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袭性真菌病致死数百万人，对毫无防备的世界构成日益严重的威胁——彭博社

印度拉贾斯坦邦，医疗团队正在救治一名感染黑真菌的患者。

摄影师：丽贝卡·康维/盖蒂图片社

当大多数人想到危险感染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细菌或病毒。但对于像彼得·陈鸿这样的传染病专家而言，如今潜伏在医院和诊所中最阴险的威胁之一是真菌。

陈鸿的病例清单很长：来自加州中央谷地的一名29岁健康马拉松运动员，其心脏内膜被土壤真菌球孢子菌侵袭；一位肺移植受者在停用抗真菌药物后咳出霉菌结节——遍布肺部的真菌增生；还有一名45岁糖尿病控制不佳的女性，感染了黑真菌，导致部分面部损毁并扩散至脑部。尽管经历多次手术和治疗，她仍在医院离世。

“这些病例已不再罕见，”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副院长兼教授陈鸿表示，“我们每天都在接诊此类患者。”

彼得·陈鸿摄影师：贾斯汀·特劳卡曾经被认为罕见或机会性的侵袭性真菌感染，如今正以惊人的频率出现——且出现在医生过去无需担忧的患者和地区。气候变化正在扩大真菌的地理分布范围。器官移植、化疗和重症监护等医疗进步挽救了生命，但也让更多患者处于免疫抑制状态。甚至像糖尿病这类常见疾病也会增加严重真菌感染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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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估计，每年有650万人罹患侵袭性真菌感染，其中约250万死亡病例直接由真菌感染导致——约为全球结核病死亡人数的两倍。

许多死亡病例发生在晚期艾滋病患者中，专家警告称，随着全球艾滋病防治项目资金缩减，问题可能恶化。他们表示，艾滋病相关疾病的激增可能加剧真菌危机，尤其在诊断工具和抗真菌治疗本就有限的资源匮乏地区。

雪上加霜的是耐药性感染的激增——这些菌株对有限的抗真菌药物库已不再产生反应。耳念珠菌作为一种2009年首次发现的新兴酵母菌，已在医院和长期护理机构引发致命疫情。专家警告，广泛的耐药性可能很快会超越新药研发的缓慢步伐。

2016至2023年美国耳念珠菌病例激增8750%

数据来源：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

真菌危机

世界卫生组织周二警告称，全球在诊断和治疗真菌感染能力方面存在严重缺口。这包括药物研发管线极度匮乏——过去十年全球仅批准了四种新型抗真菌药。目前处于临床开发的九种药物中，仅三种进入患者研究的最终阶段。

“未来十年我们可能看不到多少新药获批，“世卫组织日内瓦总部抗菌素耐药性部门负责人瓦莱里娅·吉甘特表示。

吉甘特补充说，超过半数在研抗真菌候选药物缺乏真正创新，难以应对新兴耐药性。“我们始终需要消灭危险真菌的新方法，“她说，“九种候选药物中仅三种针对最关键的病原体。”

悉尼大学研究员、传染病医生贾斯汀·比兹利表示，真菌威胁仍被危险地忽视，他参与了世卫组织的两份报告。“真菌不在任何人的关注范围内，“他说，“它未被察觉且失控——这意味着我们未能制定缓解措施。”

他还指出，农业抗真菌药物使用日益引发关注。

“许多正在研发的新药并不具备创新作用机制，“比兹利表示。在许多情况下，新化合物在农业中应用更快，以保护作物免受白粉病等病害。“这对人类药物研发者来说实在令人沮丧——对公共卫生也略有担忧，因为我们寄予厚望的新药在环境中就会接触到生物类似物，这将导致耐药性产生。”

另一个短板在于诊断技术，世卫组织警告称，即便存在检测致命真菌的方法，中低收入国家往往也难以获取。大多数检测需要设备完善的实验室和训练有素的人员。吉甘特表示，用于检测侵袭性真菌感染和确定药物敏感性的系统开发，也落后于现有细菌检测体系。

隐形的敌人

真菌感染与细菌病毒截然不同。它们极少在人际间传播，大多源于环境——发霉的土壤、腐烂的植物、空气中的孢子。某些孢子甚至能飘升至大气层，跨越大陆迁徙，这使得追踪和控制变得异常困难。

这导致几乎无法完全保护易感患者。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Chin-Hong表示，医生常为高风险人群（如接受过肺或造血干细胞移植者）开具预防性抗真菌药物。但现有药物无法覆盖所有霉菌种类。毛霉菌病——这种罕见却凶险的感染——是出了名的难治之症。

“毛霉菌病可能是最可怕的一种，“Chin-Hong说，“若侵入肺部，死亡率可高达87%。“该真菌还能侵袭鼻窦并扩散至大脑，致死率约50%。它会导致组织坏死——通过阻断血流使抗真菌药物无法抵达感染部位。

“必须手术切除感染区域，“他解释道，“许多患者因此失去眼球，因为真菌会通过窦腔上行，而目前对此缺乏有效疗法。”

对于鼻窦或皮肤感染，手术切除尚有可能。但肺部感染的处理则困难得多。“肺部高死亡率的原因在于，你无法随意切除大块肺组织，“Chin-Hong指出。

即使药物有效，它们对最需要药物的患者——免疫系统较弱的患者——往往效果较差。

“我们现在有药物，“Chin-Hong说，“但我们的药物正在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