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CC委员安娜·戈麦斯为捍卫媒体与特朗普交锋——彭博社

安娜·戈麦斯

摄影师：瓦莱丽·普莱施/彭博社作为联邦通信委员会（FCC）中的初级——且即将成为唯一的——民主党成员，安娜·戈麦斯是美国政府中罕见的异议声音。她公开反对这一强大独立机构与白宫之间界限的模糊化，称其对媒体控制和私营企业恐吓采取“令人担忧”的手段，此举使她的职位岌岌可危。

但戈麦斯表示这值得冒险。她发起了一系列反对行动，矛头直指FCC主席布伦丹·卡尔的政策议程——这位主席由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于今年一月提拔上任。在FCC月度会议后，她开始自行召开新闻发布会，谴责卡尔关于公共广播机构报道及资金来源的观点“危险且史无前例”，并反对其针对媒体公司多元化政策的打压措施。

“我们目睹的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推动，企图以‘人人机会平等等同于歧视某些群体’这种扭曲观点来控制企业，”戈麦斯在采访中表示，“这实际上是对民权法的曲解。FCC应该回归核心使命，而非将日益缩减的资源浪费在这些与根本职责毫不相关的政策上。”

尽管联邦旅行禁令仍在实施，戈麦斯仍自费参加了四月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全国广播协会会议。她在会上表示，该机构正利用其调查权力"骚扰和恐吓"广播电台，以换取对政府更有利的报道。她从费城到迈阿密走访了多家广播电视机构，支持那些在报道中采取"更加谨慎"态度以避免政府报复的地方广播业者。最近她还启动了"第一修正案巡回活动"，将与言论自由专家举行圆桌会议并开展倾听会，旨在"反击本届政府持续进行的控制与审查运动"。

从左至右：戈麦斯与联邦通信委员会主席布伦丹·卡尔、共和党籍委员内森·西明顿在华盛顿参加会议。摄影师：瓦莱丽·普莱施/彭博社戈麦斯的直言不讳使她处境危险。特朗普近期解雇了联邦贸易委员会的两名民主党成员——该机构与联邦通信委员会类似，传统上具有独立地位。被解雇委员正在起诉政府。虽然部分监督机构质疑解雇行为是否合法，但卡尔公开为特朗普解雇独立机构成员的权力辩护：“根据《通信法案》条款，总统至少可以无理由解除委员职务。“卡尔三月在华盛顿某活动上如此表示。

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四位委员中另一位民主党人杰弗里·斯塔克斯即将离任，这使戈麦斯成为制衡共和党全面掌权的唯一力量。

但对戈麦斯而言，FCC权力的扩张与职能转变必须受到内部监督。即便无法阻止投票，她也能通过引发公众关注和提供反证来对抗行政部门的叙事。

“我不为自己担心，“戈麦斯表示，“我目睹了其他机构的遭遇，这再次说明他们试图压制所有异议。如果他们害怕有人反对其作为，恰恰暴露了自身的脆弱。”

福特汉姆大学法学教授奥利维尔·西尔万指出，尽管戈麦斯推动实质性变革的能力有限，但她的反对意见至关重要。

“异议意见能揭示多数方计划的局限性，“教授通信与行政法的西尔万说，“即使卡尔主席对其认为不必要的监管态度强硬，在公开记录和历史维度保留反对意见仍具价值。”

使命召唤

58岁的戈麦斯于2023年9月宣誓就任FCC委员。应前总统乔·拜登邀请，她原本已退休，但被该机构帮助全体美国人改善网络通信接入的跨党派使命所感召。

戈麦斯指出，在特朗普和卡尔领导下，FCC正逐渐背离服务普通民众的初心。她希望重新引导同僚关注重点，如扩大可负担网络覆盖范围，助力地方广播站更好地服务社区。

同事们形容戈麦斯是一位谦逊的共识构建者和导师——这些特质与她作为特朗普政府直言不讳批评者的新角色并不完全吻合。

但她同时也是联邦通信委员会（FCC）的资深人士，深谙该机构的权力运作机制及如何推动事务。从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她选择加入跨国大型律所Arnold & Porter担任助理律师，初衷是该所设有通信业务部，却意外投身烟草诉讼工作。

最终，一位合伙人引导她进入FCC，期间她处理过从电话号码管理到卫星及海底电缆政策等众多议题。她曾在比尔·克林顿总统任内的国家经济委员会任职，后转至商务部某部门监管通信事务，包括模拟向数字机顶盒的过渡。2013年戈麦斯离开公职加入通信领域律所Wiley Rein时，原以为将就此告别公共服务。

与戈麦斯在Wiley共事过的广播电视媒体律师凯西·柯比表示，不应将这位朋友的温和性格误解为软弱。

“你既可以保持 collegial（ collegial ），又能坚守原则，“柯比说道。

FCC通常由三席多数党成员和两席少数党成员组成，主席由总统任命。自拜登政府提名的杰西卡·罗森沃塞尔于1月离任、卡尔接替其职位后，该机构两党代表人数持平。但特朗普已提名奥利维亚·特拉斯特填补共和党空缺席位，恢复共和党多数优势。目前尚不清楚他何时会提名接替斯塔克斯的人选。根据规定，FCC不允许单一政党占据超过三席，但特朗普可提名其他党派人士（如独立人士）。且他并无义务立即填补该席位。

公开争议

尽管联邦通信委员会（FCC）采用两党制结构设计，但过去在网络中立性和消费者隐私规则等问题上曾引发高度政治化的公开争论。这个由国会创建的机构负责监督国家通信基础设施，拥有评估媒体交易、制定互联网政策以及分配数十亿美元补贴的广泛权力。它对康卡斯特公司（Comcast Corp.）和威瑞森通信公司（Verizon Communications Inc.）等媒体电信企业具有重大影响力。

卡尔正在积极运用这种权力及其带来的聚光灯效应。FCC传统上保持对行政部门的独立性，即便其五名委员按党派路线分立时仍会支持执政党的政策。2014年，奥巴马总统曾呼吁FCC通过网络中立性规则，因被指干预独立机构而招致猛烈批评。但卡尔始终高调支持特朗普对主流媒体的抨击，利用职位放大政府的政治议程。

卡尔已针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60分钟》节目对卡玛拉·哈里斯采访的剪辑展开调查——该投诉曾被其前任驳回。他同时以“恶意"多元化政策为由审查华特迪士尼公司及其ABC电视台，以及威瑞森和康卡斯特，并将待决的并购审批与取消DEI（多元化、公平与包容）措施挂钩。此外，他还要求FCC对公共广播机构PBS和NPR的赞助协议启动调查。

“我们实际上正在翻过拜登时代武器化治理的那一页，”卡尔在三月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我确保联邦通信委员会面前的每一个实体都能得到公平对待。”

卡尔的一位代表未回应本文的多次评论请求。

对戈麦斯而言，这些调查相当于“文化战争和控制言论的恐吓运动”——所有这些都远远偏离了联邦通信委员会的职责范围。她表示，在自称反对政府越权的卡尔领导下，该机构似乎正在越权。

四月，卡尔将矛头指向拥有倾向自由派的MSNBC新闻频道的康卡斯特，因其对基尔马尔·阿曼多·阿布雷戈·加西亚的报道。阿布雷戈·加西亚是一名移民，被特朗普政府错误地驱逐到萨尔瓦多一所臭名昭著的监狱。

“康卡斯特旗下的媒体花了几天时间误导美国公众——暗示阿布雷戈·加西亚仅仅是一个守法的美国公民，只是一个普通的‘马里兰州男子’，”卡尔在X上发帖表示。“康卡斯特知道联邦法律要求其持牌运营必须服务于公共利益。新闻歪曲是不可接受的。”

联邦通信委员会正在审查派拉蒙环球（CBS的母公司）与天空之舞媒体的合并，这是该机构审查广播许可证转让的职责范围。但交易审查已经与特朗普对CBS的诉讼纠缠在一起。在卡尔获取并公布了诉讼核心的《60分钟》采访的完整文字记录后，他表示特朗普“在这些媒体偏见问题上是正确的”，并暗示他将在合并审批的背景下审查CBS如何处理这次采访。

“我认为这是一个例子，表明特朗普总统在这方面走在了前面，”卡尔在福克斯新闻《玛莎·麦卡勒姆的故事》节目2月7日的采访中表示，“他在很多事情上都领先一步。”

在《60分钟》播出关于特朗普2月与乌克兰总统争议性会面以及他试图控制格陵兰的片段后，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猛烈抨击，并特别呼吁卡尔对CBS“实施最高罚款和惩罚”。

周一，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与杰克·塔珀的采访中，戈麦斯在被问及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对派拉蒙与天空之舞合并案的审查是否与特朗普对CBS的诉讼有关时，批评了卡尔和特朗普。

“让我们明确这届政府在做什么，”她说，“这是一场审查和控制的运动。”她补充道，“我可以告诉你，《60分钟》的采访中没有任何新闻失实的案例。”

前总统奥巴马与戈麦斯在华盛顿办公室的签名照片。摄影师：瓦莱丽·普莱施（Bloomberg）尽管存在明显的政策分歧，戈麦斯形容她与机构内共和党同僚保持着友好关系。她在委员会与卡尔共事一年多后，后者才接任领导职务，且两人曾先后任职于威利律师事务所。在联邦通信委员会的公开会议上，委员们并未针锋相对，围坐在主席台时常常谈笑风生。

最近一次公开会议中，斯塔克斯通过视频参会时遭遇网络故障导致表决受阻。“我们得找个负责通信基础设施的机构来解决这问题，“卡尔打趣道。最终斯塔克斯在视频会议软件里发送了点赞表情，共和党委员内森·西明顿随即宣称其同事"开创了表情符号表决先河”，引发全场轻笑。

戈麦斯谨慎地将批评矛头指向特朗普政府及联邦通信委员会整体，而非针对卡尔个人。

“当我表达忧虑时，是针对行政当局的政策，“戈麦斯强调，“是对委员会决策影响自由的担忧——新闻自由、言论自由——以及这些决策如何影响消费者。”

身为哥伦比亚裔的戈麦斯特别注重与拉美裔群体沟通。全美拉美裔媒体联盟首席执行官布伦达·卡斯蒂略指出，该群体占美国人口20%，但已有20年未在联邦通信委员会高层获得代表席位。“任何委员都必须把握不同群体的脉搏：农村社区、多元社区、残障群体社区，“卡斯蒂略表示，该联盟曾大力游说戈麦斯的提名事宜。

戈麦斯用英语和西班牙语发表部分政策讲话，旨在以听众的偏好语言触及更多人，尤其是在联邦通信委员会做出涉及公共安全与紧急服务的决策时。然而，她的这种做法在特朗普政府中遭遇阻力，该政府正日益强调单一国家认同，而非颂扬文化差异。

未来数月，戈麦斯将面临聚焦联邦通信委员会核心议题的挑战——包括打击电话骚扰、升级美国无线网络及扩大高速互联网覆盖——同时还需应对卡尔针对媒体所谓自由派偏见的攻势。

“安娜主动扛起大旗，公开反对当前乱象，这真让我惊喜，“前民主党籍联邦通信委员会官员吉吉·索恩表示，“这并非她的本性。她本非好斗之人，但形势所迫，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