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美就稀土问题争执之际，反叛武装控制了缅甸矿场——彭博社

插图：迪娜·索特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

在缅甸与中国接壤的1300英里边境线上，一个名为邦瓦的小镇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幽谷中，苍翠的峰顶偶尔覆着皑皑积雪。多年来，这个贫瘠的边陲之地由一位年迈的军阀掌控——作为缅甸残暴军政府的盟友，他几乎全凭个人好恶统治着这片领地。伐木工肆意砍伐珍稀硬木偷运出境，农民只要缴纳重税就被允许种植罂粟。

2010年代中期，来自中国南方的工人开始涌入这片土地，他们追寻的是一种珍贵资源：稀土。这些具有卓越磁性与导电特性的金属元素，对数十种现代技术至关重要。工人们在梯田山坡上开凿出采集池，很快池中便蓄满了乳白色、泛着青绿的化学药剂与泥水混合物。赌博与吸毒随之泛滥，尽显边疆新兴城镇的堕落景象。

这种新常态持续至去年初，克钦独立军发起攻势后戛然而止——这场源于中印泰交界资源富集区的内战已持续六十余载，如今军政府与数百武装组织的对抗仍在继续。成立于1961年的克钦独立军，旨在为同名少数民族争取更大自治权，如今已发展为擅长山地作战的强大武装力量。截至去年十月，该部队势如破竹向邦瓦推进，守军抵抗微弱。经历零星交火后，政府军士兵选择弃守：有人将武器藏进排水沟换上便装，试图融入涌向中国的难民潮。10月18日，邦瓦易主。

从战场上的伤亡人数来看，这场胜利并不起眼。但若以地下资源的战利品衡量，这堪称克钦独立军史上最重大的胜利之一。缅甸是全球第三大稀土产地，仅次于中国和美国，去年该国两种关键元素——镝和铽的产量几乎占据全球开采量的一半，这两种元素对电动汽车、风电涡轮机和某些军事装备至关重要。据追踪该行业的研究咨询公司Adamas Intelligence Inc.分析，这使缅甸成为"万亿美元科技产业链中至关重要、短期内不可替代的供应商"。

其客户包括全球主要制造商。监督组织"全球见证"近期发现，与缅甸稀土供应链相关联的中国企业客户名单中，列有福特汽车、现代汽车、西门子、特斯拉、维斯塔斯风电系统、大众汽车等公司。（其中仅西门子公司回应了《彭博商业周刊》的置评请求，据其发言人表示，公司拥有"全面的尽职调查体系…以防止受冲突影响和高风险地区的材料进入供应链"）

缅甸北部庞瓦地区的稀土矿场。摄影师：彭博社缅甸几乎所有稀土矿都位于克钦邦，主要集中在庞瓦周边，目前克钦独立军似乎控制了所有矿区——他们监管着大批非正规劳工，这些工人在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从事肮脏的高危作业。但这并不意味着该武装组织领导人将因此获得国际经济谈判的顶级席位。中国目前仍是遥遥领先的稀土生产国，年产量约为缅甸的十倍。此外，克钦独立军没有加工境内开采稀土的能力，所有原料必须运往中国工厂精炼，再销往全球制造商。镝和铽正是中国近期为应对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起的贸易战而限制出口的七种材料之列，目前至少这些材料尚无其他渠道进入全球市场。

克钦独立军控制着克钦邦大部分矿区。摄影师：彭博社但克钦独立军的处境仍值得关注。在全球争夺稀土供应的竞赛中，即便是由资源匮乏政府控制的少量矿藏也能成为重要筹码。特朗普曾表示希望收购的丹麦属地格陵兰岛因其冰封资源，却无活跃稀土矿场。乌克兰亦如此，尽管美国近期与其签署了关键矿产合作协议。相比之下，克钦地区拥有数百个稀土矿。

克钦独立军迄今未公开其对新矿产资源的规划意图。这支军队及其政治组织"克钦独立组织"对外界保持神秘莫测，领导层由终生与缅甸军方作战的老派将领组成。他们未在外国设立外交代表机构，与国际经济组织也无正式联系（虽有媒体发言人瑙布上校，但其未回应置评请求）。然而他们在镝和铽等稀土生产领域的影响力已不容忽视——全球数百万消费者即将使用的产品中，将含有这个内战频发国家暴力飞地开采的矿产原料。Adamas Intelligence创始人瑞安·卡斯蒂略对此现象表示难以置信：“五年后回望此刻，我们会惊叹’这竟真实发生过’"。

最新研究显示，邦瓦周边矿区存在"严重污染”。图片来源：彭博社尽管名为"稀土"，这类元素其实并不稀少。其中最常见的铈元素在地壳中的含量与铜或铅相当。它们与常见金属的真正区别在于，自然界中稀土几乎从不单独存在，而是与其他矿物共生且浓度通常很低，这使得经济性开采面临挑战。

镝和铽作为重稀土亚族的关键成员，最重要的应用领域是钕铁硼永磁体（简称钕磁铁）。微量添加这两种元素可使钕磁铁在远超常规的高温环境下保持性能，这种强化后的磁铁成为电动汽车传动系统的核心部件——磁体强度越高，电机效率就越高。它们还能提升风力涡轮机的转速精度，并应用于导弹的精确制导系统。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缅甸丰富的矿藏直到近年才被开发。美国在1990年代前基本能实现稀土自给，此后产业开始向中国转移，企业得以利用更低的劳动力成本和更宽松的环保法规。到2000年代中期，中国供应了全球97%的稀土矿产品（即未加工原料），并在稀土精炼领域（将混合稀土精矿分离为氧化物并进行深加工）占据同等比重。

大约在2010年前后，中国开始加强环境监管，关停了西南地区涌现的众多小型矿山。官方数据显示，重稀土产量骤降，而需求却大幅增长。在边境另一侧的缅甸，地质条件相似，监管却几乎空白。中国矿工开始跨境开采，为这个全球最复杂的政治版图增添了新的维度。

稀土经山坡冲刷后沉淀在收集池中。图片来源：彭博社缅甸人口约5500万，国土从安达曼海（其最南端距离泰国度假胜地普吉岛不远）一直延伸到喜马拉雅山脉边缘。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该国长期处于各种形式的军事独裁统治之下，这些政权既残暴又经济无能。虽然出产柚木和宝石等商品，但缅甸曾是闭塞之地，因人权问题受到美国和欧盟制裁，连稳定供电都难以保障，更不用说移动网络和互联网覆盖。

为打破孤立局面，军政府于2010年释放了反对派领袖昂山素季。2015年，她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NLD）在该国25年来首次自由选举中取得压倒性胜利。军方通过起草宪法保留了关键部门控制权和议会四分之一席位，确保昂山素季无法成为总统。尽管存在这些限制，军事统治的直接结束仍使缅甸得以重新融入世界，为外国投资和经济增长打开大门——而将军们及其亲信随时准备从中大捞一笔。

这些发展无法改变一直定义着现代缅甸的现实：无论是军方还是文职政府，从未有任何权威能够完全控制其所有领土。克钦邦就是中央政府政令难以触及的地区之一，即使在和平时期，克钦独立军（KIA）仍保持着数千人的武装力量。到2010年向半文官统治过渡时，包括庞瓦在内的克钦部分地区由前KIA指挥官扎昆廷英控制，他通过协议使其部队与政府结盟。在统治该地区的几十年里，他通过伐木和采金积累了巨额财富——据一些研究人员称，还通过允许毒品走私获利。当中国工人开始进入他的领地寻找稀土时，他欣然接纳了他们（KIA也在其控制的庞瓦以南地区开展了规模较小的稀土开采活动）。

从某个角度看，这一过程并不陌生。采矿业是克钦的主要产业，大规模开采的玉石、黄金以及镶嵌史前化石的琥珀早已存在。但环保人士宗廷表示，2014年前后开始在此地挖掘的矿工引发了疑虑。宗廷为国际非政府组织工作期间走遍克钦，他提到这些矿工用陌生化学品检测土壤样本的行为，让当地人怀疑他们可能在勘探铀矿。但很快人们就明白，他们寻找的是稀土——并且计划以最快、最廉价的方式将其从地下取出。

尽管稀土支撑着当今最高精尖的产品，其开采方式却可能极其低技术含量。克钦采用的"原位浸出法"比露天开采更廉价且省力：在发现稀土的山顶钻出若干孔洞，埋入管道后，被称为"看水工"的工人会持续数周或数月注入由水和化肥制成的浸出液。溶液顺山体下渗时，会溶解土壤中的稀土（根据山体大小可能需要多次重复作业，可能引发山体滑坡——去年就有一场此类事故导致15名工人丧生）。

肮脏的产业

缅甸稀土开采直接向地下灌注有毒化学药剂

来源：彭博社报道

插图：Deena So’Oteh

液体通过斜坡底部挖掘的隧道流出，汇集在池中并添加更多化学药剂，促使溶解的稀土沉淀到底部。由此产生的泥浆被舀出，在用木材燃烧的炉子中加热，释放有毒烟雾。在焙烧过程结束时，得到干燥的稀土氧化物混合物。装入麻袋后，通过卡车运往中国，在那里进行进一步分离和精炼，然后送往磁铁制造商。

稀土提取始终是一项肮脏的产业，但原位浸出法尤其有毒，在监管更严格的司法管辖区很少使用。“这种采矿方式绝对不可接受，“总部位于新加坡的稀土咨询公司Ginger International Trade & Investment Pte Ltd.的董事Thomas Krümmer说。“影响是不可挽回的。你正在向土壤中泵入数百万升溶液。之后没有快速解决办法。”

山坡上的管道网络将浸出剂滴入土壤中。照片：彭博社在4月发表的一项研究中，泰国那黎宣大学的研究人员分析了在邦瓦周围采集的水和土壤样本，发现采矿造成的"严重污染”，包括"高得惊人的"镝、铽和有毒重金属浓度。他们警告说，这些地方的水"未经广泛处理完全不适合人类饮用、灌溉或养鱼”。毫不奇怪，工人也可能面临重大风险；长期接触高浓度的镝和铽会导致肺部阻塞和癌症。然而，发布在中国社交媒体平台抖音上的视频显示，克钦邦的矿工赤脚踩踏稀土泥浆槽。

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在2015年掌权后承诺整顿矿业，但其努力在克钦邦收效甚微。约三年后，当地民间组织在庞瓦周边走访时，居民反映看到动物尸体漂浮在溪流中，日常水源无法使用。有人称被迫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土地；还有人因惧怕臧昆廷英势力和政府军的报复，拒绝与研究人员交谈。

随着更多矿工越过边境，伴随着运送化学品的卡车车队，一种经济等级随之形成。中国矿工的报酬约为当地人的两倍，当地人则从事被认为更危险的工作，如处理大量化肥和混合浸出剂。政府官员抱怨来自中国的涌入，但无力采取行动。许多矿业公司由臧昆廷英、其家人和其他盟友控制，这位军阀没有改变现状的动力。（他未回应置评请求。）2019年抵达庞瓦的一名矿工回忆，臧昆廷英的部队行为粗暴。他和其他接受《商业周刊》采访的工人一样要求匿名以避免报复，称这些部队设立检查站控制该地区出入，若需酒钱便会索贿，无力支付者会遭殴打。

随着臧昆廷英巩固控制，其管辖下的矿山数量激增。据特拉华大学研究人员数据，2005至2020年间，克钦邦北部的稀土开采量增长逾三倍。同时，缅甸出口至中国的稀土总值飙升，2021年达到8.12亿美元（十年前该数字不足100万美元）。然而中国磁铁制造商试图避免引起对该趋势的关注——这种沉默延续至今，即便进口量持续攀升。全球稀土行业协会前秘书长纳比尔·曼切里指出：“这些公司总说’我们没有使用缅甸的重稀土’，这是谎言，根本不可能。你们别无选择。”

向收集槽中添加化学药剂以辅助提取过程。摄影：彭博社缅甸步履蹒跚的民主实验于2021年2月终结，军方以去年大选存在虚假选民欺诈指控为由，推翻了昂山素季的民选政府。她被投入监狱，至今仍在关押中。愤怒的民众走上街头；部分人组建武装团体，与现有民族地方武装联合行动。全国民主联盟及其他派系官员成立了名为"民族团结政府"的平行流亡政府。与此同时，本已脆弱的经济陷入危机。

在局势持续恶化的背景下，工人们需要寻找新工作，其中许多人受雇于稀土矿场。一位矿工表示，随着政府监管完全消失（曾经监督该行业的民间社会组织也不复存在），生活变得"更加无法无天"。另一位矿工称，面对过剩的劳动力，中国矿场管理者降低了工资并经常拖欠薪金。

克钦独立军（其在政变前十年间对克钦邦的控制已被国家军队削弱）最终开始利用这一局势。2024年3月，其部队开始双线推进。装备本地制造的突击步枪和榴弹发射器的部队迅速拔除军方哨所，曾创下八天内连克八个基地的战绩。同年10月，他们转向进攻2012年未能成功夺取的邦瓦地区。

这一次，克钦独立军的部队势不可挡。居民们逃往边境寻求避难，却遭遇一排全副武装的中国安全人员阻拦，其中部分手持防暴盾牌，阻止他们越境。一时间，数百人在边界附近徘徊无措；另一些人则蜷缩在距中国领土仅几步之遥的破旧旅馆雨棚下等待。

随着克钦独立军势如破竹的攻势明朗化，效忠杂昆廷英的武装力量溃散入山林，人群逐渐散去。胜利后不久，当地民众聚在一起，目睹一名克钦士兵用沾满泥土的铁锹砸碎军阀指挥所的标牌。至11月底，整个地区已完全落入克钦独立军掌控。

克钦部队开始清理庞瓦镇。“连赌场都被查封了，“一名矿工回忆道。当地矿区陷入停滞，重型机械熄火，工具散落一地。该矿工表示，克钦官员告知他待税收征管政策制定完成后将恢复开采。由于短期内无望获得报酬，许多工人纷纷离乡另谋生路。

停工现象部分源于克钦独立军与中国复杂的双边关系——中国是缅甸政局中最重要的国际行为体。2021年政变后，中方最初不愿支持军政府，但很快转变态度与军方统治者交好。克钦研究中心的主任丹森朗指出，克钦控制庞瓦对军政府构成打击，中国对其胜利感到不满。他补充说，中方对克钦进攻战略重镇八莫的军事行动同样不悦（自去年底起克钦持续与缅军在此交战），并已施压该组织停火。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中国官员实际上关闭了边境，停止了食品和燃料的供应。海关数据显示，在此期间，缅甸向中国出口的稀土月进口量暴跌了90%以上。直到今年4月才出现反弹，当月有近5000吨材料越过边境，这表明中国与克钦独立军（KIA）达成了某种谅解。（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不了解中国稀土企业与克钦独立军之间存在任何关系，并补充说中国政府希望看到缅甸北部的冲突得到和平解决）。

克钦独立军恢复稀土运输，使其以一种其领导人可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卷入了全球大宗商品政治。民族团结政府的一名成员Maw Htun Aung一直非正式地为他们提供建议，他表示，考虑到庞瓦储量的规模以及特朗普政府公开表示对关键矿产的兴趣，克钦独立军官员并未完全意识到“他们所处的独特位置”。他说，他警告过他们，他们可能成为中美之间地缘政治博弈的焦点。

缅甸与中国边境附近一座矿山的新坦克。图片来源：彭博社到目前为止，特朗普第二任期对缅甸的态度是轻蔑的。6月，他的政府禁止大多数缅甸公民进入美国，同时还包括其他11个国家的公民，特朗普还威胁要对缅甸的货物征收40%的关税。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对缅甸政策的审查似乎因最近NSC工作人员的离职而陷入停滞，使得未来关系的发展方向不明朗。与往届政府不同，军政府糟糕的人权记录不太可能困扰特朗普及其顾问，尽管其与中国的联系可能会。（白宫在给《商业周刊》的一份声明中表示，美国希望缅甸“释放所有不公正拘留的囚犯，停止对平民的暴力行为，并与所有利益相关方进行对话以结束危机。”）

与此同时，民族团结政府正积极争取美国支持。其国际合作部长今年早些时候会晤了国会议员，敦促他们支持这个流亡政府。他游说的部分理由是：美国企业未来或许有机会开发缅甸的稀土矿藏。但这充其量只是长远愿景。目前，克钦独立军控制区开采的稀土仍将单向流入中国，经当地加工厂处理后融入汽车、风力涡轮机等行销全球的产品中。

特朗普发起的贸易战间接印证了中国在该行业近乎垄断的实力。中国自4月宣布对七种稀土及相关产品实施出口管制后，全球掀起抢购潮。连埃隆·马斯克都抱怨称，这些措施导致特斯拉公司Optimus机器人生产延期（出口限制是当前贸易谈判的核心议题）。总体而言，中国稀土氧化物产量中约三分之一来自进口；按价值计算，缅甸去年贡献了其中50%的份额，其矿藏很可能继续巩固中国的主导地位。

部分国际企业正尝试通过研发减少用量或完全不含稀土元素的磁体来降低对特定稀土的需求。某磁体制造商高管（因避免损害在华商业关系要求匿名）表示，出口限制加剧了本就存在的、从战乱国家采购稀土的顾虑。“委婉地说，许多企业对于与缅甸开展业务往来和/或间接支持当地现状并不热衷，“他说道。但此类担忧从未足以迫使他们认真考虑替代方案。克钦的稀土或许沾染暴力阴影，但至少获取便利。这位高管指出，如今”‘宁可不与缅甸做生意’的心态已升级为‘我们不能再依赖这些资源’"，从而推动了研发投入。

然而在供应链的另一端，创新依然寥寥无几，需求却保持稳定。五月，一位中国矿工在抖音上传视频，展示了克钦邦矿区一座形似墓穴的大型熔炉，其外立面被内部燃烧的柴火熏得焦黑。其中一个窑室里，数十个陶罐盛满棕褐色粉末——那是经过数日焙烧后显现的稀土氧化物。工人正用超大号厨房勺将粉末舀进橙色塑料编织袋。

几名身着破旧运动服、满身尘土的男子（有的戴着口罩，有的没有）维持着这条原始生产线的运转。其中一人踉跄后退，费力地将装满的袋子拖过泥地，与其他十几个袋子整齐排列。很快，这些袋子就会被装上卡车运往边境。克钦邦的新一批稀土已准备出口。——联合报道：Winnie Zhu、Naw Awn Mawtawng、Philip Glamann与Adrian Leung**延伸阅读：缅甸军政府首脑盛赞特朗普，将政变比作2020年美国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