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贝尔格莱德大厦引发塞尔维亚反弹与腐败调查：库什纳交易案——彭博社

五月，被炸毁的南斯拉夫国防部大楼。

摄影师：弗拉基米尔·日沃伊诺维奇（为《彭博市场》拍摄）在贝尔格莱德市中心一条庄严的大道上，矗立着南斯拉夫国防部空荡的废墟。石质立面中部坍塌，露出焦黑的瓦砾堆。二十多年来它一直保持这般模样，提醒着人们1999年美国主导的北约轰炸行动曾将其摧毁。

如今这里被规划为新建特朗普大厦的选址。

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计划将此处改造成拥有175间豪华客房和1500套住宅的酒店。他今年早些时候向彭博新闻透露，在岳父连任后，经与其他品牌商谈，决定以特朗普品牌命名该项目。

表面看来，贝尔格莱德似乎是个奇怪的选择。尽管这座140万人口的首都正在大力发展旅游业，但其游客数量远不及巴黎或伦敦——特朗普集团负责人、总统次子埃里克·特朗普曾表示希望在这两个城市扩展品牌。

库什纳的计划在塞尔维亚也遭遇抵制。今年三月，数千人因该项目对原受保护历史遗址的影响发起抗议。五月，塞尔维亚打击有组织犯罪检察院称，该国文物保护监管机构前负责人"滥用职权"，在提议取消该遗址保护地位的文件上伪造签名，塞尔维亚当局最终为库什纳项目取消了保护 status。

塞尔维亚总统亚历山大·武契奇否认存在任何伪造行为。库什纳通过代表拒绝了采访请求。根据公司声明，库什纳的风险投资公司Affinity Partners通过媒体报道得知此事，与被指控伪造文件的前官员没有任何关联。白宫将问题转给了特朗普集团，后者未予置评。

贝尔格莱德5亿美元的项目显示出特朗普在总统第二任期内政治与私人利益之间日益模糊的界限。通过特朗普品牌的加密货币项目以及全球范围内的高尔夫和其他房地产交易，总统在任期内以规模和种类前所未有的方式放弃了长期以来的赚钱规范。

贝尔格莱德特朗普酒店计划摄影师：来源：Studio Genesis美国宪法禁止总统未经国会批准接受外国政府的礼物或付款。总统拥有特朗普集团，由埃里克和他的长子小唐纳德·特朗普为他管理，并从特朗普品牌项目中获得许可费。（小特朗普负责监督持有总统股份的信托。）据彭博新闻社上周报道，塞尔维亚是特朗普政府接触的多个国家之一，希望接收从美国驱逐的移民。目前尚不清楚是否因此达成了任何协议。

波士顿大学国际关系教授韦斯科·加切维奇表示，塞尔维亚项目之所以引人注目，源于该地块承载的敏感历史记忆与当地民众的强烈反对。“这超乎我的想象，“曾在前南联盟国防部大楼附近工作、亲历该建筑被炸事件的前外交官加切维奇说，“此类具有特殊历史意义的场所不应被改造成酒店。”

该项目也暴露出特朗普在2021年1月就职时自设道德准则的模糊地带。其公司曾承诺通过禁止与外国政府达成新交易来规避利益冲突。而贝尔格莱德项目用地归塞尔维亚政府所有，该国向库什纳的Affinity公司提供了99年土地使用权，具体条款尚未披露。

根据特朗普集团的道德合规方案，该项目可能不被视为新交易，因其启动于特朗普第二任期前。且集团仅将品牌授权给库什纳公司，而非外国政府。库什纳在岳父重返白宫前数日才披露与特朗普集团的合作（此后集团外聘道德顾问被解雇，继任者尚未公布）。

库什纳宣称在总统任期过渡期间已募足资金，确保基金在第二任期内无需再融资。作为特朗普女婿，他在首任期内担任重要顾问角色，离任后创立Affinity公司，目前管理着48亿美元资产，主要来自波斯湾国家主权财富基金和投资者。

塞尔维亚项目是库什纳在巴尔干地区规划的两个项目之一巴尔干半岛计划：Affinity集团正在阿尔巴尼亚海岸附近基本荒废的前军事岛屿萨赞岛上，建造一座价值超过10亿美元的安缦品牌豪华度假村。

贝尔格莱德特朗普大厦将为这个夹在东西方之间的国家提供一个家族立足点。塞尔维亚正努力加入欧盟，但仍与俄罗斯保持密切关系。今年5月，武契奇总统不顾欧盟领导人反对，赴俄参加普京总统纪念击败纳粹德国的阅兵式。

无论是贝尔格莱德地产项目还是阿尔巴尼亚度假村，都将特朗普家族的商业版图扩展到了民主价值被认为正在衰退的国家。这两个国家都无视抗议，为库什纳的项目扫清了障碍。

南斯拉夫国防部遗址。摄影师：Vladimir Zivojinovic，彭博市场专栏在塞尔维亚，历史保护人士对国防部旧址改造计划感到震惊。由200多个非政府文化遗产组织组成的泛欧联盟"欧罗巴诺斯特拉"表示，该建筑"是塞尔维亚、南斯拉夫乃至欧洲现代主义建筑的杰作”，“由私营房地产开发公司提出的国防部大楼拆除计划不仅将抹去独特的文化遗产”，还将"为塞尔维亚其他遗产地的未来保护管理开创危险先例”。

自其父重返白宫以来，小特朗普已两度造访东欧。今年三月在塞尔维亚期间，他为其播客节目采访了武契奇。他将塞尔维亚称为"1999年北约轰炸阴影仍挥之不去"的国度，并强调轰炸发生时正值"比尔·克林顿与莫妮卡·莱温斯基丑闻高潮"——该事件涉及克林顿总统与其白宫实习生的婚外情。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部队当年对前南斯拉夫境内的塞尔维亚建筑实施轰炸，以回应科索沃地区针对以穆斯林为主的阿尔巴尼亚族人的袭击。

“许多人认为这次轰炸是比尔·克林顿转移那场丑闻注意力的手段，“小特朗普说道。他未提及特朗普集团将在当地授权酒店品牌之事。武契奇在该期节目中盛赞特朗普总统，称其"在塞尔维亚极受欢迎”。

小特朗普还以"特朗普商业愿景2025"之名巡访该地区。四月他与塞尔维亚工商会主席马尔科·查德兹微笑自拍。当其乘私人飞机抵达保加利亚时，政府国家警卫局全程护送，尽管组织方多次强调此行属私人性质非官方访问。

据两位曾驻该地区的西方前外交官透露，在法治薄弱、腐败猖獗的巴尔干地区，特朗普家族成员只关注商业而非政治。根据透明国际（由世界银行前员工创立的德国组织）制定的全球清廉指数，塞尔维亚排名位于全球后半段，低于印度和阿根廷，但高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

1999年美国主导的北约轰炸期间的一处政府建筑。摄影师：Stringer/EPA/Shutterstock塞尔维亚副总理伊维察·达契奇因与强人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关系密切而被称为"小斯洛博”，后者在联合国战争罪法庭受审期间死于监狱。早在2013年，达契奇就首次提出唐纳德·特朗普可能有兴趣在贝尔格莱德建造酒店，比这位房地产开发商兼电视名人当选总统早了三年。尽管这个提议对公众来说可能听起来很荒谬，但当局希望将前国防部改造成盈利中心。在塞尔维亚助燃的血腥巴尔干战争之后，该国仍面临资金短缺。

达契奇和美国大使迈克尔·柯比刚刚完成了另一个敏感项目：美国在贝尔格莱德庞大的新大使馆，位于高档德丁耶区的皇宫建筑群旁边。塞尔维亚于2006年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将这块土地卖给了美国，七年前北约曾轰炸过该地的军事设施。尽管有先例，但潜在的特朗普酒店交易还是引发了记得美国空袭的公民的批评浪潮。最终无果而终。

达契奇在2020年告诉塞尔维亚一家广播公司，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的巴尔干特使理查德·格伦内尔重启了这一计划。“这是格伦内尔的好主意，他承诺要找到能产生积极反响的东西，“他说，并回忆了特朗普最初对该项目的兴趣。“我们一直说，就北约而言，他们”——指美国——“参与重建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刊登于《彭博市场》六月/七月刊 Bloomberg Markets摄影师：William Mebane（为彭博市场拍摄）2024年3月，库什纳宣布将与阿联酋亿万富翁、迪拜哈利法塔开发商伊玛尔地产创始人穆罕默德·阿拉巴尔共同在巴尔干地区进行大规模投资。“我们与多个品牌商讨过贝尔格莱德酒店项目，“库什纳今年早些时候向彭博新闻表示，“我认为这座塔楼非常适合打造特朗普大厦，因此我与埃里克商议此事，他对此非常兴奋。”

截至2024年12月，卡塔尔投资局和阿布扎比资产管理公司Lunate已向库什纳的Affinity基金投资15亿美元。库什纳表示希望贝尔格莱德特朗普大厦能成为与阿拉巴尔及其另一家公司鹰山地产合作的首个项目。

如今的贝尔格莱德塔吊林立。新建的中央车站运营着东欧首列高速列车，旨在贯通贝尔格莱德与布达佩斯。首都首条地铁建设正在规划中。为举办2027年世博会——这场展示科技、艺术与城市风貌的盛会，新体育场馆正在拔地而起。

中东企业持续在塞尔维亚首都投入巨资。贝尔格莱德滨水区作为萨瓦河畔集餐饮、公寓与商业于一体的开发项目，依赖鹰山地产的投资。该公司于1月宣布追加超过120亿美元扩建资金。这些交易连同库什纳的项目引发了对武契奇政府的强烈反弹，使得左右翼反对派联合起来。

5月，塞尔维亚保守派新民主党副主席普雷德拉格·马尔塞尼奇称这是一场“清仓大甩卖，不仅出售了塞尔维亚首都最珍贵、最美丽的地块”，还“出卖了它的灵魂与历史”。

非正式公民团体已组织起来，阻止拆除20世纪中叶的建筑，为特朗普品牌的玻璃塔让路。数千人签署在线请愿书，要求保留这些曾遭轰炸的建筑。

反对该项目的组织之一"保卫总参谋部"代表马特娅·格鲁伊契奇在3月的抗议活动中表示：“我们的政府用我们的伤痕、我们的受害者、整个民族的记忆做交易。他们通过非法决定、秘密合同和肮脏手段，企图完成26年前北约炸弹未能完成的任务。”

库什纳则将其塑造成塞尔维亚进步与活力的象征。规划方案中包含对城市历史的致敬，将建立博物馆和纪念场所，缅怀北约轰炸中的死难者。特朗普品牌大厦的公寓预售计划于今年夏季启动。 *——*本文记者：雅斯米娜·库兹马诺维奇、阿尔贝托·纳尔代利、安德拉·蒂姆、斯拉夫·奥科夫和格雷萨·克拉亚

马萨从纽约报道财富新闻，萨维奇驻贝尔格莱德，杜迪克驻布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