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贸易谈判：总统非传统的交易策略是否奏效？——彭博社

摄影师：731的摄影插图。图片来源：彭博社（9张）作为过去半个世纪最具雄心的国际贸易协定之一，乌拉圭回合谈判也是最复杂的谈判之一。这份近30万页的法律文本耗时八年才敲定，历经三届美国总统任期，最终于1994年促成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世贸组织的规则为国际贸易带来了更多秩序，并持续降低贸易壁垒，自这个总部位于日内瓦的机构成立以来，全球贸易量每年增长4%。

然而在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看来，美国的贸易伙伴们要么规避世贸规则，要么钻规则空子，既维持着许多针对美国商品的进口壁垒，又不断设置新障碍，在这个过程中"剥削"这个全球最大经济体。他第二任期的计划是摒弃旧有的协商一致贸易谈判方式，通过实力和强制手段实现公平竞争，对那些对美出口远超进口的国家大幅加征关税。这些关税要么成为未来贸易的永久特征，使天平向美国国内产业倾斜；要么作为谈判筹码，迅速迫使受制裁国家降低对美国商品和服务出口的壁垒。

1994年4月15日，关税及贸易总协定总干事彼得·萨瑟兰在马拉喀什手持将关贸总协定转型为世界贸易组织的乌拉圭回合文件。摄影师：Abdelhak Senna/AFP/Getty Images事实证明这比特朗普预想的更困难。双方都可以玩蛮力游戏，尤其是当双方实力更均衡时，比如中国和欧盟。速胜已被证明难以实现，即使面对实力较弱的美国贸易伙伴也是如此。5月与英国达成的有限贸易框架未能兑现特朗普承诺的"全面"协议，且未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之一——钢铁关税。

现在评判特朗普的交易风格成败为时过早。美国政府正与数十个国家进行谈判，在其威胁的"对等"关税7月9日生效前，这些威胁可能迫使许多国家向美国企业开放更多市场。然而与美国最重要经济伙伴的关键谈判，正逐渐回归传统贸易谈判的复杂耗时模式。

传统贸易协定包含哪些内容？

贸易谈判可能持续数年，许多在达成前就陷入停滞。例如欧盟与南美国家的贸易谈判自2000年启动至今未果。这是因为仅就协议某个段落达成一致往往就需要数周或数月的提案拉锯，更不用说整个章节。传统贸易谈判分阶段推进，常有中断。选举等国内事件常使政府暂缓处理政治敏感议题。各国开展贸易谈判时，通常默认双方都需作出让步。

美国的贸易谈判，包括目前特朗普政府正在进行的谈判，通常涉及多个政府机构的官员，他们负责协议中不同章节的协商。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传统上担任主导角色，因为该机构拥有负责敲定协议细则的法律专家团队。

传统贸易谈判遵循"一切未定则无定论"的原则，最具争议的问题往往留到最后解决。协议条款可能高度专业化，例如关于汽车贸易的章节可能长达数十页，只为明确符合免税待遇车辆的法律定义。

一艘集装箱船离开纽瓦克港驶向大西洋。摄影师：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历史上不乏协议达成后仍需重新谈判以获得美国国会批准，或最终未能通过的案例。奥巴马政府时期美欧贸易协定因欧洲各国首都的反对而搁浅；北美、南美部分国家与亚洲伙伴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历经多年谈判，虽在2016年大选期间获得各方批准，却在新总统特朗普就职首日宣布退出。

特朗普的策略是什么？

总统的贸易团队表示，传统的贸易谈判方式已经失效。律师事务所Akin Gump Strauss Hauer & Feld LLP合伙人、前总统国际经济事务副助理凯莉·安·肖在6月3日接受彭博电视采访时表示：“传统方法根本行不通。“当美国和欧洲国家试图就与中国进行贸易谈判的联合策略达成一致时，“花了两年时间，我们甚至无法就补贴的共同定义达成一致。”

通过改变贸易条款作为谈判的前奏，特朗普旨在为美国赢得势头并迅速取得成果，否则这些成果可能需要多年才能实现。

这并不是说他的政府没有预料到复杂性。例如，欧盟拥有一系列潜在的反制措施可以部署，并且代表27个国家进行谈判。美国的要求不仅包括关税，还包括被视为"非关税壁垒"的贸易障碍，如欧盟增值税（欧盟官员反驳称增值税并非贸易壁垒）、对转基因食品的禁令以及对矿产出口的限制。但华盛顿期望所有贸易伙伴能更快、更多地让步，因为美国正在挥舞关税大棒。

策略奏效了吗？

中国和墨西哥对特朗普的要求做出了积极回应，承诺加大力度解决非法移民问题并打击导致美国公共卫生危机的阿片类药物芬太尼的来源。但尚未出现有利于美国企业的重大转变。5月8日宣布的与英国的有限协议保留了10%的美国基准关税。在协议达成前基本平衡的美英贸易关系并未发生重大变化，协议细则仍需完善。

特朗普被迫淡化其极限施压策略，此前4月实施的最严厉一轮美国进口关税在全球市场引发恐慌。下一个重大考验将在7月9日到来，届时对57个国家实施的"互惠"“关税90天暂停期将结束。美国一些贸易伙伴可能倾向于避免做出重大让步，押注特朗普会因担心引发毁灭性的全球贸易战而再次退缩。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的全球关税政策将被美国法院判定为非法，尽管他拥有实施其他征税的充足工具。再次退缩 视为非法 充足工具

哪些谈判被证明最为艰难？

目前尚不清楚华盛顿和北京将如何解决历届美国政府对中国抱怨的诸多长期障碍。总统特别对中国实施了针对任何国家的最高关税，而中国则以对来自美国的进口商品征收重税作为回击。双方在5月缓和了贸易战，特朗普乐观地表示他将从北京获得更多让步。美国贸易代表贾米森·格里尔和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5月在日内瓦、6月在伦敦与中国同行会晤，但未能在中国对美巨额贸易顺差等美国长期不满的问题上取得突破，华盛顿认为北京正在其市场倾销商品。中国甚至设法让美国官员同意其谈判框架，这给了中国更多拖延进程的空间。

5月12日日内瓦中美贸易谈判后，斯科特·贝森特（右）与贾米森·格里尔。摄影师：法布里斯·科夫里尼/法新社/盖蒂图片社特朗普及其团队对从欧盟获取重大胜利显得信心不足。特朗普对欧洲增值税等措施耿耿于怀，称这些政策歧视美国企业。这位美国总统素来不愿与代表成员国负责贸易谈判的欧盟委员会交涉，更倾向于同单个国家达成协议。知情人士透露，欧盟在7月9日前最多只能就协议原则达成一致，后续仍需进一步商谈细节。

局势将如何发展？

在互征关税生效前，美国谈判代表是否有时间与美方所称的数十个意向国家完成磋商尚不明朗。由于资源有限且人手不足，特朗普团队可能退而求其次，仅达成覆盖特定领域或针对具体行业关税减免的有限协议。

特朗普在首个任期内已与日本、韩国达成协议，或将以现有协议为基础谋求速胜。肖表示，预计美国将在与欧盟达成协议前，先与这些亚洲国家及印度敲定协议。

自从特朗普自行设定了结束谈判的期限后，他和他的团队可能会宣布已达成所谓的"原则性协议”，以此作为进一步推迟关税措施的理由。敲定具体细节和完成批准程序可能需要数年时间，但特朗普政府可以辩称最大的分歧点已得到解决，以此作为撤销关税威胁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