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与爱彼迎弃用扁平化应用图标 转向全新3D界面设计——彭博社

插图：Saratta Chuengsatiansup为彭博社创作

## 科技巨头正给扁平化设计致命一击（音频）

13:44

如今打开爱彼迎公司的应用程序，你会发现一排充满童趣的动画按钮装饰着新用户界面的顶部。点击可爱的房屋图标查看房源，它的小前门会突然打开，门廊灯随之亮起。点击银色的酒店接待铃铛进入新"服务"页面（用户现在可以预订从私人厨师到水疗护理的一切服务），图像会叮当作响，仿佛在召唤侍应生。或者点击热气球搜索其他旅行体验，随着柳条乘客篮里的小燃烧器点燃，图标会轻快地弹跳起来。

当爱彼迎开始走上这条新设计道路时，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切斯基不确定乔尼·艾维会作何反应。这位苹果公司传奇的前设计总监（后来成为爱彼迎的顾问）在十年前曾引领了扁平化UI时代，将像素打磨至本质。他摒弃了iPhone上曾经逼真的纹理——iBooks中的木架、游戏中心的赌台绿呢、相机应用的闪亮镜头——代之以简化的图标、优雅的排版和更简洁的美学。艾维在秩序和效率中发现了美，并推动去除不必要的装饰，这种极简主义很快席卷了整个数字领域。

但最近，罗德岛设计学院校友切斯基决定让这个房屋共享平台反其道而行。感受到爱彼迎移动端和网页体验变得过于扁平化后，切斯基团队起草了重新拥抱拟物化设计的平台改造方案。这个术语通常用来描述那些华丽模仿实体物件的装饰性计算机图形——在厌恶多余装饰的苹果信徒眼中堪称亵渎。然而当切斯基分享爱彼迎风格化改版的早期效果图时，艾维对其3D视觉效果格外青睐的态度令他惊讶；这位设计大师甚至主张为应用注入更生动的装饰元素与立体感。“出乎我意料的是，乔尼竟然是扁平化设计的反对者，“切斯基回忆道。

图片来源：爱彼迎当切斯基上月终于在发布会上揭晓新设计时，拟物化组件引发的轰动效应几乎堪比爱彼迎进军礼宾服务的新闻。他展示了一系列捕捉旅行趣味的全新按钮与图标图库——文化景点的立体微缩模型、食物与野生动物的迷你渲染图——引得产品负责人交口称赞（并迅速被制作成表情包）。这些看似微小的改进，却预示着所有软件界面与功能的重大变革方向。“扁平化设计已死，“发布会后切斯基在社交媒体宣告。

如今，Airbnb应用和网站界面上那些令人愉悦的拟物化设计成为视觉焦点。3D细节精致得仿佛为《超级无敌掌门狗》续集量身定制——从美食体验页面意面碗上的欧芹碎，到户外探险版块的登山靴棕色鞋带。“它们看起来既纯真又充满魔力，“切斯基说道，“这种立体感恰到好处，毫不浮夸。”

Airbnb用于代表美食体验的精细3D图标。图片来源：Airbnb回溯2000年代末，浮夸设计曾是行业痛点。科技界过度依赖拟物化风格——1980至1990年代早期的图形界面需要视觉隐喻来解释个人电脑这个新概念，用纸质文件夹存放虚拟文件、将删除操作比作扔进垃圾桶的设计确实能让人秒懂。

但随着电脑性能提升，图形设计逐渐变得过度繁复：音乐播放器模仿复古音响的旋钮刻度盘，记事本应用照搬黄色便利贴外观。当苹果与微软在本世纪初推出更炫目的操作系统版本时，所有元素突然都裹上了玻璃特效或亮漆涂层。

iPhone将这种精致度推向新高度。部分原因是触屏交互的教学需求——仿真的光泽与投影效果能提示可点击或滑动的区域。但这也源于乔布斯的审美取向，他要求Mac系统"看起来让人想舔”，并在iOS延续这种触感美学：仿柚木黄铜材质的指南针应用宛如《丁丁历险记》道具，游戏中心铺着绿色毛毡，iPad电子书翻页效果模拟精装书质感。乔布斯甚至参照私人飞机座椅缝线，为Mac桌面应用设计了皮革滚边日历。

“它具有层次感却不显浮夸。”

这种设计风格最终失去了苹果内部设计师的青睐，包括艾维在内，他们认为数字噪音过于喧闹且突兀。视觉隐喻也不再能引起年轻受众的共鸣，这些年轻人并未经历过皮革记事本的时代，更不用说原始iOS语音备忘录应用中出现的猫王麦克风了。

出乎意料的是，当时以Clippy和混乱的IE工具栏闻名的微软，却率先引领了实用主义扁平化风潮——先是推出以排版为核心的Zune，接着打造了针对笔记本和手机的惊艳（尽管短暂）的磁贴版Windows系统。在产品发布会上，微软设计师开始推崇包豪斯"形式追随功能"的理念，他们从机场车站的导视系统汲取灵感，采用强烈对比与锐利图标。时任Windows用户体验总监的塞缪尔·莫罗公开表示，他们追求"极致的简约主义"和"剥离装饰”，摒弃了华丽虚拟计算器、信封和旋转名片夹等"过时元素”。

苹果在2013年紧随其后，由艾维主导对iOS进行了扁平化重新设计。大部分物理材质元素消失了。经典的木质书架变成了书籍封面的网格排列。相机应用图标上闪耀的镜头被简化为轮廓线条。取代玻璃反光效果的是半透明柔和的粉彩色调。“我们的绿色毛毡和木材纹理彻底用完了，“苹果软件工程主管克雷格·费德里吉在那年的全球开发者大会上开玩笑说。

由此开启了伟大的扁平化时代，仿佛每个数字界面都被糕点师的擀面杖压平。这种极简主义不仅吞噬了软件领域（参见：几乎所有第三方应用、Squarespace模板、几乎整个谷歌产品等），还深刻影响了从广告营销、企业品牌到工业设计和零售体验等其他商业领域。你可能已经发现宝马、汉堡王、万事达、百事可乐和华纳兄弟等品牌标志都在这一时期进行了扁平化改造。

十年前，华纳兄弟和宝马等公司简化了它们的标志。爱彼迎也进行了扁平化设计。它为其房源组合推出了一套简单的导视系统，后来通过黑白图标进一步完善，用于导航设施和地点。与苹果和微软一样，爱彼迎也尽可能提升摄影内容的质量；当一张帐篷的照片能更清晰地传达信息时，为什么还要创造一个皮克斯风格的山间度假屋版本呢？

然而，到了2020年代初，切斯基表示他开始觉得用户界面趋势变得单调。从微软跳槽到Expedia、现就职于Coursera的莫罗也同意这一观点。他说，由于每个人都遵循相同的扁平化设计惯例，数字产品变得越来越“同质化”和“缺乏生气”。

当时，爱彼迎还在尝试切斯基所说的“等距”插画和定格动画电影，为营销目的摆弄微型艺术。它们突出了小型3D环境，如海滨平房或滑雪小屋，渲染得像《模拟人生》中一块独立的土地。这种有趣的美学风格在内部流行起来——现在已成为爱彼迎广告的标志——并为未来的用户界面重新设计提供了灵感。已离开苹果并共同创立设计公司LoveFrom的艾维（LoveFrom的客户包括爱彼迎）也非常喜欢这些微型世界。

当Airbnb和LoveFrom探索如何将这种氛围与扁平化设计融合时，Chesky也明白拟物化需要"合理的克制”。他指出，拟物化之所以走入歧途，是因为它常常占据整个界面，让用户眼花缭乱。相比之下，他的团队希望保留包豪斯风格的简约精髓。他们决定只在策略性位置使用3D拟物元素，为应用注入更多个性并突出新功能，比如在Airbnb认证房源上压印的金色火漆印章。

知名应用设计工作室Not Boring Software Ltd.的设计师Andy Allen对Chesky五月中旬公布的Airbnb改版感到欣喜，但也好奇为何这个宣布被当作顿悟般对待。他表示，设计师回归拟物化已有数年光景，即便不是完全转向”玻璃拟态“或”新拟态“等相近风格（Chesky本人早在2023年就宣称"扁平化设计已死”）。

Allen认为，自然物理效果比物体采用扁平还是立体呈现更为重要。就像电子游戏中，一定程度的空间真实感能让你与虚拟图像互动，仿佛它真的在你手中，“消除所有隔阂，让用户界面完全融入现实世界”。

例如，打开LG公司的智能家居应用，你会看到一台可爱的3D洗衣机，衣物在其中翻滚，同时追踪你的洗衣周期。或者下载广受好评的中国电商应用淘宝，在购物时把玩3D商品。艾伦指出，Rivian在其仪表盘显示菜单中展示了高度风格化、可交互的汽车模型。对于Not Boring的拟物化新相机应用，他甚至用实体3D打印机进行原型设计，以确保数字按钮的人体工学设计准确，使控制旋钮和开关具有真实且令人满意的触感，就像在柯达相机背面拨动设置一样。

Not Boring的相机应用与其设计的3D打印模型。来源：Not Boring Software将这一设计转变归功于Airbnb让艾伦想起微软最初拥抱扁平化设计，而多年后却是苹果因普及它而获得赞誉。尽管如此，他很高兴这个话题已成为时代精神的一部分。“我们生活的每一刻都离不开软件，”艾伦说，“没有人愿意生活在冰冷、纯粹功利的环境中。我们如何创造一个更具表现力、装饰性、更愉悦的环境？”

这种在极简主义与极繁主义之间的摇摆也并非新鲜事。类似的转变曾出现在20世纪初的汽车设计，以及20世纪中期的艺术与建筑领域。汤姆·沃尔夫在1975年的*《绘语》*中用多个章节描述了“当平面成为上帝”的时代，抽象主义者“彻底抛弃了第三维度”，继而“摒弃了轻盈感、笔触、大部分颜料，以及最后一丝绘画与复杂设计的痕迹”。

关于社会钟摆为何重新摆向繁盛风格，观点各异。或许是新冠疫情引发的倦怠反应，或许是高效强大计算机处理器的普及，又或许是增强现实与虚拟现实的兴起。

莫罗提出理论认为，人工智能和生成艺术正变得触手可及且文化渗透力极强，使得我们更愿意沉浸于数字宇宙：“那些明显虚假的塑料玩偶、吉卜力风格或风格化视频，反而让我们欣然接受人工造物，不再感到尴尬或陷入‘恐怖谷效应’。”

“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软件。没有人愿意生活在冰冷、纯粹功利主义的生活中。”

关键问题在于，这波新的拟物化浪潮将如何席卷全球，就像十年前扁平化设计所做的那样。苹果提供了一个风向标。本周早些时候，在其年度开发者大会上，这家iPhone制造商推出了自2013年以来最大规模的软件设计革新，其中包含一种名为“液态玻璃”的“数字超材料”。苹果设计和工程负责人将其描述为具有“凝胶般”的可塑性及“物理实体感”。

液态玻璃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拟物设计，因为其特性更像是现实元素的融合而非复制。按钮和导航菜单像露珠般悬浮在屏幕上，却拥有变形虫般的流动形态。通过不同透明度的磨砂和格纹表面，深度感区分了应用层级，光线在底层滑动的色彩与内容上产生折射和波纹效果。你或许不想舔舐它，但界面这种雕塑般的流动感却让人忍不住想触碰。

艾维很可能对设计行业产生巨大影响，因为他正在二维与三维之间寻找完美平衡。作为五月宣布的65亿美元交易的一部分，他将很快接管OpenAI的消费硬件业务，该业务专注于研究如何将ChatGPT应用于物理世界。艾维还将继续与爱彼迎合作，并服务于法拉利NV和盟可睐SpA等现有LoveFrom客户。

随着世界加速迈向数字化的人工世界，切斯基认为，人们只会更渴望那些能提醒元宇宙之外生活的元素，即使这些拟物化的隐喻仅出于怀旧——无论是为现场活动在线购买的纸质门票，还是点击动画砧板从幽灵厨房订餐。“人们正在寻找那些深深扎根于人性的东西，“切斯基说，“在这个人们渴望更多人性化元素的时代，任何关乎生命与人文主义的参照都会吸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