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正削弱美元在全球市场的避险货币地位——彭博社

过去三个月里，美元对31种主要货币中除少数几种外全线下跌。

摄影师：安德鲁·哈勒/彭博社本月美国股市暴跌时，Federated Hermes基金经理约翰·西达维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

在市场抛售中向来被视为避风港的美元，这次并未随着投资者避险情绪而走强。它也在急速下跌——热钱正涌向黄金、日元、欧洲股市等几乎任何非美资产。

“这很不寻常且发人深省，“负责债券投资的西达维表示，“美元在本应发挥避险作用的环境里却未能履职。”

如同近期冲击全球市场的诸多波动一样，这种现象只有一个解释：唐纳德·特朗普总统。

在他第二任期刚满两个月之际，不断升级的关税攻势和逆转数十年全球化进程的企图，正在动摇市场对美元的信心——过去八十年间，美元始终享有世界金融体系核心的特殊地位。

过去三个月美元对31种主要货币中除少数几种外全线下跌，导致彭博美元指数下跌近3%，创2017年以来最差年度开局。作为替代避险资产的黄金价格飙涨至每盎司3000美元以上的历史新高。由于担忧政策转向可能令全球最大经济体陷入衰退，三月中旬投机交易员开始押注美元下跌，这是特朗普当选以来的首次。

2025年美元对十国集团货币全线下跌

来源：彭博社

“与通常作为外汇市场操作者稳定堡垒和首选避风港的形象相反，如今美元恰恰站在对立面，“全球最大货币经纪商之一Pepperstone Ltd.驻伦敦高级研究策略师迈克尔·布朗表示。他指出越来越多的客户在询问"我该关注哪些替代选择，而不是只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躲进美元里？”

考虑到此前美国强劲经济和较高利率支撑下的大幅升值，近期下跌尚未实质性削弱美元实力——若全球放缓忧虑引发海外投资者涌入美债，美元仍可能反弹。作为世界主要货币，美元仍牢固占据主导地位，绝大多数央行储备和大宗商品（如石油）交易均以其计价，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尚未出现重大替代方案。

“货币兴衰不会因为出现一位竭力扼杀全球化的意外总统而突然发生，“哈佛大学教授、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卡门·莱因哈特表示，“美元取代英镑成为储备货币也非一夕之功。”

但特朗普的行动正重新点燃关于海外政府是否会加速去美元化进程的长期讨论。欧洲领导人视之为机遇，拟通过建设更具整合性、流动性的市场来强化欧元地位，使其更好抗衡美元。部分发展中国家也屡次提出联合挑战美元霸权的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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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曾表示希望维持美元全球核心货币地位，甚至威胁要对任何试图摆脱美元进行贸易结算的国家实施报复。但与此同时，他又在竞选活动中暗示乐见美元走弱，因这将提升美国产品竞争力。这引发市场猜测他可能正通过贸易战胁迫各国政府达成某种重大协议来实现该目标，不过白宫尚未公开提出此类计划。

然而无论是维持美元地位，还是说服他国政府配合美国利益行事，这些目标似乎都与特朗普疏远盟友的孤立主义议程背道而驰。

荷兰合作银行伦敦策略师简·弗利周四在客户报告中指出，特朗普的贸易政策、退出军事联盟的举动，以及关于吞并加拿大或格陵兰的随意言论，正以"可能加速去美元化趋势并削弱美元价值"的方式侵蚀国际社会对美国的信任。德意志银行外汇策略全球主管乔治·萨拉维诺斯本月也向客户发出警告，随着市场适应新地缘政治秩序，“必须承认美元丧失避险货币地位的可能性”。

华尔街汇市观察人士预见美元将走弱

来源：彭博社

在市场中，这些长期考量正让位于更直接的连锁反应。

本周美股再度下挫，在特朗普对外国汽车制造商加征关税后，标普500指数周五又下跌了2%。交易员们正密切关注他计划于4月2日宣布的可能是迄今最大规模的全面加税行动——他将其称为"解放日”，基于其通过提高进口壁垒促使企业增加国内生产从而创造就业的信念。

理论上，加征关税应通过抑制进口需求提振国内工厂产出，从而增强本币。但美元反而贬值，因为特朗普加税幅度可能同时重燃通胀和拖累增长。政府官员淡化了这些担忧，认为这是包括削减政府薪资和支出在内的经济振兴计划可能产生的副作用。

这种短期阵痛正是华尔街所担忧的。在经历了自1990年代互联网泡沫以来最强劲的两年上涨后，标普500指数自2月中旬以来已下跌9%，受经济担忧和人工智能热潮后科技股估值过高的拖累。

与此同时，特朗普与欧洲盟国在防务费用上的冲突促使德国大幅增加开支，这可能刺激该地区经济。这推动了今年欧洲股市两位数涨幅的反弹，可能导致投资者将资金从美国转向欧洲。

“如果随着人们开始质疑美国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基本面，那些资金外逃，可能会导致市场混乱，迫使美国股市和美元走低，”麦格理集团驻纽约宏观策略师蒂埃里·威兹曼表示。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家巴里·艾肯格林，曾广泛著述美元问题，他一直关注更长期的风险。

美元的核心地位——通过支撑国债需求使美国得以避免其他国家那种债务危机——不会轻易被取代，因为美国债务市场的规模使其成为全球最具流动性的市场，允许投资者在不影响价格的情况下交易大额证券。

然而，他表示，这并非不可能。“美元尚未失去其避险地位，”他说。“但我们必须认真考虑这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