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关税重创越南、柬埔寨、孟加拉国出口商——彭博社
Dan Strumpf, Philip Heijmans, Kai Schultz
越南胡志明市的一家纺织厂，美国可能对出口至该国的商品征收46%的关税，这在全国各地的工厂中引发了恐慌。
照片：Linh Pham/Bloomberg
上周，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的关税生效前夜，鲁巴娜·胡克召集了孟加拉国一些主要出口商的紧急会议。
在达卡一个高档区域的会议室里，这个为H&M和Dollar Tree等品牌供货的集团无法相信美国突然对世界上最贫穷国家采取的措施。他们讨论了这些税收将如何摧毁他们的工厂，并表达了对供应链重组的担忧。
对于拥有15万名员工的阿赫桑·汗·乔杜里来说，沮丧达到了顶点。
“我们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他愤怒地说。“我们做了什么，值得美国如此愤怒？”
特朗普提出的关税对那些谈判能力弱的国家打击最大，这些国家的人均日收入仅为几美元，生计依赖于向美国——一个经济规模是孟加拉国60倍的国家——出售廉价商品。更糟糕的是，多年来，美国支持的开发机构一直鼓励这个南亚国家通过出口服装来摆脱贫困。
乌尔米集团在达卡的一家纺织工厂。去年孟加拉国向美国出口了超过80亿美元的服装，约占总出口的五分之一。摄影：法蒂玛·图·约翰拉/彭博社在混乱与困惑之后——特朗普实施并随后暂停了迄今为止对数十个国家最严厉的关税——发展中国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新现实。70多年来，许多新兴国家，尤其是亚洲国家，已成为全球最大消费市场美国的低成本制造商。美国人进口从孟加拉缝制的裤子到马达加斯加种植的香草等各种商品。特朗普现在正通过其"解放日"声明彻底改变这一模式。在越南，对美出口可能征收46%关税的消息引发了河内和胡志明市等大都市工厂的恐慌。
除中国外（特朗普已将关税提高至125%），其他预期将面临更高美国关税的国家现在获得了至少90天的延期。如果白宫继续推进，这些关税可能对新兴经济体造成灾难性后果，尤其是在上月美国大幅削减大部分对外援助的背景下。
“这是执行死刑的暂时中止，”华盛顿国家战争学院专门研究东南亚政治的教授扎卡里·阿布扎说。“他们仍在死囚牢房中，而这位总统非常善变，可能会改变主意。”
通过强硬对待那些生产非战略性商品（如服装或鞋子）的脆弱且贫困国家，特朗普已发出信号，表明他愿意为了平衡贸易逆差而危及数十年的国际发展和软实力积累。
许多受影响的非洲国家多年来一直依赖对美国的免关税准入。其他国家，如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则依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来维持经济运转，或深陷战争与冲突的重压之下。在特朗普列出的国家名单中，他计划对莱索托——非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征收最高关税。当地政府警告称，如果美国坚持其总体规划，该国经济可能会彻底崩溃。
特朗普总统于4月2日宣布关税措施。图片来源：Kent Nishimura/Bloomberg在柬埔寨首都金边的一家工厂外，45岁的苏·桑南感到沮丧。她每月200美元的大部分收入用于养家和支付摩托车的小额贷款。如果突然失去工作，她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说。
中国在幕后等待。通过向较贫穷国家投资数十亿美元建设港口和铁路，并以换取政治支持，北京现在希望利用混乱局面并加强其贸易联系。
“十多年来，华盛顿通过指出中国的恐吓、违法行为和不公平经济做法来动员各国”，布鲁金斯学会李光耀东南亚研究讲座教授林桂娟表示。“现在，它自己却面临被指责同样行为的风险。”
在整个亚洲，关税将尤其具有破坏性，人们感到震惊。
在柬埔寨，当局最初对49%的关税不以为然，认为特朗普会降低关税，因为该国主要出口廉价和劳动密集型商品。去年，与美国的总贸易额达到约130亿美元，其中97%是柬埔寨的出口。
当白宫明确表示是认真的时，柬埔寨迅速采取行动。官员和企业领袖们思考如何与美国谈判。一些人对柬埔寨作为一个小经济体能否引起特朗普的注意表示担忧，参与谈判的美国商会柬埔寨分会主席凯西·巴尼特说。
工人们在午餐时间参观金边一家服装厂外的摊位。照片：菲利普·海吉曼斯/彭博社“柬埔寨根本不购买美国产品，”他评论道，并补充说该国从美国最大的进口之一是二手车。“他们甚至买不起一辆美国的新车。”
上周三特朗普暂停了大部分关税，除中国外普遍只实施10%的关税后，所有人似乎都急于达成协议。
金边物流公司LNL（柬埔寨）有限公司的执行董事托马斯·林表示，他的美国客户在上周三早上匆忙暂停了发货，但一旦特朗普推迟了更严格的关税，他们就改变了主意。
“我认为，在这90天内，运输公司会趁机提高商业费率，”林说，他估计5月和6月的运费可能会上涨约25%。
这些供应链并非随机形成。几十年来，让贫穷国家致富的计划几乎如出一辙：将农民转移到工厂，找到一个利基市场，并在全球范围内销售这些产品。这一路线图使中国和其他地方的数亿人摆脱了贫困，带来了一段惊人的增长期。
近年来，随着华盛顿和北京之间贸易关系的恶化，大公司寻求业务多元化。*“中国加一”*战略分散了财富，为越南等地提供了救命稻草，耐克公司等品牌的鞋厂在东南亚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并为美国消费者提供了更便宜的产品。根据彭博经济学的数据，越南超过四分之一的国内生产总值依赖于对美国的出口。
但在最近几年，受日益增长的自动化、疫情后通货膨胀以及富裕国家保护主义政策抬头的影响，出口导向型工业化的收益开始下降。
哈佛大学著名经济学家丹尼·罗德里克表示，特朗普提出的措施——将贸易壁垒提高到超过一个世纪以来未见的水平——将是对这一模式的死刑判决。
“关税确实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指出。“发展中国家需要新的战略。”
在孟加拉国，去年向美国出售了超过80亿美元的服装，约占总量的五分之一，出口商已经感受到了后果。一些人表示，美国买家要求孟加拉国企业承担提议的37%关税的全部成本，考虑到利润空间如此微薄，这是一个不可能的要求。
一场激烈的价格战已经开始，出口商们争相在更容易进入的市场（如欧洲）争取更少的客户。
尽管贸易紧张，孟加拉国的纺织厂仍在全力运转。照片：法蒂玛·图·约翰拉/彭博社专注于服装制造的Mohammadi集团总经理胡克表示，一位总部设在西班牙的客户突然取消了两份数十万件棉衬衫的订单。后来，她得知柬埔寨的一家供应商以更优惠的报价介入。
“买家甚至会为节省一分钱而更换供应商。”他说。
泰国S.P.有限公司的老板Sim Thai Ha Phuong在越南南部经营两家纺织厂，她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吸取了教训。她表示，公司的业务受到了严重影响。自那时起，Sim减少了在北美市场的业务，转而建立了以俄罗斯、欧洲和澳大利亚为主的客户群。
“我明白必须努力实现市场多元化。”她说。
但巴基斯坦Fazal纺织厂有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Rehman Naseem表示，在一个低质量制成品已经供过于求的世界里，寻找新客户将非常困难。巴基斯坦约80%的对美出口是纺织品。
“没有任何国家缺乏纺织品。”他说，“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其他市场是不可能的。”
位于平顺省的泰国S.P.服装厂。其老板已减少在北美市场的业务，建立了以俄罗斯、欧洲和澳大利亚为主的客户群。照片：Linh Pham/Bloomberg关税的后果是会增强中国的地缘政治实力，还是为其带来更多业务，仍有待观察。今年早些时候，新加坡国防部长表示，地区对美国的态度已从“解放者”转变为“寻求租金的房东”。在美国国际开发署终止合同后，中国增加了对柬埔寨扫盲和儿童发展相关项目的资助。
尽管如此，仍存在越界的可能性。人们日益担忧中国可能过度扩张到其他国家，以减轻自身关税问题造成的损害。这可能导致当地小企业破产，并激怒那些原本可能因特朗普的不可预测性而愿意与中国签署新协议的世界领导人。
“对北京来说，并非一切都很乐观，”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东南亚事务负责人彼得·芒福德（Peter Mumford）表示。“美中贸易战可能会加剧该地区低成本中国进口商品的激增。”
实际上，这些讨论目前仍是抽象的。
在达卡郊外的乌尔米集团（Urmi Group）工厂，数百名身穿绿色制服的工人将布条送入缝纫机。其中有一位30岁的质量检查员Sheuly Akter，她和丈夫一起养活一个七口之家。
一些出口商表示，美国买家要求孟加拉国企业承担全部拟议关税成本。图片来源：Fatima Tuj Johora/Bloomberg她说，除了所有人都必须更努力、更快、更长时间地工作以弥补业务损失外，没人知道孟加拉国会发生什么。Akter表示，她的生计取决于此。
“我不认为买家会支付额外的关税，”他说。“我很担心。”
原文标题：特朗普关税政策引发全球工厂中心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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