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瑞与联合利华在特朗普时代的社会正义之争 - 彭博社

佛蒙特州沃特伯里市Ben & Jerry’s工厂的礼品店。

摄影师：Christiana Botic/《波士顿环球报》/Getty Images

今年二月美国庆祝黑人历史月期间，Ben & Jerry’s曾策划一篇呼吁在特朗普总统废除多元化政策时继续推进种族平等斗争的社交媒体帖文。

但这篇帖文最终未能面世。

知情人士透露，该帖文与支持巴勒斯坦难民、声援学生抗议者权利以及呼吁加沙停火的其他内容一样，被Ben & Jerry’s母公司联合利华集团否决。

这家英荷跨国企业的行动引发了外界质疑：二十五年前收购Ben & Jerry’s时承诺维护的社运传统将何去何从？此后历任联合利华首席执行官都试图约束该品牌独立董事会的行动。

随着联合利华准备剥离价值150亿英镑（204亿美元）的冰淇淋业务，坚持发声权利的Ben & Jerry’s董事会已将该集团告上法庭——他们担心品牌的社会使命会像其"风味墓园"里那些失败的产品实验一样无疾而终。

‘风味墓地’纪念已停产的冰淇淋口味。摄影师：Brian Cahn/ZUMA Press Wire/Shutterstock这场斗争已成为企业在特朗普时代支持社会议题能力的试金石。从麦当劳公司到摩根大通，多家企业已缩减多元化、公平与包容性计划，而联合利华本身也弱化了部分社会与环境承诺。黑人历史月帖文被删就发生在特朗普上任数周后，当时企业正竭力避免与新政府对立。

法庭文件及对内部人士、前员工和投资者的访谈显示，随着Ben & Jerry’s董事会坚持对抗这一趋势，双方的角力已变得异常激烈。

“鉴于Ben & Jerry’s在涉及道德伦理领域的诸多议题上的一贯立场，我无法想象他们会采取其他态度，”Ioannis Ioannou博士表示，他是伦敦商学院战略与创业学副教授。

对正在推进分拆计划的联合利华而言，这场不合时宜的斗争分散了其注意力。该公司希望在激进投资者纳尔逊·佩尔茨的监督下，让包括梦龙、和路雪等品牌的冰淇淋业务重回正轨。

联合利华计划从7月起将旗下业务以独立实体"Magnum冰淇淋公司"的名义运营。该公司表示，预计今年晚些时候完成的拆分不会威胁Ben & Jerry’s董事会的角色，Magnum将继承原有的治理结构。

“投资者需要得到保证，不会出现进一步的不良影响，“巴克莱银行在6月17日的报告中指出，“由于法律纠纷仍在持续，仍存在一些尾部风险。我们期待了解Magnum未来对B&J品牌的规划和战略。”

2018年，一辆Ben & Jerry’s冰淇淋车宣传新口味"Pecan Resist”，以回应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摄影师：Joy Asico/美联社冰淇淋业务总裁、Magnum候任CEO彼得·特·库尔韦被Ben & Jerry’s董事会指控在文件中阻挠关于加沙停火的帖子，并将从巴勒斯坦农民处购买杏仁的协议描述为"被迫的”。董事会质疑"新实体是否会遵守联合利华的合同承诺"。联合利华表示，1988年加入公司的特·库尔韦曾担任集团高管，“多年来与Ben & Jerry’s的发展密切相关”，支持其国际扩张。

Ben & Jerry’s董事会希望在拆分前由法官确认其社会使命角色，而联合利华则试图确保Magnum不受历史遗留问题的拖累。

在纽约法院去年11月受理的诉讼法律文件中，董事会指控联合利华因Ben & Jerry’s CEO大卫·史蒂弗鼓励政治 activism 而将其免职。文件还称集团为巴勒斯坦产品付款设置障碍，扣留承诺的慈善捐款，并阻止其就关心的问题发声。

针对彭博社的询问，联合利华表示，董事会的"近期不必要煽动性和分裂性做法"违背了其支持二十余年的Ben & Jerry’s品牌核心理念——“和平、爱与冰淇淋"所蕴含的产品、经济和社会使命。

联合利华在法律文件中声明，公司仍从巴勒斯坦生产商采购杏仁原料，前CEO史蒂夫系主动辞职而非被解雇。史蒂夫未回应置评请求。

该集团称已暂停向部分慈善机构拨款，并要求修改公开声明，以避免被视为在加沙冲突中选边站队，或支持对以色列发表分裂性言论的组织。公司表示同意发布呼吁停火的声明，前提是需同时谴责恐怖主义并要求释放人质，称此举符合已故教皇方济各的立场。

在驳回诉讼的动议中，联合利华指出董事会越权行事，其董事正以牺牲集团商业利益为代价对高度争议性议题作出决策，并强调董事会无权代表Ben & Jerry’s提起法律诉讼。双方正等待法官裁定本案是否进入审理程序。

Ben & Jerry’s的政治行动主义可追溯至1978年创立之初，当时创始人本·科恩与杰里·格林菲尔德——这对自纽约梅里克童年时期相识的好友——在佛蒙特州伯灵顿市一座改造加油站开设冰淇淋店，该州正是左倾参议员伯尼·桑德斯的家乡。以"胖猴子"和"樱桃加西亚"等口味闻名的这家冰淇淋制造商拥有近乎狂热的粉丝群体。

公司创始人杰里·格林菲尔德和本·科恩于1980年。摄影师：泰德·杜利//《波士顿环球报》/盖蒂图片社其社会议程与品牌身份紧密相连，以至于创始人表示有意回购品牌，尽管联合利华称其不在出售。达顿商学院副教授金伯利·惠特勒表示，政治立场是Ben & Jerry’s品牌战略的一部分，“消费者对此心知肚明”。

“有些人可能因其行动主义而购买产品，也有人尽管其行动主义仍选择购买，但它的立场众所周知，”她说。

2000年联合利华收购Ben & Jerry’s时，协议允许这家冰淇淋公司保留独立董事会，负责“维护和提升”其使命并保障品牌完整性，时任Ben & Jerry’s总法律顾问罗纳德·索伊费尔在交易完成后表示，并补充该协议将永久有效。

在Ben & Jerry’s董事会介入以色列问题之前，一切运作相对顺利。2021年，该董事会投票决定停止在约旦河西岸被占领巴勒斯坦领土销售冰淇淋，此举引发以色列政治领袖强烈反对，也令部分投资者感到不满。

纽约州审计长托马斯·迪纳波利表示，由于Ben & Jerry’s参与抵制活动，该州养老基金正在抛售价值1.11亿美元的联合利华股票。基金公司Fundsmith创始人、联合利华股东特里·史密斯认为，这种激进主义行为体现了对非核心业务问题的过度关注。

联合利华最终将该品牌在该地区的知识产权出售给以色列经销商，后者继续在西岸地区销售。该公司在法律文件中表示，仍"承受着董事会决策带来的后果”，并指出"Ben & Jerry’s和/或联合利华仍被至少九个州列入反BDS（抵制、撤资、制裁）黑名单"。

Ben & Jerry’s前社会使命部门负责人克里斯·米勒（今年初离职）表示，随着联合利华领导层更迭，双方关系出现"根本性转变"。他透露，原本Ben & Jerry’s社会使命团队会主动告知联合利华可能引发争议的行动，后来却演变为需要联合利华审批的流程，且内容常遭否决。

“这明显违背了并购协议的精神。“他评论道。

Ben & Jerry’s董事会称，未经审查不得发布任何可能被视为批评特朗普政府的内容。据知情人士透露，在英国，当该品牌团队与援助乌克兰难民的组织合作时，联合利华对援助加沙难民类似举措的阻挠，使其陷入与合作方的尴尬境地。

联合利华在文件中表示，当时对就巴勒斯坦难民问题发表声明持谨慎态度，原因是伊朗军队近期袭击了以色列，且反以色列言论可能助长反犹主义的舆论氛围。

2021年，Ben & Jerry’s董事会投票决定停止在以色列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销售冰淇淋。图片来源：APAImages/Shutterstock尽管路透社报道暗示集团曾威胁停止向Ben & Jerry’s基金会提供资金（该基金会向社会正义组织捐款），但联合利华表示，此次审计是由Magnum分拆计划引发的。联合利华首席执行官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四月向记者透露，集团每年向该基金会支付约500万美元。

“我们从未发出任何威胁，“他表示，“确保这些资金合理使用是我们的责任。”

联合利华在文件中指出，该品牌的社会使命应保持"无党派性”，独立董事会无权代表Ben & Jerry’s就任意议题发表主张，亦不应将Ben & Jerry’s与联合利华卷入高度争议性、分裂性议题，从而使企业及员工承担风险。

Ben & Jerry’s董事会方面则表示，压制、限制及削弱其社会活动将有损品牌在消费者心中的声誉。

“真实性是我们品牌基因的核心，“独立董事会主席安拉达·米塔尔表示，并强调该机构"绝不允许"Ben & Jerry’s回避社会正义议题。

对投资者而言，这场争执不过是无益的噪音。

“我们宁愿没有这些负面杂音，“联合利华投资者、Artisan Partners资产管理公司董事总经理大卫·萨姆拉表示。他支持该集团的战略，并称长期来看，增长和盈利能力才是关键，而非"短期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