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会阻止大学生组建工会吗？——彭博社

2023年11月，在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UIC）一栋校园建筑的地下室里，学生工们聚在一起倾诉着他们对校内工作的不满——薪资微薄、培训不足、无偿加班。其中就有大三学生兼宿舍助理麦迪逊·佩昂。佩昂成为宿舍助理是因为她需要住处，没有这份工作她就负担不起住宿费。

插图：Antoine Cossé为《彭博商业周刊》绘制刚开始时，她对能与同学共事感到兴奋，也对有地方睡觉心怀感激。但她的热情很快消退：在为期三周的培训期间，佩昂和同事们每周工作40小时，却只拿到20小时的报酬。

彭博商业周刊中国出生率下降，受宠宠物坐享其成马斯克诸事不顺的一周美国如何迷上H Mart超市肥胖药物进展为何步履维艰"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很喜欢这份工作。问题在于：第一，我们薪酬过低；第二，我们超负荷工作；第三，我们没有获得工作所需的资源支持，“佩昂说，“在那三周培训期里，我们大多数人靠信用卡度日，四处借钱甚至贷款。”

学期开始后情况并未好转。她多次不得不与另一名未接受过心理急救培训的学生工共同处理自杀倾向的求助。在某次迎新活动中，佩昂独自在公共厨房为约200人准备餐食。由于值班时间经常超出合同规定，她不得不放弃与工作时间冲突的专业和学术机会。

“我本可以做些对未来职业发展有帮助的事，”立志成为律师的佩恩说，“但现在却困在这里做这些，只因我需要个住处。”

首次地下室会议约有10名学生参加。一年内，他们获得了约85%校内住宿学生员工的支持。在给校方的公开信中，这些本科生要求提高薪酬、加强培训并增加心理健康资源。次年1月，学生们更进一步——向伊利诺伊州劳工关系委员会提交了工会代表申请（公立大学学生需向州政府提交，私营机构雇员则归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管辖）。

学生工会运动正在兴起。摄影师：乔纳森·威格斯/波士顿环球报/Getty Images此举使UIC学生加入了美国高校的浪潮：本科生工会化。疫情前全美仅有两个纯本科生工会，如今已增至30个，代表近2.5万名工作者。部分谈判单位已赢得优厚合同——2023年塔夫茨大学的工会化宿舍助理获得每学期1,425美元津贴及80次餐食计划，较原先仅涵盖住宿的补偿方案大幅提升；卫斯理大学的宿舍助理则通过新合同实现至少17%涨薪，年津贴总额达11,500美元。

虽然本科生较晚加入这场运动，但研究生组建工会已有多年历史。根据亨特学院高等教育与职业集体谈判研究国家中心的数据，自疫情以来，已有超过6万名研究生在32所学校成立了工会。在欧洲和加拿大，许多研究生早已组建了自己的工会。

这场运动的部分推动力来自疫情，它放大了许多一线工作者对更高薪酬、更好保护以及病假工资等福利的需求。但近期进展也得益于拜登政府时期更友好的法律环境。这种局面如今在特朗普的威胁下岌岌可危，迫使学生领袖调整策略。2016年，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在哥伦比亚大学案中裁定学生工作者享有组织工会的权利。这一裁决曾引发首波组织浪潮，但很快遭遇寒流。特朗普首个任期内将劳委会右倾化，导致工会撤回代表权请愿以避免哥伦比亚案裁决被推翻。面对特朗普可能连任，学生工作者再次撤回了待决的工会申请。

但大多数校园工会运动一旦发起，往往获得压倒性支持。工会请愿通常以绝对优势通过：根据纽约市立大学劳工与城市研究学院的报告，平均超过90%的学生工作者投赞成票。

UIC大学三年级学生兼宿舍管理员艾莉森·拉戴克表示，由于繁重的宿舍管理工作，她不得不退出部分课程。她补充说，成立工会不仅对宿舍管理员有利。“我们这场斗争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的住宿生，“她说，“我们的工作条件直接影响他们的生活环境。”

针对组建工会的请愿，UIC校方律师回应称，学生工作属于教育体验的一部分，因此无权组建工会。但学生工作者们对自己的诉求充满信心。

史蒂文·布鲁姆，美国教育委员会政府关系助理副主席表示，大学首先将"学生视为学生”，通常更倾向于维持这种师生关系而非雇佣关系。他认为一旦引入工会因素，“就会产生各种潜在的复杂问题”。

若请愿获批，佩恩、拉戴克和同学们将成为伊利诺伊州首个本科生工会，尽管他们可能在此之前毕业。

但并非所有州都像伊利诺伊州这样拥有对劳工友好的法律，尤其是南部各州。在这些地区，学生可能根本不宜提出申诉。

今年一月，特朗普解雇了强烈支持劳工的国家劳动关系委员会总法律顾问詹妮弗·阿布鲁佐，以及民主党成员格温·威尔科克斯。威尔科克斯的离职导致委员会无法达到法定人数，在该职位补缺前机构将处于瘫痪状态。这些解雇为更倾向资方的律师扫清了道路。

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前总法律顾问詹妮弗·阿布鲁佐。摄影师：阿曼达·安德拉德-罗兹/美联社除了调整策略以适应新的政治环境外，学生工作者们还在重新思考合同中应争取的条款。在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学生们计划新增一项要求：禁止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进入学生宿舍楼。

然而，鉴于法院在"大学生能否组建工会"问题上长期摇摆不定，部分拟议中的谈判单位已撤回请愿，以避免危及哥伦比亚大学的判例。若该判例被推翻，大学将能在现有合同到期后拒绝承认学生工会。

这正是凯尼恩学院撤回请愿的原因之一。“不利裁决将威胁其他高校本科生组建工会的权利，也会影响未来数代学生”，组织者劳伦·莱尔向《凯尼恩校报》表示。范德堡大学研究生组织者同样在去年12月向《纳什维尔现场》指出，失败的运动可能粉碎工会希望，并形成危及现有学生工会的法律先例。凯尼恩学院聘请曾为2016和2020年特朗普竞选提供法律服务的琼斯日律师事务所，更使事态恶化——该校数学专业学生布雷登·辛格尔顿表示，该律所的介入"充分说明了学院正走向保守化”。凯尼恩学生团体计划转为倡导组织继续行动，开展教学宣讲并与管理层对话。辛格尔顿透露，他们甚至考虑动用现有资金发起罢工。

对于希望组建工会的学生来说，还有另一条途径。威廉·赫伯特表示，组织者可以推动与大学直接谈判以获得自愿认可。赫伯特是亨特学院高等教育与职业集体谈判研究国家中心的执行主任。

这一策略已有先例：在哥伦比亚大学裁决之前，纽约大学研究生工人工会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认可的。赫伯特说，由于正式途径更为有限，学生可能会变得更加对抗性。他说：“自疫情以来，我们看到校园里出现了很多动荡。在学生中，激进主义可能会成为工会化的一种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