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制造商Skydio欲从中国手中夺回美国领空——彭博社

Skydio工程师安东尼·莫利诺在夜间演示现场。

摄影：彭博商业周刊 菲利普·张去年十月下旬，两名乌克兰军官飞赴美国造访硅谷四轴无人机厂商Skydio Inc.总部。如同曾经的机枪与坦克，无人机正在重塑战争形态。自2022年俄罗斯入侵以来，乌克兰已成为全球无人机战争的试验场。数百美元购置的四轴无人机装载炸药后，便化身为致命的高效制导导弹。佩戴虚拟现实头显的乌克兰飞行员操纵它们投入战斗，从空中猎杀俄军步兵，摧毁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坦克与装甲运兵车。俄军则以自家无人机部队还击。当前战局中，这类武器造成了双方绝大多数伤亡。

乌克兰军方消耗无人机的速度惊人。在美国资金支持下，本土小型企业迅速形成军工复合体应对需求，但该国仍需大量进口。到访Skydio加州圣马特奥办公室的二人，正是乌军去年新设、全球首个完全专注此类武器的无人系统部队高级军官（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要求本文不具名）。此行旨在考察Skydio能否提供助力。

访问首日，Skydio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亚当·布莱带领宾客参观了公司的测试中心与研发实验室。39岁的布莱（他解释自己的姓氏发音"和奶酪单词同韵"）身形清瘦、胡茬微露，浓眉之下是低沉的嗓音。他钟爱便于运动的T恤、修身卡其裤和跑鞋——当他在停车场疾奔展示四轴飞行器的追踪功能时，这身装束便派上了用场。参观途中，布莱带乌克兰团队观看了无人机降落伞设计工作站、概念飞行器原型，以及一台机械臂——它正旋转着Skydio无人机掠过印有特殊二维码的纸张，以测试导航摄像头和计算机视觉系统。随后访客们与布莱及十余位高管在会议室展开座谈。

在加州海沃德市的制造工厂校准Skydio X10无人机摄影师：Philip Cheung（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乌克兰方首先介绍了无人机在战场承担的多重角色。“我们必须快速适应，因为别无选择，“那位军衔较高的军官用流利的英语快速说道。除了一次性"第一人称视角"无人机外，他们还部署了类似Skydio的先进四轴飞行器，作为空中侦察员和炮兵观察员盘旋战场，或执行投弹与物资运输任务。远程固定翼无人机袭击俄罗斯城市，装载炸药的无人快艇重创了俄黑海舰队。最新战术是在俄方补给路线上用无人机布设地雷：“出其不意才能奏效，敌军以为安全行驶时，死神已至。”

当轮到Skydio高管进行演示时，他们逐一介绍了专为军事用途设计的最新无人机X10D的各项功能升级。可见光与热成像相机系统已完成迭代，机体现已具备在中小雨环境中作业的防护能力。该公司尤其自豪的是飞行器在无线电中断及GPS失效情况下的自主飞行能力——该无人机搭载的导航相机可在300米高空实时构建下方地形图，当其他导航手段失效时仍能依靠此技术实现自主飞行。

Skydio联合创始人兼CEO亚当·布莱摄影师：菲利普·张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对Skydio而言，这次会议既是获取宝贵反馈的机会，也是弥补过失的契机。正如在场人员所知，该公司在乌克兰战场的表现令人失望。此前按美军标准生产的旧型号虽大量交付，但多数在乌军现役反无人机无线电干扰系统面前毫无招架之力。2024年3月的电子战测试中，X10D表现有所改善：能抵抗单一干扰（包括无线电干扰、GPS干扰及坐标欺骗攻击），但在复合干扰手段下仍会失效。“感谢各位在我们持续改进系统过程中的耐心等待，“Skydio副总裁奥尔登·琼斯表示，“我们深知这套系统对你们的特殊价值。”

所有科技初创企业都会经历成长阵痛，但Skydio面临的风险尤为重大。布莱常将无人机的发展形容为"从玩具到工具再到基础设施”。尽管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对其飞行区域和方式有严格限制，这类设备仍在美国激增。户外摄影师和电影制作人是最早依赖该技术的群体；如今消防员和警察也在搜救行动、车辆追捕及潜在暴力对峙中运用无人机。电力公司派遣无人机巡查输电线损，商业船主用其检查船舶，结构工程师则通过它们监测国内老化桥梁水坝的隐患征兆。亚马逊公司甚至正将其纳入配送车队体系。

部分无人机产自美国本土。安杜里尔工业公司作为新兴的AI国防承包商，生产数款不同机型，而传统竞争对手多年来一直制造飞机大小的军用无人机。Skydio则重点布局公共安全领域，预估美加两国市场规模达150亿美元。但总体而言，美国制造商仅占全球供应链的极小份额。如今在美国乃至全球上空飞行的无人机，绝大多数产自中国，其中大部分由大疆创新一家公司制造。

随着无人机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中国在该行业的主导地位加剧了人们对数据流向控制权及无人机最终操控权的担忧。供应链同样能成为武器：由于中国共产党的对乌禁售政策（作为俄罗斯的盟友），乌克兰军队不得不持续寻找创新途径获取其战争所需的中国产无人机及零部件。针对这些被美方视为威胁的情况，美国各州及联邦立法者已开始立法禁止政府使用中国无人机。授权2025年美国国防预算的法案更进一步：其中包含的宽泛条款可能从年底起禁止中国无人机制造商进入美国市场。

中美竞争格局笼罩着美国最大的无人机制造商。这一局面形成的过程，成为两国高科技制造业发展路径差异的典型案例。Skydio公司拥有诸多优势——硅谷精英人才、政府人脉和顶级风险投资。但迄今为止，美国无人机制造商的寿命往往较短。对中国竞争对手的禁令将为Skydio带来巨大机遇，同时也将是一次严峻考验。

布莱在加利福尼亚州圣马特奥的Skydio总部操作X10无人机。摄影师：Philip Cheung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布莱出身于一个虽未翱翔蓝天却世代痴迷航空的家族。他从小就被外祖父的故事深深吸引——老人曾作为机械师和机组组长服役于二战期间的B-17轰炸机中队。布莱的父亲道格是公设辩护律师，自学编写交易软件后成为职业基金经理，业余时间喜欢操控无线电遥控模型飞机。父子俩常在丹佛老家查特菲尔德州立公园的模型飞机场度过夜晚时光。“我常载着满车飞机模型接他放学，然后一直飞到天黑，日复一日，“道格回忆道。

高中时期，亚当就开始参加并屡次赢得国内外无线电遥控特技飞行比赛，这类赛事会根据飞行员让飞机精准完成复杂翻腾滚转动作的表现评分。“有点像花样滑冰，“他解释道。他痴迷于改装飞机，通过削薄泡沫填充物减轻重量，每片轻木都要称重。他最钟爱的是一架俄制雅克54，翼展达6英尺。如今这架飞机与布莱的其他参赛机型一同悬挂在Skydio办公室的天花板上。

布莱曾用于竞速的遥控飞机，现陈列于Skydio总部。摄影师：Philip Cheung 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大学时期，布莱拒绝了普林斯顿大学，选择了富兰克林·W·欧林工程学院——这所位于波士顿郊外的小型学院以其极具实践性的课程著称。该校后来在硅谷声名鹊起，但当布莱于2004年入学时，它甚至还没有第一届毕业生。他感到兴奋的是，这里的每个人，无论是学生还是教职员工，都在为这所学校冒险。

之后，布莱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在航空航天学系学习。YouTube上仍可找到一段2012年的短视频，简洁地总结了他当时的硕士研究。视频中，一架超轻型飞机以激光测距仪为"眼睛”，英特尔上网本处理器为"大脑”，在一系列日益复杂的环境中自主飞行。这架尺寸与Yak 54相当的飞机先是绕室内跑道和教学楼中庭盘旋，随后优雅地在地下停车场立柱间穿行。

这架自主飞行飞机的成功，加上布莱在麻省理工学院建立的人脉，为他赢得了Project Wing的工作机会。这个无人机送货项目是谷歌异想天开的"登月计划"之一。Wing所属的新兴行业利用小到可装入智能手机的传感器和处理器，打造出与大型国防承包商制造的固定翼"猎杀"无人机截然不同的设备。美国3D Robotics等公司向早期使用者出售四轴飞行器套件；法国Parrot Drone SAS公司推出了首款可用手机控制的无人机。而在香港科技大学，一位名叫汪滔的研究生创立了大疆创新公司（中文意为"伟大疆域”）。

深圳市大疆创新科技有限公司将引领从玩具到工具的转型。公司最初为DIY爱好者制造飞行控制器，2013年推出开箱即飞的"精灵"系列无人机。这款产品坚固耐用、操控直观、飞行平稳，搭载GoPro相机即可拍摄专业级画面。大疆随后自主研发高性能无人机摄像机和稳定云台，并通过提升电池续航与信号强度使新款机型飞得更远更久。

当警方和工程师开始探索无人机工作应用时，他们选择的正是大疆产品——如今乌克兰和俄罗斯军队的无人机编队都在使用该品牌。加拿大无人机服务公司创始人、行业意见领袖泰德·斯特拉兹米里如此评价：“大疆就像AK-47步枪，简单可靠。”

相比非中国品牌竞品，大疆无人机价格优势显著。这得益于规模化效益、高度自动化生产线，以及深圳产业集群带来的技术人才成本优势（大疆及其众多供应商的总部与工厂均设于此）。企业还享有政策红利：2015年中国政府出台《中国制造2025》十年规划，明确将机器人、航空航天（特别指出无人机与飞机、直升机并列）等十大领域作为产业升级重点。这使得大疆及其新兴竞争对手道通智能等企业，能够获得政府科研合作项目、专项补贴、政策性银行贷款及国资背景投资机构的定向扶持。

“无人机确实还处于起步阶段，”布莱表示。摄影师：彭博商业周刊 Philip Cheung与此同时，布莱几乎很快就对Wing感到不安。2014年，他离开公司，与麻省理工学院自研飞行器的联合创始人亚伯拉罕·巴赫拉赫以及另一位麻省理工和奥林学院的校友马特·多纳霍共同创立了Skydio。三位创始人设想了一种可以自主飞行的飞行器，让新手或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的用户（比如在山上进行电影般的骑行或在交火中求生）也能操作。或者完全不需要人操作。其自主能力最终可以升级到更大的飞行器。这一观点说服了风险投资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和Accel Partners提供种子资金。芯片制造商英伟达公司也作为投资者加入，看到了其机器人友好计算平台的潜在应用。

2018年，Skydio推出了其首款产品，一款“跟随我”的消费级无人机，旨在记录适合视频拍摄的户外运动。这款名为R1的无人机有一对矩形框架，嵌入了导航摄像头，围绕其四个旋翼运行，并且没有配备控制器。用户通过智能手机应用程序启动它，之后它会锁定并跟随用户。科技评论员对R1在避开树枝、灯柱和低矮拱门的同时进行拍摄的能力印象深刻。他们也经常提到它的价格——2499美元，是配备先进功能的相应大疆机型的两倍。

2019年末，Skydio推出了Skydio 2。它比R1更小巧坚固，避障能力更出色，售价仅999美元。用户可额外购买控制器——传统双摇杆式或任天堂Wii式的遥控棒。

但即便以这个价位，Skydio仍未能撼动大疆和道通的市场地位。“公司当时处于尴尬境地，“布莱伊表示，“大家都认为技术很酷，但商业模式行不通。“其他美国无人机厂商相继折戟：3D Robotics于2016年停产无人机，Lily Robotics在2017年破产。Airware于2018年停运，同年GoPro也停产了仅上市两年的Karma无人机。

Skydio能幸免于难，地缘政治因素功不可没。无人机兴起的同期，美中关系持续恶化。对五角大楼而言，依赖潜在对手获取武器技术——尤其是具备自主决策能力的技术——其风险不言而喻。联邦调查局和国土安全部网络安全与基础设施安全局2024年联合发布的指南警告称，中国无人机"仍对关键基础设施和美国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除国会写入今年国防拨款法案的潜在禁令——该法案宣称除非"适格国家安全机构"在今年内认定大疆和道通无人机不构成国家安全风险，否则将禁止两家公司在美国销售任何新产品——商务部也正考虑对中国无人机实施限制措施。

尽管许多细节属于机密，但更广泛的担忧在于，中国无人机可能成为一支众包间谍机队，将潜在敏感区域的视频和位置数据传输回制造商，进而传递给中国共产党：中国法律要求国内企业在被要求时协助国家情报工作。在更为猜测性的层面，有人担心中国无人机的行动甚至可能不完全由其名义上的所有者控制。

大疆坚决否认其无人机存在特定安全风险。“我们从未收到过根据《中国国家情报法》提出的请求，”该公司全球政策主管亚当·威尔士表示。他提到大疆无人机通过了博思艾伦咨询公司、FTI咨询公司和美国内政部等机构的网络安全审计。该公司现在提供一种特殊的“本地数据模式”，在此模式下其无人机不连接互联网，威尔士称大疆也不再存储美国用户的飞行记录。“我们一直欢迎审查，”他说，“任何想要检查我们产品的机构，他们可以自行操作，如果他们希望我们配合使其更便利，我们很乐意合作。”

对Skydio而言，这些担忧成了福音。2020年，美国国会命令五角大楼停止购买中国无人机，同年该公司推出了X2折叠无人机，其摄像头、电池和发射器均较前代机型有显著改进。Skydio将X2推销给警察和消防部门、美国军方、公用事业公司和其他企业——这些客户对网络安全的重视程度是大多数小轮车和滑雪板爱好者所不及的，且X2高达10,999美元的标价对他们而言并非不可接受。2023年，Skydio宣布完全退出消费级无人机业务，专注于企业和政府市场。

Skydio目前自豪地拥有650家公共安全机构客户，推动其实现九位数的年收入（“增长迅速”）。在2024年9月底于加州圣克鲁斯市郊度假村举行的最新用户大会上，Bry发布了X10的升级版本，该机型起价12,000美元，最高可达两倍价格。然而最重大的发布是Dock——一个兼具机库与发射台功能的设备，外形酷似太空时代的天井烤架。目前大多数无人机仍需手动起飞。配备电池充电器和可伸缩防雨罩的Dock承诺将改变这一现状。在纽约市、俄克拉荷马城和拉斯维加斯的试点项目中，安装在警察分局和消防站屋顶的Dock使Skydio无人机能在接到911报警后数秒内起飞，在人类救援人员到达前评估潜在危险情况。（Skydio并非唯一预见这一未来的公司，大疆等其他无人机厂商也销售类似产品。）

组装Skydio机库。摄影师：Philip Cheung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X10试飞场景。摄影师：Philip Cheung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进入量产后，Skydio的机库将在与公司圣马特奥总部隔旧金山湾相望的海沃德市制造。这个6万平方英尺的厂区横跨两栋建筑，周围分布着汽车修理店和石材台面展厅。210名Skydio生产工人在这里组装X2和X10机型，他们用单价数千美元的特制电动螺丝刀精确测量扭矩和旋转次数，将云台、摄像头与无人机各组件——机臂、机身、顶盖、核心模块——进行装配。随着产量提升，工厂正通过微调来消除生产瓶颈和误差，同时减轻机身重量——对于电动飞行器而言，这意味着单次充电可获得更长续航。车间最新引进的超声波焊接机通过熔接两块塑料来制造X10机臂，省去了卡扣、螺丝或胶水带来的额外克重。

组装完成后，这些无人机被固定在隔音"老化测试室"墙边的笼架中，以全速运行半小时，同时监测其温度和电流消耗以检测缺陷。总计每架无人机需通过约550项不同测试。最后阶段，它们会在铺有泡沫垫的房间里自主完成飞行测试。角落处立着一个戴着恐怖假发的八字胡人体模型，无人机必须能锁定该目标以验证其"目标检测"系统是否正常运作。

与大多数领域相同，制造业的关键在于实践。20世纪20至30年代，航空工程师西奥多·莱特发现随着飞机产量增加，生产成本会以可计算的百分比持续下降。此后研究表明这种关系广泛存在且持久，尽管曲线形态因行业而异。这一规律现被称为莱特定律。Skydio面临的挑战在于其最大竞争对手在莱特曲线上遥遥领先——该公司累计生产了45,000架无人机，而大疆虽未公布数据，但其产量很可能每几周就能达到这个数字。这家美国公司正全力缩小差距：圣马特奥办公室的工程师使用CT扫描仪对大疆无人机进行X光透视以研究其制造工艺。

对中国无人机的禁令可能帮助Skydio获得更多为美国客户制造设备的实践机会。公司CEO布赖恩特一直直言不讳地指出中国无人机的风险，正如他去年对国会特别委员会所言：“接受未来由地缘政治对手供应这些无人机，这完全丧失理智。”

在美国无人机社区，禁令引发了极大争议，部分愤怒情绪直指Skydio公司。一位网友在DroneXL网站留言道：“我在一个小型部门工作，根本负担不起Skydio的价格。我们买得起大疆产品，并用于日常搜救迷路或受伤的徒步者、活动区域监控等任务。我敢说，我宁愿自己组装无人机，也绝不会把钱给那些通过游说打压竞争对手、导致资金紧张的警局买不起设备的公司。”

Skydio首席执行官布瑞在这个问题上如履薄冰：“我们试图成为业界最理性的声音。“他主张转型应循序渐进，被强制弃用大疆的政府机构应获得额外采购资金——这些公共资金至少会部分流向Skydio。但截至目前，相关拨款仍未到位。与中国共产党提供补贴、贷款和研发资金不同，美国政府基本只采取"清场"策略，为非中国无人机厂商扫清市场障碍，其余则交给市场调节。

无人机贸易战持续升级。去年秋季，中国政府将Skydio列入"不可靠实体清单”，切断了其少数仍从中国采购的电池组件供应。制裁表面理由是Skydio向台湾消防署出售无人机，但普遍被视为对美国半导体技术出口管制的反制。布瑞表示公司已着手寻找非中国电池供应商，但过渡期间不得不实施配给，每台新机仅配备一块电池。数月后，大疆宣布其美国版固件更新将移除军事基地、机场等禁飞区的地理围栏，飞行合规责任完全交由用户承担。大疆政策负责人威尔士称，这项酝酿多时的改动部分源于公共安全用户需要在禁飞区域执行任务。

11月5日选举日当天，美国无人机产业最光明的希望汇聚在莫哈韦沙漠的海军陆战队空地作战中心。与邻近城市一样，这座基地被非正式地称为"二十九棕榈”，位于洛杉矶正东方向两个半小时车程处，最后几英里道路两旁林立着专精高平头发型的理发店。这是全球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之一。在拥有整齐住宅、电影院和Popeyes炸鸡店的主营地之外，这片1150平方英里的广袤区域绝大部分是空旷沙漠。山坡间回荡着炮火轰鸣，夜间地平线上绽放着磷光信号弹。空中满是有人驾驶飞机：倾转旋翼运输机缓慢盘旋，A-10雷电攻击机完成扫射后急速爬升，超音速战机在高空进行特技飞行。

对美军而言，新技术投入实战部署至少需要数年时间。虽然这种节奏对航空母舰或许合适，但小型无人机的迭代周期仅需数月，因此军方繁琐的"项目记录"流程导致新系统部署时往往已落后数年。例如2022年赢得陆军短程侦察合同的RQ-28A（特种版Skydio X2），按合同要求仅配备单频段无线电，这导致送往乌克兰的机型特别容易受到俄罗斯干扰。近期为军用开发的X2和X10改进型号已配备多频段无线电，能在受干扰时自动切换频段。

规模是另一个问题。专注于无人机研究的军事战略家们提出了"可消耗规模"概念：他们认为未来战争将不再依赖造价数亿美元的新一代战机，而是使用廉价到可一次性使用的无人机。这些无人机不会像在乌克兰战场上那样单机作战，而是以集群方式发起自我牺牲式攻击，以数量优势击溃敌方防御系统。最终它们可能通过人工智能实现自主协同，如同杀戮椋鸟群般形成致命编队。

这种前景充满伦理争议且令人恐惧。要实现这种战术还需要海量无人机。据五角大楼国防创新部门项目经理特伦特·埃梅内克透露，按照目前在乌克兰观察到的损耗率，美军现有无人机库存仅能维持五天作战。“现役无人机项目并未实现大规模交付，“他表示，同时这些装备也缺乏"卓越性能”。（埃梅内克指出问题不仅限于无人机，军方繁琐的采购流程也阻碍了炮弹这种更传统武器的增产计划——这些炮弹正被源源不断运往乌克兰。）

认识到这些缺陷后，五角大楼于2023年启动了"复制者计划"以加速无人机研发。与此同时，军方开始采取更简单的措施：允许部队直接从经过认证的白名单中采购商用现货无人机。曾任海军陆战队飞行员的埃梅内克，目前负责编制最新版认证清单"蓝色无人机系统”（“无人航空系统"是军方对无人机的正式称谓）。

加利福尼亚州二十九棕榈村海军陆战队空地作战中心内的X10D无人机。摄影师：Philip Cheung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二十九棕榈村的飞行测试是认证流程的环节之一。Skydio及其30余家竞争对手——包括Parrot Drone、Shield AI和Anduril——均参与了测试。大部分测试在一处依傍广阔岩石山坡的巨型城市作战训练场进行。场内1500栋空置建筑多为裸露混凝土结构，留有窗洞，仿佛半途废弃的沙漠烂尾工程。区域内还设有清真寺、堆满蒙尘塑料农产品的市场，以及街道上焚毁的汽车残骸。

军方无人机操作员作为评估员到场。身着制服的陆军、海军、空军、海军陆战队人员，以及穿战术便服的特种部队成员，在屋顶与土路交叉口间轮转测试不同无人机，询问有关载荷、信号干扰和自主飞行的问题。各公司的"客户成功"代表则展示产品性能，炫耀其航程及拍摄的视频素材。

评估员之一科里·索洛萨诺是101空降师的陆军上士兼空中侦察专家。他负责操作旅属无人机并培训其他士兵，这些装备除Skydio RQ-28A外，还包括若干中小型四旋翼机及AeroVironment"弹簧刀”——一种从迫击炮管发射的携带弹头的"单向"无人机。索洛萨诺表示新型Skydio的摄像能力"远超"其惯用设备，尤其赞赏其简易操控性：“就算没有无人机操作天赋的人，拿起控制器也能轻松驾驭。“日落后进行的夜间测试中，索洛萨诺等人轮流操控关闭灯光的X10D，沿训练场漆黑街道飞行，当无人机调转热成像镜头时，他们能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陆军上士安东尼·克拉克、参谋军士索洛萨诺与Skydio公司的莫里诺在二十九棕榈镇。摄影师：彭博商业周刊 Philip Cheung三个多月后的二月中旬，五角大楼如期公布了新一批"蓝色无人机系统"名单，Skydio的无人机赫然在列。但这家公司的领先地位并非没有挑战，即便在美国本土无人机厂商中。就在感恩节前夕，陆军将短程侦察无人机系统项目合同——即Skydio在2022年斩获的同类项目——授予了规模较小的美国无人机厂商Red Cat Holdings。几周后被问及此事时，布莱表现得豁达而圆滑，向竞争对手表示了祝贺。

世界局势的加速动荡已直接影响到布莱的公司。在无人系统部队军官造访圣马特奥后，公司收到反馈称X10D在乌克兰的最新电子战测试中表现优异。然而随着特朗普政府决心结束战争，乌克兰采购美国无人机的可能性正在降低——该国本土产业或许需要开始开拓其他市场。3月4日，Skydio也不可避免地卷入了特朗普总统的贸易战：为报复美国政府对中国商品加征20%关税，中国政府将15家美国企业列入出口管制清单。其中就包括Skydio——尽管该公司早已被列入另一份中国制裁名单，此举显得多此一举。

布莱认为，他公司近期最激动人心的机遇就在本土，因为越来越多的城市正在为警察和消防部门采购X10无人机。在二十九棕榈村测试前六周，他坐在公司用户会议酒店房间外的露台上，悬崖之下太平洋尽收眼底。“我认为无人机技术确实还处于起步阶段，“他说。它们正在成为智能执行者，自主履行职责，定期从屋顶停机坪起飞巡逻边界、检查输电线路沿线烟雾，或以其他方式从空中监控我们。“你可以用软件来定义这些设备的行动范围，“他解释道，“只需说’我需要每周三次在这个时间点此处有摄像头’，系统就会自动执行。“斯凯迪奥已经"被部署到所有这些关键行业，而且几乎都是幕后运作，“布莱表示，“这有点像基础设施。"继续阅读：Snap首席执行官埃文·斯皮格尔押注Meta无法复制高科技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