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中国技术被用于俄罗斯战斗无人机——彭博社

在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发动对乌克兰的侵略战争后不久，一家鲜为人知的俄罗斯企业在数千公里外制定了一项计划：他们打算与中国企业合作生产战斗无人机，这些无人机将从根本上改变战场局势。

7月4日凌晨，俄罗斯对基辅发动了大规模无人机和导弹袭击，导致多处起火，整座城市直至清晨仍笼罩在浓烟之中。图片来源：Kostiantyn Liberov/Libkos/Getty Images根据彭博社获取的文件（包括Aero-HIT公司的备忘录及与俄罗斯政府代表的往来信函）显示，莫斯科利用与北京的友好关系规避西方制裁，并获取了用于攻击乌克兰的无人机技术和制造能力。这些文件详细记录了一则此前不为人知的俄中企业在军事技术领域合作的案例。

整体文件表明，尽管中国政府声称与此无关，敏感技术仍可能从中国流向俄罗斯。习近平主席继续声明中国未向任何一方提供军事支持。

Aero-HIT表示，其位于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市机场附近的工厂今年每月可生产多达1万架无人机。该公司已获得俄罗斯政府资金，并计划将生产扩展到更现代化的型号。在短时间内，Aero-HIT已成为俄罗斯在赫尔松地区军事行动的主要无人机供应商之一——这是乌克兰部分被占领的地区，普京希望将其完全置于莫斯科的控制之下。

其产品组合包括“Veles”。通过第一人称视角（FPV）无人机，飞行员可以通过屏幕或与四轴飞行器摄像头相连的VR眼镜实时监控战场。FPV无人机已成为双方的关键武器系统。多份报告表明，俄罗斯曾有针对性地使用这些无人机，在乌克兰于2022年底成功夺回的城市赫尔松中追踪和攻击平民。

2024年，乌克兰防空部队在基辅地区追踪俄罗斯无人机。照片：Zinchenko/Global Images Ukraine/Getty Images根据配置不同，FPV无人机的价格在几百到几千美元之间。根据彭博社查阅的一份3月份的采购合同，100架Veles型号的订单标价为800万卢布。每架无人机约合1,000美元。

去年六月，美国财政部对Aero-HIT实施了制裁。理由是：该公司制造的Veles无人机“曾被驻扎在赫尔松的俄罗斯军队用于攻击乌克兰目标”。

Aero-HIT未回应置评请求及详细问题清单。

2022年底至2025年6月期间的文件显示，莫斯科为掩盖其供应链和提供军事装备采取了极端手段。过程中常利用本从事完全不同行业的中间商——例如航空餐饮、农产品贸易或鱼类物流。

在今年6月16日的一封信函中，Aero-HIT致函俄罗斯国防部跨学科研究与特别项目部门负责人，请求资金支持以在国内建立Autel EVO Max 4T无人机的生产线。

道通智能（Autel Robotics）是中国最大的无人机及零部件制造商之一。该公司否认自2022年2月以来与俄罗斯企业存在业务往来或向俄方供货。

该信函包含一项71亿卢布（约合9230万欧元）的投资计划，以及28个月内的预计交付量时间表。信中称Aero-HIT自2023年初就与道通工程师合作，双方关系因制裁曾暂时中断，但在2024年底恢复，2025年5月起开始协商无人机生产本地化事宜。

根据该提议，Autel EVO Max 4T最初是为民用设计的，但由于其多项技术优势——例如抗电子战干扰的无线电模块——在军事领域表现出极高的效能。含增值税的售价预计为每台65万卢布（7,044欧元）。计划年产量可达3万台。

通过本土化生产该型号，Aero-HIT不仅旨在加强俄罗斯在无人机领域的高科技制造能力，还希望确保技术转让——包括固件、故障诊断、制造和维护。此外，关键目标是将这些设备整合到俄罗斯的IT基础设施中，并适应前线需求。

通信内容未明确显示Autel是否知晓该项目。该公司于11月被英国制裁，因其涉嫌提供破坏乌克兰主权的技术。目前尚不清楚合作是直接与Autel进行，还是通过个人或中间商进行。美国国防部也以涉嫌与中国军方存在关联为由，将该企业列入黑名单。

俄罗斯国防部未回应置评请求。

道通智能在柏林2022年国际消费电子展(IFA)上的展位。摄影：Adam Berry/Getty Images道通智能在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声明中表示，从未与俄罗斯企业Aero-HIT存在任何合作关系，也不知晓任何涉及Aero-HIT或Autel EVO Max 4T无人机的本地化生产协议。该公司强调，已于2022年2月全面终止与俄罗斯的商业往来，包括直接和间接对俄销售，并实施了严格的内部合规制度。

在1月发布的另一份声明中，道通驳斥了美国关于其指控与中国军方存在关联的说法。“作为专注民用无人机的高科技企业，道通智能既非军工供应商，也未提供军事服务，更未获得任何军品资质”，声明如是表述。

中国政府多次强调对无人机等军民两用物项实施严格出口管制，并申明从未向冲突任何一方提供致命性武器。但现有文件未能显示中方是否详尽掌握个别中资企业与俄方持续合作的具体情况。

中国外交部未就置评请求作出回应。

自北京加强对无人机出口的贸易限制以来，根据文件显示，一些中国公司已终止与俄罗斯的合同并退出相关项目。然而，其他公司则介入填补了它们的空缺。

在持续已近三年半的乌克兰战争期间，无人机已成为双方的关键武器。俄罗斯近期大幅扩大了攻击规模。夜间，多达500架无人机的集群袭击乌克兰城市，导致平民伤亡人数上升。

乌克兰估计，俄罗斯目前每天生产300至350架远程无人机，目标是将日产量提高到500架。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在五月底表示。同月，他向记者透露，中国已停止向乌克兰出售无人机，但对俄罗斯的供应仍在继续。

4月25日，泽连斯基访问基辅一处遭俄罗斯袭击的地点。照片：Andrew Kravchenko/彭博社文件显示，Aero-HIT的起源及其与中国供应商的关系可追溯至2022年下半年，这对俄罗斯能够大规模生产Veles无人机起到了关键作用。

2022年秋季，俄罗斯公司Komax、中国哈尔滨综合保税区代表与距离中俄边境约30公里的哈巴罗夫斯克机场开始进行会谈。目标是建设一个具有优惠税收和海关政策的仓库以促进进口，并利用中国零部件和技术在当地建立无人机生产线。

根据俄罗斯商业登记资料，Komax由康斯坦丁·巴休克所有。据俄罗斯媒体报道，他曾是克格勃特工，2022年起担任莫斯科方面委派的俄占赫尔松地区议员。2023年，巴休克遭到欧盟制裁。此外，Komax还运营哈巴罗夫斯克机场。

文件显示，计划生产的无人机型号将仿制中国制造商道通智能（Autel）和大疆创新（深圳市大疆创新科技有限公司）的产品。俄罗斯国防部及其他政府机构被列为潜在主要采购方。

巴休克未回应关于Komax及哈巴罗夫斯克机场的质询。哈尔滨综合保税区也未答复有关与俄罗斯企业合作的问询。

2023年4月28日至5月3日俄罗斯代表团访华期间，双方关系进一步深化。代表团会见了哈尔滨保税区代表，以及与哈尔滨工业大学（HIT）有关联的企业——该校是中国顶尖工科院校，在航天与国防科技领域具有特殊专长。

因其与中国军方的紧密联系，哈尔滨工业大学（HIT）在美国受到关注。2020年，该校因涉嫌参与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发现代武器系统而遭到美国商务部的制裁。长期以来，HIT与俄罗斯保持着密切联系——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访问了该校，作为他2024年5月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的一部分。HIT未对这些指控作出回应。

在此次访问期间，双方同意在哈巴罗夫斯克成立一家合资企业。此外，还计划向俄罗斯首次交付100套无人机组件。根据一份俄罗斯备忘录的报道，代表团在访问期间还参观了道通智能（Autel Robotics）的总部以及深圳的一家无人机工厂。

5月22日，中俄合作项目的代表与普京的远东特别代表尤里·特鲁特涅夫在上海举行的中俄经济论坛期间会面。根据另一份备忘录，特鲁特涅夫确认该项目为优先事项，并承诺支持俄罗斯海关批准免税进口。俄罗斯政府网站上的官方报告证实，特鲁特涅夫与中国领导人会面，“讨论俄罗斯远东地区中俄合作的发展”。

2024年普京在哈尔滨工业大学与学生见面时的场景。图片来源：Getty Images特鲁特涅夫未就置评请求作出回应。

此次会面后不久，Aero-HIT公司在哈巴罗夫斯克注册成立。根据备忘录，俄罗斯政府要求每周汇报项目进展。一位熟悉情况的欧洲政府官员表示，该公司名称由俄语单词"Aero"（与英语同义）和哈尔滨工业大学的缩写组合而成。

俄罗斯企业文件显示，该公司由Komax控股。

2023年6月首次出现波折，哈尔滨的企业中止了与俄方谈判。但次月，私营企业深圳市华盛实业有限公司接手并签署了与原定协议高度相似的合同。

华盛实业去年因与Aero-HIT签订无人机零部件供应合同遭到美国制裁。该中国企业未回应置评请求。

2023年9月供应链再遇挫折：中国商务部对无人机及相关设备实施新的出口限制。导致部分已签署合同被取消——尽管预付金额已达约6500万卢布。

然而，此时哈巴罗夫斯克的"韦莱斯"无人机生产线已经投入运行。该产线每月生产约200至300架无人机，且产量呈快速上升趋势。

2024年1月，Aero-HIT公司在克里姆林宫组织的哈巴罗夫斯克中小企业展会上亮相。此次活动正值俄罗斯总统竞选期间。该公司事先向克里姆林宫提交了名为"韦莱斯"的军用无人机生产计划概要，并寻求政府支持。演示材料中未提及中国合作伙伴的参与，目前尚不清楚是否获得了所申请的支持。

但其他文件显示，该公司与俄罗斯国防部和军方存在关联——其产品正搭载中国制造的零部件运往乌克兰战场。

2024年3月底，20架无人机及配套电池通过一家房地产、鱼类批发和货物运输为主营业务公司（根据俄罗斯商业登记资料）交付给赫尔松地区的某营队。同年8月29日，Aero-HIT收到国防部来函，宣布计划采购5,000架"韦莱斯"型FPV无人机、30套定向天线及其他设备。彭博社未能核实该订单是否最终达成。

2月2日俄罗斯空袭中赫尔松被毁的住宅楼与汽车。照片：伊万·安季彭科/乌克兰公共电视台/JSC “UA:PBC”/Getty Images另一份文件表明，Aero-HIT当时可能通过中国中间商采购了道通智能的零部件。其中一份文件提到名为Renovatsio-Invest的公司，该公司因替Aero-HIT采购中国制无人机，于2024年6月被美国实施制裁。

多次拨打Renovatsio-Invest的电话均无人接听。彭博社未能获取该公司其他联系方式。

今年三月，俄罗斯西北部普斯科夫某军事部队指挥官致函Aeromar-DV公司，请求协助采购100架"韦勒斯"无人机。信函称该申请获国防部支持，无人机将用于"特别军事行动区的特殊任务"。

支付凭证显示Aeromar-DV计划以约800万卢布向Aero-HIT采购100架"韦勒斯"无人机。该公司主要为俄罗斯航空公司（包括国营航司俄航）提供航空餐食服务。

Aeromar-DV亦未回应置评请求。

彭博社无法核实这些无人机是否实际交付给普斯科夫第76近卫空降师。但可以确定的是：依托中国供应链能快速量产的"韦勒斯"无人机，至今仍在持续袭击乌克兰城市。

文章原标题：俄罗斯无人机文件揭示从中国到乌克兰天空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