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雇的野村证券交易员在日本转向匿名博客为自己辩护 - 彭博社
Takashi Nakamichi, Donal Griffin
插图：Carolina Moscoso在做出改变命运的一系列交易四年后——这些交易颠覆了他的生活、玷污了他的声誉，并让他在东京一家烟雾缭绕的咖啡馆里独自工作——泽田拓志决定向世界讲述他的故事。
野村控股有限公司在2024年9月解雇了这位前董事总经理，此前监管机构认定他在三年前从事了欺骗交易，在日本国债期货市场下了大单后又迅速取消。该经纪公司承认了市场操纵行为，并支付了2180万日元（15万美元）的罚款。去年，该公司还失去了作为政府债务拍卖主要交易商的特殊权利约一个月。
然后公司继续前进。泽田却没有。
由于被解雇的污点，尽管波动性吸引了对冲基金进入日本国债市场，像他这样技能的交易员需求旺盛，他仍难以找到工作。没有工作，他转向在雷诺阿连锁咖啡店里用笔记本电脑交易股票。当交易周年纪念日到来时，他决定，如果他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将无法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他在日本博客网站Note上用化名写作，从未提及野村的名字，他概述了自己的立场，即他没有做错任何事。然而，日本国债交易的小圈子立即认出了作者，因为文章中详细的描述和他对市场的深刻理解。两位知情人士证实泽田写了这些帖子。泽田拒绝置评。
从物理距离上，他仍近在野村证券的大手町总部；心理上，他却已置身异星。
“我被驱逐了——且无路可返——我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多么有限，“他写道，“没有梦寐以求的工作值得追逐，也没有燃烧激情的事业构想亟待实现。”
野村控股株式会社位于东京大手町的总部大楼。摄影：岩熊孝昭/彭博社尽管金融业解雇事件屡见不鲜——违法者甚至面临高管锒铛入狱的后果——但泽田通过长篇累牍的细致文字捍卫声誉的做法仍属罕见。他对不当行为指控拒不认错的态度，与2020年被花旗集团解雇、历经五年诉讼最终赢得不当解雇官司的大高健如出一辙。
泽田在文中表示，不同于大高健，他选择放弃法律途径，认为胜诉几率渺茫得不偿失。转而通过匿名博客来宣泄胸中块垒。
据多位知情人士透露，尽管他未透露自身及雇主信息，这些博文仍在东京日元利率交易圈引发轩然大波。交易员们互相转发文章链接，不出数日几乎业内人尽皆知。因涉及隐私，这些人士要求匿名。
在他自嘲为"厕所涂鸦"的帖子中，他详细记录了2021年3月9日——据称发生幌骗交易的那天。事件核心是泽田在大阪交易所国债期货市场进行的一系列复杂交易。根据日本证券交易监视委员会的说法，一名野村证券员工通过分层交易（一种幌骗手法）操纵市场，即通过挂单误导其他参与者对供需的判断，从而进行有利可图的交易。
“我被驱逐了——而且无法回头——我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多么有限”
监管机构表示，该交易员随后取消了约98%的分层订单。根据SESC数据，他当天主导了市场，在期货市场的最高买卖报价中平均占比近50%，有时高达70%。泽田承认这种模式看起来可疑。
“单看数据，人们自然会得出结论’没错，这家伙显然在操纵市场’"，他写道。
他的反驳理由——也是他一直坚称自己没有违法的原因——在于他当天主要在五年期国债拍卖期间，将期货市场作为现金债券交易的对冲工具。作为必须参与的一级交易商，野村证券3月9日从财务省购买了5945亿日元债券，约占发行总量的四分之一。泽田写道，其中他经手的超过400亿日元。
野村最终持有大量日本国债
该公司在2021年3月9日主导了五年期国债拍卖
来源：彭博新闻
注：此次拍卖由日本财务省组织实施。
泽田写道，他判断在二级市场抛售五年期债券将面临挑战，因为拍卖结果显示整体需求疲软。为对冲价格波动风险，他转向期货合约——这是此类情况下常用的风险管理工具。他提到最初卖出了约190亿日元债券期货，并追加了总计约500亿日元的卖单，部分原因是其负责的交易台需要进行对冲操作。
然而事与愿违，债券市场保持坚挺。其他市场参与者开始对五年期债券报价。泽田回忆称自己随即调转方向，着手撤销未成交的期货订单，并开始减持五年期债券头寸。据其描述，他还回购了此前卖出的190亿日元期货合约。
证券交易监视委员会重点关注了泽田的期货交易。该机构在建议对野村证券处以监管罚款的声明中，未提及泽田自述参与的拍卖或现券市场交易，但引用了包括其市场份额在内的其他细节。泽田目前未被指控任何刑事罪名。
交易员们对泽田网络自述的讨论意见分歧。部分人认为其操作鲁莽，尤其持仓规模确有操纵市场之嫌；另一些人则指出其解释具有可信度，因交易员常用期货对冲现券多头风险是行业惯例；还有观点认为监管规则模糊性足以让任何人陷入职业危机。唯一共识是此事件使泽田的再就业前景极其艰难。
“从表面上看，情况并不乐观，”纽约梅隆银行子公司前外汇交易主管约瑟夫·帕克表示，“98%的撤单率、主导市场份额和分层挂单每次都会亮起红灯。这正是监管设计要捕捉的行为。”不过帕克指出，考虑到泽田声称在拍卖后需管理的日本国债规模，他关于“只是试图防范债券损失”的辩解“实际上合乎逻辑”。帕克目前经营着自己的交易公司Corcovado Investment Advisors。“现实情况是，在日本国债期货等高流动性市场中，实时区分激进做市与越界行为往往很困难，”帕克说，“关键在于交易意图、记录文件以及是否存在缺乏经济目的的一贯模式。”
各国政府打击幌骗行为已有数十年历史。美国监管机构自2010年通过《多德-弗兰克法案》将其明确定义为非法后持续严打。2023年，美国银行因交易员数百次对美国国债市场进行幌骗，支付了2400万美元罚款达成和解。同年9月，多伦多道明银行同意支付超2000万美元解决类似指控。美国政府已从涉及该行为的公司处收缴超10亿美元罚款，部分案例中交易员还被判入狱。日本金融厅2019年就曾因幌骗日本国债期货对花旗集团处以罚款。
对野村证券而言，这起幌骗交易案是继近年多起丑闻——包括数起数据泄露事件及Archegos资本管理公司爆仓导致的数十亿美元损失——后对其声誉的又一次重创。除政府处罚外，案件公开后多家客户撤销了该公司的债券承销业务资格。
专攻金融法规的京都同志社大学法学教授川口泰宏表示，幌骗案件往往难以定罪，因其需证明主观故意。“在缺乏供词的情况下，监管机构只能依据间接证据构建案件”，他补充说明自己未直接接触野村案卷宗。
幌骗：严肃市场操纵行为的戏谑称谓（速览）
据泽田所述，3月9日的交易立即引起了日本交易所集团自律监管部门的注意。收盘后，他接到内部关于这些交易的问询。作为应对措施，其团队实施了期货订单量上限规定，并建立了防复发监控系统。
“我已意识到存在被误解的风险”，泽田在报告中写道。
因政府政策要求不愿具名的证券交易监视委员会官员表示，监管机构不会对具体案件置评。该官员称，通常该机构会综合考量交易动机、性质、方式及交易前后情况来认定事实。
“我们无法对社交媒体上表达的个人观点置评，”野村证券的一位发言人表示。
据泽田所述，野村三年来一直支持着他。即使在证券交易监视委员会启动调查后，泽田表示他仍保留了交易主管和部门副主管的职位，并代表公司与日本央行及财务省进行会晤。然而2024年4月初，他被调离日本国债交易岗位。因感到不被尊重而受伤，泽田于7月4日提交辞呈进入所谓的"园艺休假"期——此间他仍属野村雇员，正式离职时间为10月。他透露自己开始寻找新工作，并几乎获得一家对冲基金的录用。但野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决定承认违规行为并与金融厅达成和解。
9月底公司召他回办公室。由于患病他请求推迟会议，但公司坚持日程不可更改，最终他回到了老东家。
“我受到的对待比想象中恶劣得多，”泽田写道，“他们只是宣读了开除信。无论我问什么，他们要么不回答，要么就说’我们会调查’。”
日本债券市场重焕生机
随着日本央行退出超宽松政策，市场波动加剧
来源：彭博社
注：标普/JPX国债波动率指数(VIX)衡量10年期日本国债期货价格30日隐含波动率的公允市场价值。
离开野村后的生活举步维艰。泽田称一个对冲基金的录用告吹，另一份工作邀约也被撤回。家人坚持要他找比在线交易更稳定的工作，而他新培养的写作也未能带来预期的慰藉。
“我不能继续在浴室墙上涂鸦了——我必须站起来向前迈进。”
在第一组帖子发布约两个月后，泽田重返博客。他的文字引起了债券交易社区的共鸣，并吸引了许多读者的关注。然而，他仍未找到工作，并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尽管他非常热爱交易，但在从事多年交易后，或许是时候转向其他领域了。
“近半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第二人生，但我意识到，不幸的是，我唯一真正热爱、能持续从事并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就是市场。”他写道，“同时，我也明白，也许在某个时刻，我需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