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外交政策存在过度扩张问题——彭博社
Andreas Kluth
谁能想到他竟有如此雄辩之才?
摄影师:Win McNamee/Getty Images
对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时期美国外交政策进行智慧分析的考验在于能否在脑海中同时持有两种对立观点,却仍保持行动能力。
第一种观点认为,总体而言是灾难——特朗普损害了美国在国际体系中长期地位,使世界更加无序和混乱。第二种观点则指出,就像坏掉的钟表每天也能准点两次,特朗普偶尔也会展现正确判断。
上周他访问中东时就出现了这样的时刻。在利雅得面对包括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在内的听众,特朗普对前任们——尤其是共和党前总统乔治·W·布什——提出了极具洞察力的尖锐批评。
彭博社观点玛莎百货的烦恼远不止黑客攻击共和党人正无视政治生存第一法则美联储应为市场意外波动做好准备美国债务问题本质是退休金危机特朗普对东道主表示,阿拉伯世界的"璀璨奇迹"“并非来自西方干预主义者…对你们生活方式的指手画脚”。那些所谓的"国家建设者"、“新保守派"或"自由派非营利组织”,实际上"摧毁的国家远比建设的多"。特朗普带着听似智识的谦逊说道:“他们干预的是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复杂社会。”
阿门。寥寥数语间,特朗普就解构了新保守派布什作为救世主般的傲慢——这位曾承诺推行"谦逊"外交政策的国家建设者,在9·11事件后蜕变为"十字军东征“式的狂热分子。
回顾布什2005年第二次就职演说:“我国自由的存续,越来越取决于他国自由的成败。“此言一出,他将国家利益与全球利益等同,将民主树立为普世标准。“美国的核心利益与深层信念现已合而为一,“布什继续说道,否认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内在矛盾。随后他警告各国暴君:美国"以终结世界暴政为终极目标”,将"持续为每位统治者阐明选择”——在"永远错误的压迫"与"永恒正确的自由"之间。
于是美国发动了一场灾难性误判的伊拉克战争,并在阿富汗陷入长达二十年的泥潭。这个霸权国家兼世界警察不仅反应过度,更是彻底失控。
这种反噬效应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美国当前的政治光谱。极端一端是共和党中由副总统JD·万斯代表的新孤立主义"MAGA"派系——他们以远离新"永久战争"为名,只要稍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所有国际承诺。
更具理性思维的中间派则是吉姆·海姆斯等民主党温和派,他2008年通过挑战布什伊拉克战争支持者进入国会,如今担任众议院情报委员会首席成员。“我是国际主义者,“他在特朗普出访中东前告诉我,“但美国这代人犯下的战略错误就是那些欠考虑的海外干预。所以我欣赏特朗普对武装冲突——尤其是中东冲突——那种本能的反感。”
那么特朗普外交政策的问题何在?简而言之,尽管我标出的演讲段落颇具洞见,却无法反映其治国方略。
特朗普此行并非为了终结巴以冲突(就像他现在似乎要放弃调停承诺已久的俄乌和平协议那样)。他也没有像"美国优先"战略应有的逻辑那样,为美军长期撤离该地区并停止资源投入做准备。
相反,他沉迷于满足自己的君主制幻想,四处搜罗零散的恩惠与交易——这边卡塔尔下单购买美国波音飞机,那边特朗普获赠豪华私人飞机;这边美国微芯片产业获得大笔资金,那边特朗普家族企业又捞到更多油水。这就是首要问题:特朗普用房地产思维处理地缘政治,将交易与关系、制度及规范混为一谈。
国际关系具有流动性,可以是双边或多边的。但必须明确区分盟友、友邦、伙伴、竞争者、对手、敌手乃至(战争时期的)敌人。特朗普完全理不清这些区别。
他持续欺凌美国最亲密的盟友,比如加拿大和丹麦,却在言辞上抬高对手地位,尤其是俄罗斯。他在利雅得的演讲中暗示自己不会像布什那样干涉他国内政,也确实鲜少提及中国的人权等问题。但他和万斯却公然插手德国(他们鼓吹被德国主流排斥的极右翼政党)或南非(他们毫无根据地声称南非存在对白人阿非利卡人的"种族灭绝”)的政治事务。
这种做法在道德还是战略层面都令人质疑。德国和南非都是走出黑暗历史(第三帝国和种族隔离制度)的民主国家。前者扎根西方阵营,长期依赖美国的核保护与地缘政治庇护,如今却在寻求其他选择;后者作为全球南方领袖国家之一,在中美之间摇摆,期待一个美国霸权弱化的多极化世界。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虽然布什错误(且虚伪地)宣称美国利益与理想不可分割,但特朗普的错误在于假装价值观无关紧要。例如,美国情报部门认定,他在利雅得的东道主本·萨勒曼"批准"了2018年伊斯坦布尔一名沙特记者遭残忍杀害并肢解的事件。这是否意味着美国不应与他打交道?当然不是。但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应该像传统上与北约内民主盟友合作那样,热情对待沙特政权——或莫斯科和北京的强人政权?当然也不应该。
利益与价值观的相互作用不仅体现在美国的外交关系中,也体现在其对规范和制度的处理上。这些包括国际法(美国时而支持时而忽视),以及许多更松散的”规则“来管理国际关系。它们还包括联合国、北约或世界贸易组织等多边机构,所有这些机构都是美国当初为推动更和平繁荣的世界而协助创立的,但如今却被特朗普贬低和破坏。
这指向了第三个问题:特朗普声称只按美国国家利益行事,却又短视地定义这些利益。理论上向阿联酋出售更多美国AI芯片很棒,但这可能无助于全球稳定。通过北约遏制侵略或通过联合国维护和平才能真正稳定世界。但美国必须将其纳入自身利益考量并发挥领导作用。
特朗普、万斯及政府其他成员陷入了错误的二元对立思维,认为基于“实力”的共和党外交政策要么必须遵循布什那种超脱现实的理想主义与狂热,要么沦为粗鄙的孤立主义——后者在实践中往往会退化为玩世不恭的交易手段。如果这些就是当今美国国家安全思维的两极,那么明智的政策其实应该从书架中间寻找。尽管希望渺茫,仍期待特朗普能开始翻阅那个区域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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