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豪华游艇制造商法拉帝面临间谍指控 - 彭博社

意大利萨尔尼科市费雷蒂集团船厂内，一艘Riva Rivarama超级豪华游艇正在制造中。

摄影师：Marc Hill/彭博社

2024年4月初，法拉帝集团执行董事徐新玉注意到，在这家意大利豪华游艇制造商米兰办事处所在的18世纪优雅宫殿外，有一辆SUV和两名陌生男子徘徊。随后几天，在帕拉吉宫酒店和文华东方酒店，徐新玉又多次遇见相同人员。据要求匿名讨论机密事宜的知情人士透露，他很快确信自己遭到了跟踪。

身兼法拉帝大股东——中国潍柴集团董事的徐新玉随即雇佣了反监视公司。4月3日晚的首次排查中，安保人员在其办公桌内发现了窃听装置和信号放大器。在董事会秘书及意中翻译的办公室，他们还从电源插座中起获了其他设备。法拉帝集团在回应彭博社问询的声明中证实，其办公场所确实发现了监控设备。

知情人士表示，在发现窃听器前的数月间，这家为超级富豪设计游艇的全球顶尖企业，其高管团队与大股东因股票回购计划关系恶化。这项已撤回的计划曾短暂触发意大利政府根据针对战略企业的特殊"黄金权力"否决机制展开审查。

当监控事件被揭露时，知情人士表示，法拉帝集团部分管理层担心可能是公司内部人员所为。

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国际游艇展上的一艘法拉帝定制Line Mambo游艇。摄影师：Eva Marie Uzcategui/彭博社这起间谍事件已导致米兰检方同时受理两起独立案件。据知情人士透露，2024年5月徐姓人士与公司秘书及翻译以"身份不明人员"为由提起控诉，指控其非法侵入计算机系统及违法干涉私人生活。若罪名成立，相关行为将面临民事与刑事处罚，情节严重者可判监禁。根据公司声明，法拉帝集团于2025年1月也向检方提交了诉讼。

调查仍处于初步阶段，若检察官认定不构成刑事犯罪，则可能不予起诉。

两起案件均未向投资者披露。法律专家指出，意大利上市公司通常需就安全漏洞及刑事调查向市场进行通告。

法拉帝在声明中确认已向检方提交申诉：“法拉帝集团认为自身是受害方，其办公室内被非法安装监控设备的行为已构成侵权。“公司否认管理层与中国股东存在紧张关系，称：“十多年来，股东与公司始终保持着相互尊重、充分且富有建设性的合作关系。”

潍柴集团的一位媒体代表未回应彭博新闻社的多次电话联系。徐某未回复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评论请求。米兰检察官办公室的代表未回应置评请求。

黄金权力

潍柴目前持有法拉帝37.5%的股份。据知情人士透露，2024年2月，法拉帝首席执行官阿尔贝托·加拉西与部分董事会成员之间据称出现分歧，当时他们对一项股票回购计划进行了投票，该计划将让公司回购多达10%的自身股份。这些人士因讨论机密事项而不愿具名。

加拉西拒绝置评。

由九名董事组成的董事会（其中六名中国董事和三名意大利董事）批准了该计划，尽管中国董事最初反对，因为他们担心这会引发意大利政府的审查。

2012年的一项立法赋予意大利政府对具有战略重要性的公司所谓的“黄金权力”，这意味着当局在并购、股票回购和其他交易方面拥有广泛的干预权。尽管黄金权力法最初仅限于审查国防、能源和电信等少数明显具有战略意义的行业的外国投资，但后来已扩大到包括从农业到媒体等更广泛的经济领域。

自2019年以来，与中国关系的恶化意味着意大利政府一直在加强对中国投资的审查，利用黄金权力规则干预了多项交易。

轮胎制造商倍耐力公司（其最大股东为中国化工集团中化集团）一直处于技术转让争议的核心。今年四月，倍耐力正式变更了公司治理架构以限制中化集团的控制权，由此引发管理层与董事会的冲突。

专门研究外资规则的律师卢卡·皮科蒂表示：“在意大利右翼政府执政下，黄金权力法的广泛适用有时可能演变为经济保护主义工具。“他补充说，该法规已导致拥有非欧洲董事会的意大利企业频现摩擦。

法拉帝集团除生产豪华游艇外，还为警方及海岸警卫队制造巡逻艇。尽管该业务板块规模微小——不足总销售额的0.5%——但足以使其与国防承包商和大型跨国公司一同被意大利政府列入战略意义企业名单。该公司此前曾三次依据黄金权力法向政府提交正式申报：2019年取消首次公开募股前，以及随后2022年在香港和2023年在米兰上市时。

知情人士透露，加拉西于三月初正式向意大利当局通报了股票回购计划。这些人士表示，这一时间点早于该公司中国董事们的预期，他们认为CEO可能正在利用"黄金股权"规则，通过寻求意大利政府盟友来边缘化中方董事。

法拉帝集团否认加拉西违背董事会意愿，并表示"黄金权力"申报是"在董事会正式最终批准后执行的”。

法拉帝声明称：“股东与公司关系非常融洽，保持着持续合作与相互尊重的良好氛围。”

2024年3月31日复活节当天，董事会取消了拟议中的股票回购计划，并撤回黄金权力申报文件，表示需要更多时间进行意大利和香港两地的监管合规评估。

知情人士称，四月中旬，受雇调查所谓监控事件的私人安保公司提交了完整调查报告。5月13日，徐姓董事及其两位同事向检察机关提交正式投诉。

据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透露，5月31日，徐姓董事在与加拉西的谈话中告知其间谍活动情况。一个月后，徐姓董事在邮件中再次提出担忧，暗示调查显示信息泄露可能源自公司内部。两次沟通中加拉西均要求获取安保公司报告副本以便启动内部调查，但据透露徐姓董事当时均予以拒绝。

法拉帝集团CEO阿尔贝托·加拉西在摩纳哥。摄影师：Mandoga Media/德新社知情人士透露，随后几个月里，法拉帝部分董事曾讨论过更换加拉西的可能性。加拉西拒绝对其职位变动的猜测置评。

去年8月，董事会进行改组，潍柴集团副总裁江奎出任法拉帝新任董事长。

江奎在给彭博新闻社的声明中表示：“法拉帝集团、其管理层与潍柴之间的关系始终且依然非常稳固。”

法拉帝声明称，在10月23日董事会会议后，公司下令进行内部调查，随后于1月20日向米兰检察官办公室提交了申诉。

彭博咨询的专家对董事会层级监控事件中的公司是否应向市场披露刑事申诉意见不一。

“尽管公司已确认存在商业间谍行为，但事件轮廓仍不明朗：目前尚未公布嫌疑人姓名，且受法定保密条款保护的米兰检察官调查仍在进行中，“专注于网络安全和数据泄露领域的米兰Orsingher Ortu律师事务所高级律师多梅尼科·科莱拉表示，“因此我认为公司保持低调并采取暂不向市场披露信息的谨慎立场是正确的，至少现阶段如此。”

其他法律专家向彭博表示，上市公司理应向市场通报任何重大数据泄露或刑事申诉事件。

“当诸如涉嫌严重隐私泄露相关的刑事调查等内部信息在内部为人所知时，公司必须尽快披露，”博科尼大学会计系米兰校区助理教授克劳迪娅·因佩拉托雷表示，她并未特别提及法拉帝集团。此类规定适用于任何可能影响市场的信息，而董事会级别间谍活动的指控确实可能符合这一标准，她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