利山火风暴摧毁了3000所房屋，造成25人死亡。又过了近30年，2017年的塔布斯大火爆发，当时来自快速蔓延的葡萄酒乡野火的余烬被接近飓风级的风力吹到了一个名为科菲公园的圣罗莎郊区社区。

“你并没有立即看到保险业对此做出反应，因为自1991年以来就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也许科菲公园只是一个孤立事件，”加州个人保险联合会副主席塞伦·泰勒说，该联合会是该州主要保险公司的游说团体。然后第二年，坎普大火在内华达山脉山麓社区天堂镇烧毁了超过18000所房屋，85名居民丧生。“野火以前并没有被视为像地震那样的顶级威胁，但现在很明显，这就是新的现实，”他说。

伯克利消防部门成员在加州伯克利市进行野火防御空间检查时填写门牌标签。摄影师：洛伦·埃利奥特/彭博社当专家们争相研究快速变化的野火行为及房屋起火原因时，他们确定有两种策略最能有效保护社区。一是通过安装防火屋顶和外墙覆层、钢化双层玻璃窗以及通风口金属网来加固房屋，防止飞溅的火星进入室内（加州法律要求2008年后在高风险野火区建造的房屋必须加固，但该规定不适用于这些地区的旧房，而后者构成了加州住房存量的绝大多数）。

第二种策略是在房屋周围建立不可燃的"护城河"，防止火星落在房屋附近任何可燃物上引燃建筑。特别令人担忧的是与房屋相连的木制大门和围栏，一旦被火星点燃，它们会像导火索般引爆炸弹般烧毁整栋建筑。

科学家们分析了2017至2020年间加州五场野火中47000座被毁或受损建筑的数据，并检查了周边植被的卫星图像，预测"零区"防护措施将使房屋存活率提升近一倍。“在社区层面实施这一措施能显著降低风险，“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火灾科学家、研究团队成员之一迈克尔·戈尔纳近期向林业委员会表示。

2020年9月9日清晨，旧金山湾区的天空因北加州二十场大型野火产生的浓烟变成了末日般的橙红色。不到两周后，纽瑟姆州长签署法案，强制要求在"极高火灾危险严重性区域"建立防火火星飞溅隔离带。林业局须在2023年1月1日前颁布相关法规。

2020年9月9日正午，加州旧金山金门大桥笼罩在橙红色烟霾中的景象。摄影师：哈罗德·波斯蒂克/法新社### 与科学"脱节”

截至2022年10月，最后期限似乎触手可及。根据林业局工作人员邮件记录，法规草案已提交州长办公室审议，预计数月内将通过。

这份凝聚了科学家、消防官员、保险业代表及公众意见的草案，却仍允许住宅五英尺范围内保留草坪、地被植物和小型灌木。“委员会当时明确表示不支持设立不可燃区域，也不会为此投票，“时任执行官的汉尼根在2025年2月的邮件中向现任主席奥布莱恩回忆道，这封邮件发送于纽瑟姆下令敲定法规的次日。

2025年2月，加州州长加文·纽瑟姆在阿尔塔迪纳伊顿火灾废墟清理工作开始时出席新闻发布会。摄影师：凯尔·格里洛特/彭博社保险业游说团体曾致函委员会警告称，2022年的法规过于宽松，“与野火科学脱节”，将危及高风险社区。州消防局长办公室也基于类似理由提出反对。根据林业委员会文件，双方均向州长办公室表达了担忧。

与此同时，房主们对"零区"合规成本发出警告。“这对数千名房主来说将极其昂贵且难以承受”，洛杉矶县帕洛斯弗迪斯牧场一位居民在2023年4月致林业委员会的信中写道。负责监管林业委员会的加州自然资源局也对委员会预估的5800万美元合规成本表示忧虑。

另一方面，根据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1月洛杉矶野火的保险损失可能达450亿美元。

“零区成本与灾难性野火造成的损失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奥布莱恩表示。

然而，2023年8月，加州自然资源委员会官员暂停了法规制定。汉尼根在给奥布莱恩的邮件中表示，委员会和州长办公室2024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求"减轻房主负担"的资金方案。她告知奥布莱恩，相关法规工作预计将在2025年"重启”。随后洛杉矶爆发了特大火灾。

航拍加州阿尔塔迪纳市伊顿火灾中被焚毁的住宅区。摄影师：马里奥·塔玛/盖蒂图片社### “我们必须改变生活方式”

自一月份野火以来，林业局已举办多场研讨会收集公众对"零区"政策的意见，几乎每月都会发布修订版法规草案。

“核心问题在于，为了获得公众支持，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忽视科学依据，“保险业说客泰勒表示。

约200万栋位于高风险野火区的住宅将受"零区"政策约束，这些区域涵盖从山林小镇到景观优美的海滨城市等多种生态系统。有些住宅占地数英亩，有些与邻居仅咫尺之遥。但所有业主都可能被要求在房屋周围设置同等规格的防火星隔离带。

消防部门和保险业高管坚持要求严格执行不可燃材料的"零区"标准，警告否则脆弱社区将面临承保困难及城市火灾风险。但在研讨会发言和致林业局的邮件中，部分业主（特别是固定收入者）详述了对合规成本的担忧，反对因此丧失绿植和隐私，尤其是在房屋间距仅数英尺的社区。

即使对一些在一月野火中家园几乎被烧毁的洛杉矶居民来说，“零区"规定也越过了他们无法接受的审美底线。“这将带来毁灭性影响，鸟儿将不复存在，气温会更高，“毗邻太平洋帕利塞德、绿树成荫的富裕社区布伦特伍德的一位居民在四月的林业委员会会议上表示。

最新法规草案要求移除零区所有木制大门和植被，仅允许保留不可燃花盆中的小型植物和经过良好修剪的树木。新规通过后，新建建筑必须立即执行，现有住宅业主则有三年整改期。

“残酷的现实是，“深度参与该法规制定的加州大学野火科学家雅娜·瓦拉霍维奇指出，“我们必须在加州改变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