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伟达CEO黄仁勋不愿谈论人工智能的风险——彭博社
Joshua Brustein
插图:彭博社Danzhu Hu绘制
英伟达黄仁勋爱谈芯片,却避谈人工智能(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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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月,Meta Platforms Inc.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与英伟达公司CEO黄仁勋同台出席峰会,对人工智能的奇迹赞叹不已。扎克伯格表示,当前AI模型已经非常出色,即便未来不再改进,也需五年时间才能充分发掘其应用潜力。“这是个疯狂的时代,“他补充道,随后在黄仁勋试图提问时插话——“这一切,你知道,某种程度上是你推动的。”
扎克伯格的恭维让黄仁勋措手不及,他稍作停顿才恢复镇定,腼腆地笑着说CEO偶尔也需要些赞美。其实他不必如此惊讶。历经数十载耕耘,黄仁勋已跻身硅谷最受推崇的科技领袖之列。当前AI热潮完全建立在英伟达图形处理器之上,这家公司正收获黄仁勋早年押注的成果——那时"大语言模型”(LLM)对世人而言还是陌生词汇。像扎克伯格这样的大客户代表,在公开场合对他表达敬意实属情理之中。
现代硅谷助长了"创始人神话"的塑造,这些人凭借远见、果决和纯粹意志力在宇宙中留下印记。现年62岁的黄仁勋(通常被称作Jensen)已跻身这一行列。最近出版的两本书——去年12月由《巴伦周刊》撰稿人(前彭博观点专栏作家)金泰(Tae Kim)所著的《英伟达之道》(W. W. Norton出版社),以及记者斯蒂芬·威特(Stephen Witt)即将于4月8日通过Viking出版社推出的《思考机器》——讲述了英伟达的迅速崛起。在叙述过程中,这两本书试图将黄仁勋与史蒂夫·乔布斯、埃隆·马斯克和扎克伯格等更知名的科技领袖相提并论。
两位作者显然采访了许多相同的知情人士,每本书都触及了英伟达和黄仁勋历史的关键节点。黄仁勋1963年出生于台北,10岁时父母将他与兄弟送往美国与叔叔同住。兄弟俩在肯塔基州就读寄宿学校,黄仁勋后来成为技艺精湛的乒乓球选手和才华横溢的电子工程师。从俄勒冈州立大学毕业后,他在硅谷谋得一份微芯片设计的工作。
当黄仁勋在芯片设计公司LSI Logic工作时,来自客户Sun Microsystems的两位工程师克里斯·马拉乔斯基和柯蒂斯·普里姆提议,是时候共同创立一家为消费级电子游戏生产图形芯片的初创公司。黄仁勋核算数据后认为这个想法可行,三人于1993年在加州圣何塞的Denny’s餐厅敲定协议,正式创立英伟达。
和许多初创企业一样,英伟达在早期也几度濒临绝境。公司设计首款芯片时,曾假设开发者会愿意重写软件以适配其独特性能。但响应者寥寥,导致包括现象级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毁灭战士》*在内的多款游戏在英伟达芯片上表现糟糕。第二代芯片同样未能扭转颓势,公司数次濒临崩溃边缘。
然而危机并未降临,这些早期挫折反而成为英伟达传奇的一部分。如今它们被视为公司加速产品开发周期、塑造高效进取企业文化的重要催化剂,这种文化延续至今。
英伟达如何改变游戏规则
真正的转折点在于黄仁勋决定突破核心用户群的战略布局。在公司成立初期,他就意识到图形处理器架构具有跨界应用潜力。他推动英伟达通过定制物理芯片强化这些功能,同时为科研和非游戏应用开发软件工具。尽管游戏业务面临激烈竞争,但这个新市场几乎由英伟达独占——因为当时这个市场根本不存在。正如维特所写,黄仁勋"仿佛要在玉米地里建造棒球场,等待球员们到来”。
当时英伟达已是上市公司,黄仁勋对芯片设计的执着令许多客户和股东不满。但他牢牢掌控公司坚持既定路线。最终,这些"球员"如约而至,带来的回报远超所有人预期。
在英伟达没有过多推动的情况下,那些构建最终演变为当今AI模型技术的人们发现,其GPU非常适合他们的需求。他们开始围绕英伟达的芯片构建系统,最初是学术界,后来是拥有数千亿资金的商业机构。等到其他人注意到这一点时,英伟达已经遥遥领先,以至于无法再采取太多措施。如今,游戏硬件仅占该公司整体业务的不到10%。
黄仁勋基本上做到了每位初创公司创始人想要做的事情。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了一个长线赌注,然后凭借病态的自信和狂热的工作狂精神实现了这一愿景。他是在一个已经在不同领域站稳脚跟的公司中做到这一点的,这只会让这一壮举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3月19日,黄仁勋在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举行的英伟达GPU技术大会上。摄影师: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金和威特在试图解释黄仁勋的成功秘诀时,都毫不掩饰对他的钦佩,甚至选择了一些相同的个人细节,从黄仁勋对克莱顿·克里斯坦森的《创新者的窘境》的喜爱,到他的战略脾气,再到他吸引人的笔迹。每本书的结论都是,黄仁勋是一位高效且极具个人魅力的领导者,即使他让员工们工作到筋疲力尽,他仍然深受员工们的喜爱。
然而,从第一页起,两人截然不同的写作视角便跃然纸上。将英伟达视为卓越领导力案例研究的金素英,开篇就用了一个延伸隐喻:黄仁勋对白板的热衷折射出他的管理哲学。在作者看来,这种习惯体现了黄仁勋要求员工用第一性原理思考问题,避免固守成见。“在白板前,“书中写道,“你无处可藏。无论你的想法多么精彩,最终都必须擦净白板重新开始。”
这种充满诗意的描述贯穿了黄仁勋领导力的每个侧面。正如本书及其他资料所载,英伟达内部文化以严苛著称。金素英记录了黄仁勋当众训斥员工的习惯,但此举被解读为另类关怀——用黄仁勋自己的话说,是"用折磨成就卓越”。(不过作者认为黄仁勋在乒乓球桌上碾压员工的做法略显小气。)
相比之下,《思考机器》开篇就惊叹于英伟达崛起的不可思议:“这个故事讲述一家游戏硬件小众厂商如何问鼎全球市值冠军”,维特在首句写道。(截至4月3日收盘,英伟达以2.48万亿美元市值滑落至第三位。)
随着英伟达推动的技术进步,其社会影响引发广泛思考。现代硅谷的叙事核心,很大程度上正是科技公司如何应对这些衍生影响。相比其他行业,科技界更倾向于赋予商业行为超然意义——风投家以哲学家自居,初创企业创始人不仅开发聊天机器人,更谋划着人工智能超越人类后如何实施全民基本收入。AI行业始终带有准宗教色彩,员工讨论日常工作是否威胁人类存续的情形并不罕见。
这并非黄仁勋——或者说英伟达——的行事方式。像埃隆·马斯克这样的技术狂人或许会幻想自己站在火星上然后逆向推导实现路径,但维特写道:“黄仁勋反其道而行之。他从眼前电路板的实际性能出发,然后沿着逻辑允许的方向尽可能向前推演。”
与其他几家市值万亿美元的美国科技公司掌门人相比,黄仁勋与公众的距离显然更远——那些公司都在为消费者开发软件应用。维特的著作以作者试图与黄仁勋探讨人工智能相关深层问题收尾。黄仁勋先是表示这类问题更适合询问马斯克等人,继而勃然变色彻底终止了对话。
与许多从小浸淫科幻作品并从中汲取灵感的科技领袖不同,黄仁勋本质上是个工程师。他不仅不相信那些关于人工智能最危言耸听的预言会成真——更认为根本没必要讨论这些。那是别人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