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罗德：遭美国竞争对手贝莱德、先锋围攻的伦敦金融城老牌机构——彭博社

位于伦敦金融城伦敦墙广场1号的施罗德集团总部。

摄影师：何塞·萨尔门托·马托斯/彭博社布鲁诺·施罗德在2000年出售家族投资银行时，或许已向华尔街巨头们认输。但他始终坚称，绝不会对珍视的资产管理业务做出同样选择。

如今，当新一代家族成员执掌这家仍以他名字命名的伦敦金融城老牌机构时，旁观者眼中曾经不可想象之事正变得日益可能：这个家族或将出售或分拆公司。

施罗德集团将银行业务移交花旗集团后，转型为纯基金管理公司，承认无法匹敌美国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实力。二十五年后，以贝莱德为首的新一代美国巨头正再次收紧绞索。

与其他主动型投资者（依靠自身智慧跑赢市场并收取额外费用）一样，施罗德在客户涌向贝莱德和先锋集团廉价被动产品的浪潮中处于劣势。

这家拥有221年历史的金融城老牌机构——诞生于商人银行主宰金融业的年代——其1万亿美元资产规模被竞争对手远远甩开，任由后者不断压低费率。为保障未来，施罗德正积极布局私募资本领域，预计到2027年将带来约200亿英镑（273亿美元）净新增客户资金，但在黑石集团等巨擘主导的资产类别中，这仍是杯水车薪。

竞争如此激烈，以至于一些并购交易撮合者、顾问和分析师正在讨论施罗德家族套现的可能性。其他激进措施可能包括出售其公开市场和私募市场业务，全力投入财富管理领域——甚至将公司私有化。

施罗德股价表现逊于同行

来源：彭博社

数据截至2020年7月6日，按百分比涨幅标准化。

虽然当前一代仍持有44%的股份，但老一辈成员比2000年主导银行退出的布鲁诺及其已故妹夫乔治·马林克罗特更为多元化。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家族知情人士透露，如今至少有六位亲属可能拥有类似资历，不过投票权并不集中。

这些人补充说，这增加了观点多元化的可能性，任何审议都可能包括出售的选项。

“过去我们确信家族永远不会出售股份，”投资银行Panmure Liberum的分析师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写道，“现在我们不再认为这是事实。”

施罗德发言人拒绝代表家族置评，并指出其年度报告称，包括与家族相关的信托在内的主要股东群体是“支持长期持股的股东，并打算长期保持公司的大量股权”。

新任老板理查德·奥德菲尔德迄今已赢得Tikehau Capital SCA和Harris Associates等关键外部投资者的支持。他正忙于削减成本并试图重启增长，并自豪地宣称自己“毫不羞愧”地经营着一家主动型基金管理公司。

尽管如此，这家最大的独立资产管理公司正处在十字路口。奥德菲尔德作为前财务总监，曾在普华永道工作数十年，这令一些银行家质疑这位专业会计师是否在为提升公司出售可能性铺路。

虽然其客户资金外流情况不如许多主动型同行严重，但高昂的成本始终是沉重负担。根据彭博汇编的分析师预测，2021至2024年间该资管部门营业利润下滑超三分之一，且由于成本与利润率压力，今年可能再度下降。

与此同时，知情人士透露，多数人预计主席伊丽莎白·科利将卸任，转而出任伦敦证券交易所集团同等职位。

伊丽莎白·科利摄影师：西蒙·道森/彭博社在动荡局势中，施罗德面临艰巨任务：扭转自2021年以来股价40%的跌幅。这一挑战使其成为全球主动型管理人在日益自动化、工业化基金行业中证明自身价值的核心战场。

若成功，它将因在贝莱德仅用两年就吸纳近乎其总规模客户资金（尽管多为低利润率被动基金）的市场中开辟新径而备受赞誉；若失败，则是对"人类智慧能为投资者创造优势"理念的又一打击——也将重创正艰难维系蓝筹股上市的伦敦金融城日渐衰落的声望。

本故事基于与20多位了解施罗德或其家族人士的对话。大多数人在讨论敏感的股权与战略问题时要求匿名。

被动式进取

尽管体量悬殊，施罗德的新老高管们显然未放弃在与行业巨头较量中独善其身的立场。

美国竞争对手"规模庞大，但其强弱取决于为客户创造的回报"，该公司高层前主管、《绅士资本主义的消亡》一书作者菲利普·奥格表示，这本著作剖析了英国商人银行的历史。“资产管理相较投行资本密集度更低，因此独立资管机构仍可能生存壮大——无关规模。”

另一位在出售投行业务后数年担任公司高管的人士，对任何放弃竞争的说法感到震惊，认为市场对超越指数跟踪型产品的高风险高回报替代方案的需求从未减弱。

施罗德过半持仓集中于公开市场业务，其基金业绩记录相对稳健。近期其三年滚动周期内跑赢基准的资产占比跌破60%目标线，部分源于俄乌战争持续影响及2022年初的通胀冲击。

施罗德基金表现滑坡

三年滚动周期内跑赢基准的资产占比

来源：公司2024年度报告

“除了继续做主动型基金经理，我其实没有备选方案。”奥德菲尔德二月在伦敦基金大会——他就任CEO后的首次公开亮相之一——如此表示。他坦言行业陷入"被动与主动投资对立"的糟糕叙事令人沮丧，“实际上构建投资组合需要两者结合”。

这位54岁的掌舵人三月马不停蹄全球路演，向投资者阐述战略升级的价值，期间承诺削减1.5亿英镑年成本。此前他已将高管委员会从22人精简至9人，并聘请摩根大通私人银行前高管执掌施罗德财富业务。

理查德·奥德菲尔德来源：施罗德集团奥德菲尔德向投资人强调，该计划并非颠覆性改革，而是转向盈利性增长的尝试。股价的初步飙升因"如何在不流失客户前提下削减成本"的质疑迅速回落，四月特朗普关税政策冲击更令形势恶化。随着总统暂停关税威胁，股价已随大盘回升。

施罗德十大股东之一尼克·崔恩在六月播客中称，其拥有英国估值低迷的资管公司中"最佳特许经营权"和"最多元化"业务。“若英国基金公司废墟中有明珠，于我们而言就是施罗德。”

但这也带来了一丝刺痛。“我们持有施罗德的时间太长了，“他说，“这笔投资并未达到预期效果，我对此感到遗憾。”

在多数人看来，这家公司最优质的资产是其财富管理部门——主要由同样出身金融城贵族的嘉诚资本构成。虽然施罗德的员工普遍不如其昔日的商人银行家那般讲究，但财富管理部门仍延续着领带与印章戒指不可或缺的旧日传统。

奥德菲尔德希望利用这一纯正血统向英国最富有的家族推广服务，他的目标是实现5%-7%的增长，并寻求小型收购机会。随着摩根士丹利在财富管理市场的成功引发热潮，这也可能引起华尔街的注意。嘉诚资本前身是同属金融贵族的嘉诚投资银行，约15年前被摩根大通收购。

晨星分析师约翰·舒尔茨认为，最有可能的竞购者将是希望为欧洲客户定制基金并寻求规模与专业知识的美国大型银行或资产管理公司。随着特朗普入主白宫，旧大陆的吸引力对投资者正与日俱增。

也有人表示，不应排除欧洲和亚洲的银行、保险公司及私募股权公司的兴趣。施罗德在法国和德国的两大竞争对手东方汇理与DWS集团也正在寻找交易机会。

“曾几何时，我们坚信这个家族绝不会出售股权。如今我们已不再如此确定。”

对更高回报和更稳定费用的追求，也促使施罗德投身私募市场热潮——在这个领域，贝莱德曾利用其估值丰厚的股票收购了备受追捧的直接贷款机构HPS。

杰富瑞数据显示，尽管施罗德在另类资产扩张目标上备受诟病，但其75%的私募市场投资在五年期内表现优于既定基准。

与此同时，其核心选股业务因客户转向利润率较低的固定收益策略而受挫。与同行类似，奥德菲尔德正计划推出更多主动管理型交易所交易基金，这类产品既比传统共同基金成本低廉，又比被动指数基金收益更高。

摩根大通分析师安吉利基·贝拉特拉基指出，尽管私募市场表现"亮眼”，但2025年第一季度该公司在股票和多资产策略方面的资金外流导致整体业绩"乏善可陈”。

施罗德基金表现优于欧洲同业

资产表现在同行中位居前25%

数据来源：瑞银基金表现追踪器

注：数据截至2025年3月

瑞银集团研究显示，面对相同困境的施罗德仍领先于欧洲竞争对手。该行还预估，随着投资者从美国转向，未来五年约1.2万亿欧元（1.4万亿美元）将流入欧洲股市。战争和经济衰退的担忧可能增强那些善于把握市场波动的主动型管理者的吸引力。

“绅士般的竞争”

由约翰·海因里希·施罗德于1804年创立的施罗德集团，是伦敦金融城两个世纪前几乎无法辨认的最后遗迹之一——一路存续至今，超越了同期其他家族企业如SG华宝、摩根建富和克兰沃特本森。唯有罗斯柴尔德可与之比肩，而它已半属法国。

约翰·海因里希·施罗德图片来源：历史收藏/阿拉米库存照片从一家银行起步后，施罗德于1924年推出首只投资信托，23年后赢得首个养老金客户英国广播公司。1959年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随后几十年间扩张至香港、东京、瑞士、巴西和澳大利亚等地。

“家族间曾存在绅士般的竞争，“奥格尔说，“竞争更多基于关系而非价格，甚至可能超越建议质量。“这种精神如今已从金融城和施罗德集团基本消失。

1986年金融大改革的冲击动摇了这个俱乐部，向纽约精英敞开了伦敦大门。资本取代人脉成为终极武器。

施罗德长期对华尔街的综合模式保持警惕，走着类似罗斯柴尔德的道路，主要坚守咨询业务。但90年代，时任老板温·比肖夫——这位最终执掌花旗集团的金融巨头——加入了提供全方位投资银行服务的竞赛，建立了全球股票经纪网络。

奥格尔（Augar）当时负责经纪业务，他表示，到十年之交时，施罗德董事会意识到"要在这个行业取得成功，需要的资金量远超家族银行能合理筹集的规模——因此他们决定出售”。华宝（Warburg）、摩根建富（Morgan Grenfell）和克兰沃特（Kleinwort）也已套现退出。

罗斯柴尔德是个例外。这家英法银行虽在并购咨询领域保持优势地位，但施罗德的退出也使其受益。当施罗德在投行业繁荣时期以13亿英镑出售其投行部门后，成功避开了2008年最严重的金融风暴。长期牛市也助了一臂之力——从出售公告前夜到2021年股价峰值期间，其股价上涨逾两倍。

2018年新总部豪华揭幕时，伊丽莎白女王二世亲临剪彩。

伊丽莎白女王二世为施罗德总部揭幕。摄影师：希斯克利夫·奥马利/WPA Pool/Getty Images### 艰难时期

随着投资者被廉价被动基金的诱惑吸引，这家英国老牌机构近年处境愈发艰难。

去年11月接掌帅印的奥德菲尔德已裁员数百人，并关闭10%的基金以求重回正轨。这场大改革让部分员工对前途产生疑虑，多名基金经理相继离职。

“适度的基金经理流动性能带来新思路，其实是好事。“施罗德首席投资官约翰娜·柯克伦表示，“过去十年间我们的流动率近乎为零，这或许太低了。“她补充说公司并不过度依赖任何明星经理。

在市场上讨论的选项中，德意志银行分析师曾提出该公司出售其共同基金和私募市场部门，并用所得资金大举投资财富管理业务的构想。但内部人士否定了这一想法，奥德菲尔德强调这些部门具有"天然的协同效应”。

另一种可能是效仿罗斯柴尔德家族将银行私有化。晨星公司的肖尔茨表示，如果认为"大量价值被低估”，该家族可能会考虑此举。接近施罗德家族的人士表示他们不太可能这样做。

彼得·哈里森摄影师：林奕/Bloomberg最后一个选择是加倍投入主动型基金并收购竞争对手。前任CEO彼得·哈里森曾探讨收购M&G公司，后因成本过高而放弃。鉴于施罗德自身估值低迷，这种状况短期内难以改变。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家族因素都至关重要。布鲁诺和乔治的女儿莱奥妮·施罗德与克莱尔·菲茨艾伦·霍华德担任董事会成员。最后一位担任施罗德高管的家族成员菲利普·马林克罗特已于2020年离开董事会。其他资深家族成员包括马林克罗特的兄弟姐妹。

根据施罗德年报，通过股票回购机制，家族持股比例可能再次升至最高47.93%。

与莱奥妮共事过的人形容她亲切、专业且稳重。但她进入董事会曾遭到股东顾问Glass Lewis的批评，质疑这位慈善机构董事兼受托人是否"具备足够的核心行业经验来有效制衡管理层”。

施罗德集团的一位发言人表示，董事会四十年来一直包含两位与家族持股相关的董事：“这样的成员结构有利于公司利益协同，强化长远思维。”

对于时常代表公司进行国际出访的莱奥妮而言，她的终极目标却显得出人意料地朴实。在向家族办公室推介施罗德的宣传视频中，这位约翰·海因里希的后裔表示，作为家族财富的主要守护者，她的职责是"尽可能让事物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并努力避免在这个过程中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