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PS干扰：电子战威胁海上贸易——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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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船长康斯坦丁诺斯·索特拉斯在以色列袭击伊朗期间驾驶油轮穿越波斯湾时，船只突然从他的导航屏幕上消失了。对于数千公里外的船舶管理方来说，这艘船看起来像是位于伊朗某气田附近的山丘上。

这位希腊海员立即明白尼索斯·尼库利亚号发生了什么：其电子导航系统遭到了干扰——这种冲突期间已发生数千次的状况。

尼索斯·尼库利亚号。图片来源：Marine Traffic由于干扰，索特拉斯和船员不得不依靠传统导航方法来操控这艘330米长的船只——其装载的科威特原油总价值约2.6亿美元（2.22亿欧元）。例如，航向必须通过雷达手动确定，其他船员需肉眼观察海面。船长不仅要避免与其他船只相撞，还需规避水下障碍物——这些在精确海图标注下通常很容易绕行。

“所有带有GPS连接的导航设备都失灵了，”索特拉斯在彭博社关于6月中旬该事件的采访中表示。“对于一名导航官来说，最重要的是准确了解船只的位置，以保持航向并避开周围的障碍物或沉船。”

尼索斯·尼库里亚号——与许多其他船只一样——所遭遇的问题被称为干扰和欺骗。这种方法通过干扰GPS信号，向船只提供关于其位置的错误信息。类似事件经常发生在霍尔木兹海峡——一条重要的海上通道，全球约五分之一的石油供应通过这里运输。然而，这个问题在全球范围内都存在，并且由于世界日益不稳定，在许多紧张地区愈发严重，可能促成了本月两艘油轮的严重碰撞事故。

由以色列和伊朗之间的紧张关系引起的信号干扰再次提醒人们，航运路线对冲突有多么脆弱：每年有超过2.8万亿美元的全球海上贸易通过这些瓶颈运输。信号干扰还突显了一个负责全球约80%贸易的行业中的基本安全漏洞。因为该行业现在依赖电子定位系统，向船员显示他们自己、其他船只和危险的位置。保险行业现在也拉响了警报。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商船船长——如佐特拉斯——依靠地图、指南针和天空来穿越海洋。如今，该行业使用全球导航卫星系统如GPS。虽然这些系统更快、更简单，但也更容易被操纵。

一张数字海图。照片：乔纳斯·瓦尔茨伯格/盖蒂图片社这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发生：干扰基本上是试图用噪音覆盖真实信号。欺骗则是向船只发送模仿真实信号但提供错误信息的信号。两者都可能导致船只出现在错误的位置。然而，欺骗更为狡猾——更难被察觉，并可用于将船只缓慢引导至错误的航线。

为了了解问题的严重程度，彭博社寻找了那些从不可能存在的地点——陆地上——发送信号的船只。

数据显示，在紧张地区，此类事件的数量急剧增加。受影响的有黑海、红海和波罗的海的船只。在最近的中东冲突期间，波斯湾和霍尔木兹海峡的情况也失控。不过，石油供应最终未受影响。

识别责任方相当困难。行业专家怀疑背后有国家行为体参与，特别是防空系统产生的副作用。

当成百上千艘船舶在相对邻近区域遭遇虚假定位信息时——尤其是在阿曼与伊朗之间的霍尔木兹海峡等狭窄航道，这就演变为系统性风险。该航线船舶往来密集，需要谨慎航行。当无法准确掌握自身及他船位置时，航行将变得尤为困难。大型船舶在此区域有时需要数公里距离才能完全停驻。

“我们观测到全球导航卫星系统（GNSS）受到大范围干扰，不仅在中东地区，还包括黑海和波罗的海等区域，”海事情报服务机构Pole Star Global航运与离岸业务副总裁Steve Bomgardner船长表示，“这已成为一个日益严峻的全球性问题。”

阿曼军用直升机在霍尔木兹海峡巡逻，位置靠近阿曼北部穆桑代姆半岛的哈萨卜。摄影：Giuseppe Cacace/AFP### 赛骆驼场

信号干扰手段从微妙到荒诞不一而足：6月24日，根据GPS数据显示，载重29.6万吨的超大型油轮Cume竟出现在沙特阿拉伯拉斯海马市的赛骆驼场。几乎同一时段，超大型油轮Jana从沙特外海突然跳转至伊朗西部内陆，位移达150海里（241公里），不到一天后又返回原海域。

法国海上安全专业机构Mica中心表示，近期每天有近1000艘船只报告在伊朗附近海域遭遇GPS信号干扰。该中心指出，这些干扰使夜间航行、能见度不良或船舶密集区域的安全导航变得极为困难。

“驾驶台船员会陷入恐慌，因为他们看到船舶显示在错误位置，有时甚至显示在陆地上，这简直荒谬。"液化天然气运输船船长穆斯塔法·泽哈夫如此描述。

尼扎米·多夫拉托夫船长将这种信号干扰下的航行比作雾中行船——即便在晴朗天气也是如此。他的补给船负责在海岸基地与海上油气平台间运输物资设备和人员。

他解释道，当雷达持续发出稳定脉冲时，GPS定位仪可能显示船只正漂向伊朗水域，而实际位置可能距卡塔尔某平台仅200米。屏幕显示船舶位置可能在几秒内偏移数海里——这种状况既令人不安又极度危险。

多夫拉托夫描述驾驶台场景：虽然表面平静，但在电子设备散发的温热气味和轻微嗡鸣中，紧张气氛始终弥漫，偶尔被甚高频无线电中传来的惊呼打破：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的船位刚刚从海图上跳变了。”

以色列海法港海岸附近停泊的货船。照片：Kobi Wolf/Bloomberg### 实际后果

目前可能已经发生事故。以色列对伊朗发动攻击后不久，超级油轮Front Eagle与Adalynn*相撞。*Front Eagle的所有者Frontline强调，该事件与冲突无关。然而，MICA中心认为电子干扰是“加剧”因素。巴基斯坦国家水文办公室公布了环境影响：十平方公里的石油污染——相当于约1,400个足球场。

五月，在红海，300米长的集装箱船MSC Antonia在沙特阿拉伯海岸搁浅。跟踪数据和卫星图像显示，该船发送了不合理的位移信号，这对商船来说是不可能的。航运专业出版物以及专业监测和分析公司当时认为干扰信号可能是原因之一。

运营该船的MSC地中海航运公司发言人拒绝置评。

一个月后，这艘船通过GPS在沙特阿拉伯内陆约48公里的一座小山上被定位到。

根据安联的数据，干扰信号增加了整个航运业的风险。

MSC Antonia号。图片来源：Marine Traffic“GPS失效意味着必须回归基础导航手段。这会耗费时间，并分散驾驶台船员在沿海水域和高交通密度区域航行注意力。”安联商业海事风险咨询全球主管Rahul Khanna船长表示。

如果发生事故且GPS或自动识别系统(AIS)干扰是因素之一，保险赔付不会自动拒绝，但会进行严格审查，航运公司Seanergy Maritime Holdings和United Maritime的董事长兼CEO Stamatis Tsantanis表示。

“从保险技术角度看，船东和船长必须始终遵循正确程序，”他说。“如果出现问题，且发现船员忽视干扰迹象或未采取正确行动，保险公司可能会拒赔。”

日益严重的全球性问题

一家海事安全公司的CEO报告称，该公司多数船只已在霍尔木兹海峡多次遭遇欺骗和网络干扰。这些干扰多发生在夜间，导致GPS缓慢修正航向或该区域突然出现大量船只。

“当一艘船在狭窄的航道中航行时，GPS干扰可能对船长和船员造成灾难性后果，”专注于海上安全解决方案的公司Dryad Global的首席执行官Corey Ranslem说道。

视频：壳牌首席执行官表示，霍尔木兹海峡的GPS干扰是一个挑战。

这一情况促使联合国三个机构——包括国际海事组织——在3月份发表了一份罕见的联合声明，警告GPS干扰的增加。

然而，问题似乎正在加剧。根据彭博对陆地船舶信号的观察，在冲突或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的地方，干扰似乎也更多。

另一个例子是俄罗斯重要的石油装运港普里莫尔斯克：在那里，油轮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附近的一个岛屿上。这类船只的数量从今年前三个月的零艘增加到五月的352艘。这种模式在其他地方也在重复出现。

干扰不仅影响货运物流，还影响水下项目。土耳其黑海天然气项目的一名员工报告称，自乌克兰战争开始以来，每天都会出现故障。作为对策，他们购买了军用抗干扰设备，这些设备的进口需要特别许可，每台价值5万欧元。然而，这些设备也经常受到干扰，需要更换，有时甚至每周都要更换。据该员工称，他们认为战争的双方都应对干扰负责。

全球船舶追踪系统——例如为大宗商品交易商服务的系统——也因GPS干扰而失去其信息价值。如今，整个行业都依赖于这些数据。

谁该负责？

Control Risks巴黎分公司的总监Cormac Mc Garry解释道，干扰可能是防空系统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国家支持的行为者故意为之。他负责海事情报与安全服务。Mc Garry表示，以色列海法港和波斯湾附近的大部分干扰是由以色列和伊朗的防空系统造成的。这些系统使用GPS干扰器来防止精确的目标锁定。

“随着全球冲突的增加，GPS干扰现象也如预期般增多，”Mc Garry说。“我们在乌克兰战争以及最近在波斯湾和霍尔木兹海峡都看到了这种情况。”

霍尔木兹海峡沿岸沙迦酋长国最大集装箱港口之一——豪尔费坎集装箱码头的油轮。照片：Giuseppe Cacace/AFPMc Garry还指出，波斯湾和黑海等地曾发生过蓄意事件，国家行为者在这些事件中测试了其对商船的行动能力。在波罗的海，各国政府怀疑俄罗斯是幕后黑手。

“过去我们观察到伊朗对特定船只发起了更复杂的GPS欺骗攻击，试图引诱船只进入伊朗领海，”行业组织BIMCO的首席安全官雅各布·拉森表示。“但在强干扰环境下，此类威胁发生的可能性较低。”

美国中央司令部前副司令鲍勃·哈瓦德指出，未来人工智能系统或能在无GPS和通信的情况下实现精准导航，并提供宝贵的抗干扰能力。过去这类干扰行为多由国家行为体实施。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附带损害，”哈瓦德说，“这是技术战争的新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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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电子战瘫痪全球航运导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