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弹并未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做到了——彭博社

感谢和平主义者们。

摄影师：贝特曼/贝特曼80年前的这周，广岛原子弹的投下值得纪念而非庆祝。这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原子时代。在冷战后期长大的我们这代人，并未像婴儿潮一代那样经历过"伯特乌龟"式的卧倒掩护演习带来的威胁感。但两代人都庆幸美苏之间未爆发大规模常规或核战争。

这引出一个存在80年的问题：原子武器的发展是否维持了冷战时期的和平？若是如此，如何解释这种矛盾结果？简单却不够圆满的答案是：情况很复杂。

下令投下广岛原子弹的杜鲁门总统坚称，该武器将"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强大力量"。皮尤最新民调显示这种观点已过时：69%美国受访者认为核武器发展使世界更不安全。

核武器让世界更安全了吗？

来源：皮尤

核武器让美国更安全了吗？

来源：皮尤

或许问题本身就有误。武器本无意识，关键在于掌控者是否明智使用（此处指完全不使用）。所谓"明智"，不仅指意识到核战争虽非不可想象但不可行，更在于认识到：避免核冬天需要美国领导人在45年的危机边缘中，完成一系列极其精妙的战略转变。

全球核力量现状

俄罗斯与美国在可部署弹头储备量上处于领先地位

数据来源：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2024年鉴

注：以色列与朝鲜同样拥有核弹头

我们常通过早期核冲突理论家那些朗朗上口的术语来审视冷战战略，其中许多人曾任职于兰德公司。这些理论家包括博弈论专家、经济学家托马斯·谢林，以及推广"相互确保毁灭"概念的物理学家赫尔曼·卡恩——该理论认为核大战对双方造成的恐怖后果将有效阻止战争爆发。

或许吧。博弈模型或许适用于经济决策分析，但用于地缘战略则风险巨大：该理论基于双方都缺乏单方面改变策略的动机，并假设各国在进行零和核博弈。但现实政治与外交博弈从来不是这样运作的。1

虽然"确保相互毁灭"理论更贴近现实，但除了名称不够吸引人外，人们往往静态看待该理论：认为毁灭性武器永远处于一触即发的对峙状态。但这种模型存在漏洞，例如当任何一方认为核升级可能止步于使用低当量战术"战场"武器时。

好莱坞电影无助于改善"相互确保毁灭"理论的形象问题。摄影师：日落大道/科比斯历史图片社抽象理论固然精妙，但我们必须承认：政治、外交、军事战略、软实力乃至运气——这些都是由会犯错的血肉之躯创造的产物。决策者会改变主意、适应新现实，继任者也会调整他们继承的现状。因此，若要说核武库维持了数十年和平，我们需要聚焦掌舵者（可惜清一色都是男性），而非导弹本身。

在这45年间，美国威慑战略的名称几乎与总统数量一样多：大规模报复、新面貌、灵活反应、战略稳定、疯子理论、“有限"核战争等等。这些策略相互交织，共同维系了核平衡，但无一能单独定义它。整体来看，它们表明核武器维持和平的前提，是基于地缘政治变迁、常规军事技术进步、世代更替、国内政治及政策冲突（即官僚倾轧）的持续调整。

关于这段历史的浩繁论著早已汗牛充栋，难以简单概括。2 但就本文而言，冷战末期的两位总统值得关注：吉米·卡特与罗纳德·里根。

曾任海军核工程师的卡特在1977年上任时是位核裁军倡导者。他在联合国大会演讲中呼吁"建立真正无核武的世界”，并警告若核扩散加速，“我们留给子孙的世界将嘲弄我们对和平的期许”。他试图与苏联达成名为《第二阶段限制战略武器条约》的军控协议，但最终未能成功。

然而，如何将这一点与那位敦促国会批准开发"中子弹"的总统相协调？这种武器不会产生大规模爆炸，而是释放大量致命辐射。（同样切题的是：由于政治原因——欧洲盟友间的模棱两可——他搁置了该计划。）

吉米·卡特重新考虑。摄影师：艾伦·坦南鲍姆/档案照片此外，卡特（在其国防部长、核物理学家哈罗德·布朗的指导下）发布了一系列关于核武库现代化的总统指令。其中一项是有争议的PD-59，概述了与苏联核冲突的"抵消战略"——基本上是一份战争计划。通过瞄准苏联的领导层和军事设施而非人口中心，它脱离了"相互确保毁灭"理论。这也表明卡特很快意识到废除核武器的雄心是徒劳的，而有限核战争的威胁可能是比囤积不太可能发射（至少有意）的终结文明的洲际弹道导弹更好的威慑。

这一新学说与卡特对五角大楼常规部队更广泛的"第二次抵消"战略的支持一致，该计划更少关注美国硬件和人员的数量，更多关注美国在电子、计算和制造方面的巨大优势所带来的质量。美国越来越不需要核弹；风险在于苏联越来越依赖它。

然后是罗纳德·里根的奇特案例。尽管他的对手将他描绘成好战分子，但早在1945年他就支持禁止原子武器，当时华纳兄弟工作室阻止他协助领导好莱坞的反核集会。他上任时就认为相互确保毁灭的概念令人憎恶。

里根的策略是胡萝卜加大棒。在大棒方面，他加速推进第二次抵消战略，创造了《华盛顿邮报》（不公正地）所称的“不安宁和平时期的战争机器经济”。他推动了和平卫士洲际弹道导弹的研发和部署，这些导弹至今仍是美国陆基威慑力量的核心。

美国国防支出占比较小

来源：SIPRI军事支出数据库

或许他最具争议但最重大的成功，是实现了卡特政府时期启动的一项计划——在包括西德在内的盟国领土上部署配备战术核弹头的美国潘兴II导弹和地面发射巡航导弹，表面上是为了对抗苏联的新型SS-20弹道系统。1983年10月，超过一百万人抗议该计划，但里根审时度势，保持了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和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这一难以驾驭的联盟的团结。伟大的历史学家蒂莫西·加顿·阿什曾告诉我，由这些导弹部署和赫尔辛基协定人权倡议所体现的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结合，击垮了苏联。

向莫斯科抛出的胡萝卜微不足道，这反映出苏联威胁的僵化以及西方在军事、经济和文化上的主导地位。里根与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的巧妙周旋——后者意识到自己手牌不佳——先是促成了1987年《中程核力量条约》（INF），又为1991年在乔治·H·W·布什总统任内完成的《第一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START）奠定了基础。

它从未达到其标志性目标。美国导弹防御局这让我们谈到里根时代最受争议或许也最被误解的倡议：战略防御计划（SDI），批评者称之为"星球大战"。这个天基系统旨在成为保护美国免受苏联洲际弹道导弹攻击的盾牌，使其免受最大核威胁。在里根及其顾问的构想中，这是终极和平缔造者：如果苏联无法用大规模核爆打击美国，就没有理由进行报复。反对者嘲笑其技术不可行性（这一点很合理），并称它将颠覆核时代的权力平衡——这个结论不太明显，对于一群谴责相互确保毁灭下均衡现状的人来说也很奇怪。

众所周知，SDI从未实现。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我们进入了所希望的某种后核全球秩序。直到现在。

逐渐减少但仍具危险

核弹头库存的估计规模仅为冷战时期的一小部分

来源：美国科学家联合会

注：弹头确切数量属机密。估算基于公开信息、历史记录及泄密资料。不同弹头的威力差异巨大。

随着俄罗斯总统普京威胁在乌克兰冲突中使用战术核武器、可能退出《中导条约》，朝鲜不断改进弹道导弹技术，以及中国以破纪录速度打造世界级核武库，我们已进入同事哈尔·布兰兹所称的"新核时代"。

原子扩散的新时代？

目前全球有八个公开拥核国家，更多国家可能很快加入这一行列

注：未标注的以色列为未公开拥核国家。地图显示不同核地位。

那么在这场新冷战中，美国如何重新运用旧冷战的经验教训，在威慑对手与避免激化紧张局势之间取得平衡？

以下是一些初步建议：

• 鼓励包括韩国、波兰以及——令人遗憾地在广岛纪念日提及——日本等盟友启动自主核武器研发计划（但在明确中俄反应前暂不实际制造核弹）
• 将核动力潜艇搭载的战术武器作为威慑核心。鉴于中国崛起，有必要升级洲际导弹（奥巴马政府启动的1.2万亿美元计划部分内容），但随着空军日益面临无人机威胁，新型B-21远程轰炸机项目应控制在已签约的100架规模
• 尝试将中国纳入全球防扩散或军控体系——此举几乎注定失败，但能提升美国"正义形象"。同时争取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明年到期前与俄罗斯续约——同样希望渺茫但值得尝试
• 与沙特（及阿联酋）签订正式防御条约以换取对以色列的承认。此举可阻止阿拉伯国家发展核武同时遏制伊朗。但需等待加沙战争结束
• 放弃特朗普吹嘘的"金钟罩"全国导弹防御系统（其技术可行性与"星球大战"计划无异），转而重点投资西海岸陆基中段防御系统以拦截朝鲜导弹袭击，为全国防护盾积累经验

最重要的是，国家需要挺过特朗普破坏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以及数十年威慑战略——的努力，并继续调整其核政策以适应全球棋局的变化。人类能动性仍然是技术决定论的解药。如果通过明智政策制定所设计的未来局势需要废除这五项建议中的任何一项，没有人会比我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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