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德克·索尔揭示俄罗斯未选择的道路——彭博社

一份《莫斯科时报》报纸摆放在印刷机控制台旁，同时《消息报》正在印制中。

来源：彭博社

德克·绍尔，从共产党员转型为记者，再成为资本主义企业家，本周因帆船事故去世，享年72岁。如果你不是荷兰人，或者过去三十年没有深度参与俄罗斯事务，可能从未听说过他。但他是俄罗斯独立媒体界极其重要的人物，塑造了数百人——甚至更多——的人生轨迹，包括我自己。

他的故事可悲地浓缩了后苏联时代莫斯科未曾走过的道路——无论是90年代至关重要的西方，还是此后普京总统的执政时期。

彭博社观点* 太多科学“发现”最终被质疑

• 劳工统计局并非问题所在
• 究竟谁需要“AI界的Netflix”？
• 斯塔默对特朗普的示好可能让他在国内付出代价 苏联解体时，人们采用了“休克疗法”——一种通过激进私有化、取消价格管制和其他市场限制的改革方案。其理念是让自由市场在旧经济废墟上重建新经济。来自西方的技术与知识转移被视为关键。

麦当劳公司早早进驻。埃克森美孚和英国石油等能源巨头随之而来，希望开发被忽视的新油气田。从通用汽车到梅赛德斯-奔驰集团的汽车制造商，则被向习惯新车到手先修车的消费者销售现代化车辆的前景所吸引。

但莫斯科也成了西方小本投机者的淘金地。许多人都是追逐快钱的空手套白狼之徒。他们与合作的俄罗斯寡头和犯罪分子沆瀣一气，从赌场到健身房无所不建。他们捞完钱便扬长而去。即便是哈佛大学国际发展研究所这样的金字招牌，也深陷腐败丑闻，最终黯然离场。

最终建成的有价值产业寥寥无几。波兰的成功经验在俄罗斯水土不服，其结果众所周知——巨额财富集中到了少数俄罗斯寡头手中。仅1992年一年，经济就萎缩了近15%。男性预期寿命从三年前的64岁骤降至1993年的59岁。

但这出熟悉的人间悲剧并非故事全貌。1990年代还是创造了一些价值。在培育专业独立的俄罗斯媒体——任何正常运转的市场民主国家的关键组成部分——方面，绍尔做出了巨大贡献。他证明了可能性与成功所需的要素。

索尔在苏联解体前抵达莫斯科，为荷兰出版公司VNU创办了一份精美的英文月刊。1991年后随着更多可能性出现，他看准了市场需要一份全方位服务的莫斯科日报，以巴黎出版的*《国际先驱论坛报》为蓝本。当VNU不愿投资时，他找到其他投资者创办了《莫斯科时报》。他摒弃了外籍报刊的常规做法——雇佣少数低薪记者为通讯社报道添些地方色彩，而是投资组建了可观团队——包括我和其他更有经验的资深人士，其中不少人来自《国际先驱论坛报》和《华盛顿邮报》*，并以此为基础培养编辑来自俄罗斯及海外的年轻记者群体。

到1997年我担任数年主编离职时，我们已有约60名记者编辑团队，每日出版32至40版。但这家外籍主导的报业很快成为配角——索尔的控股公司独立媒体迅速扩张，出版了从*《时尚》、《Vogue》到《花花公子》等一系列俄文版杂志。当早期俄语商业报纸尝试受挫后，他引入《金融时报》与《华尔街日报》合作创办《公报》*，该报迅速成为俄罗斯最受尊敬且真正独立的日报。

当然，在这个缺乏规范与制度保障公平竞争环境的狂野市场中无人能独善其身。这片丛林主要服务于冷酷无情的人脉玩家。随着财富积累，索尔也不得不寻求保护——将公司10%股份售予某寡头。但当克里姆林宫或俄罗斯投资者施压要求撤下有损其形象的报道时——包括现金贿赂与转移定价丑闻——他核查事实后仍坚持刊发。

最重要的是，他和家人选择留下，坚守他们正在建设的事业。当首次出现套现机会时，独立媒体公司的部分联合投资者拿钱离场，但绍尔没有。即便在市场环境恶化、曾经滋养其报业集团繁荣发展的新闻自由空间逐渐消失时，他依然坚守。

2005年最终出售公司后，绍尔开始与俄罗斯独立媒体《RBC》合作，该媒体追求他所代表的独立性与品质。当2017年《莫斯科时报》濒临倒闭时，他将其回购以维持运营——尽管转为纯网络版且规模大幅缩减。随着政治压力加剧，他先离开《RBC》，继而于2022年离开俄罗斯。他协助《莫斯科时报》及雨电视台等流亡的俄罗斯独立媒体迁至波罗的海国家和荷兰，这些媒体至今仍以本土媒体无法实现的方式，就乌克兰战争等议题向俄罗斯民众进行报道。

如果有更多西方商人来到俄罗斯不是为了参与那些名为投资实为掠夺的行为，而是真正建设事业会怎样？如果他们能像绍尔坚守新闻原则那样，遵循规范的自由市场民主规则会如何？如果西方国家政府更努力尝试、承担更多风险呢？或者国际金融机构当初若提供比"休克疗法"更适合俄罗斯的方案呢？

如果普京及其垂直权力体系没有让基于事实的新闻业变得不可能，情况会怎样？如果克里姆林宫专注于发展强大、多元化的国内经济，而不是将国家资源在朋友间瓜分，并以牺牲俄罗斯邻国为代价寻求扩张和荣耀，又会如何？

这些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如今已纯属学术探讨。也许未来会有另一个机会，另一个莫斯科的开放时刻，由更年轻一代的俄罗斯人推动，而那时西方已变得更加明智、不再傲慢。

然而，今天对我来说清楚的是，如果俄罗斯对像德克·绍尔这样的人保持开放，而不是迫使他带着他倾力培育的生态系统离开，这个国家本可以更富裕、更自由、更少侵略性和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