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大学的罗伯特·乔治正通过公民学院重塑高等教育——彭博社

罗伯特·P·乔治

摄影师：米歇尔·古斯塔夫森/彭博社每周二早晨，约20人聚集在普林斯顿大学鲍勃斯特大厅，聆听美国理想与制度詹姆斯·麦迪逊项目创始人罗伯特·P·乔治的演讲。

乔治此行肩负着对抗进步价值观对美国青年灌输的使命。在他看来，近年来非自由主义思想迅速蔓延，最终演变为校园文化战争——去年从马萨诸塞州剑桥到洛杉矶，抗议活动席卷校园，加沙战争与多元化、公平及包容项目的缩减成为导火索。

他的忧虑在右翼圈子里颇为流行，但解决方案却颇具复古色彩：重新聚焦公民教育，研究政府运作机制、社区组织方式及民主社会中的公民责任。支持者认为，在当前学生群体可能因左翼教育者的世界观灌输而变得反美的背景下，这些基础教育将重振爱国价值观。

“深度思考。批判性思考。独立思考。“乔治对在场听众说道，“灌输不是教育，而是教育的对立面。”

对美国青年在大学受灌输的担忧困扰保守派数十年，2020年明尼阿波利斯警察杀害乔治·弗洛伊德后，街头抗议和增加DEI项目的呼声使这种担忧加剧。上个学年，亲巴勒斯坦团体及其他示威者封锁校园抗议美国支持以色列，许多参与者被校友视为反犹主义者，这更激化了矛盾。

从左至右分别为美国理想与制度詹姆斯·麦迪逊项目执行主任希洛·布鲁克斯、罗伯特·乔治以及政治与治国方略倡议主任艾伦·C·古尔佐，他们正在鲍勃斯特大厅与学者、研究员及研究生们进行讨论。摄影师：米歇尔·古斯塔夫森/彭博社保守派以威胁取消大学的免税资格、废除终身教职、干预招聘并强制规定某些议题（尤其是涉及种族的议题）的教学方式作为回应。特朗普提名的教育部长人选琳达·麦克马洪担任"美国优先政策研究所"的董事会主席，该机构主张教授”美国历史的真相"。保守派活动家克里斯托弗·鲁福于11月表示，他受特朗普过渡团队委托寻找削减联邦资助的方法，以惩罚拒绝取消多元化项目的大学。特朗普上任后还通过行政命令将矛头对准了此类项目。

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乔治认为，某些教育举措已过度侵犯学术自由。但因其倡导的教育理念——直面被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等人称为”觉醒思想病毒“的现代课堂痼疾，他仍成为共和党内的标杆人物。其研究所与金融界关系密切，顾问团队包括房地产大亨哈兰·克劳和对冲基金经理保罗·辛格，二者均为共和党重要金主。

乔治甚至影响了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其昔日学生皮特·赫格斯在供职福克斯新闻期间造访该项目，近期已正式就任国防部长。

华盛顿国会山，居中者为皮特·赫格斯。摄影师：阿尔·德拉戈/彭博社如今，乔治正将公民教育研究所模式推广至全美高校，这些项目正获得共和党籍政客与校方管理层的快速推进。

多数研究中心旨在提供聚焦政府基础与美国历史的教材，但弱化奴隶制、原住民屠杀等美国历史上的黑暗篇章。反对者（多为历史学或政治学领域的左倾教授）指出，这些实为保守价值观的"特洛伊木马”，往往以牺牲史实为代价。

随着公民教育机构从常春藤联盟的象牙塔扩展到依赖州政府资金、学生群体更为多元化的公立大学，围绕这一话题的讨论远非心平气和。关于资金、透明度和课程内容的质疑引发了愤怒与指责，批评者称这些机构宣扬的正是它们本应避免的灌输式教育，只不过这次是在鼓吹右翼思想。

西弗吉尼亚州

乔治在西弗吉尼亚州的童年经历与他如今执教的精英学府有着天壤之别。他的祖父是煤矿工人，父亲是二战老兵。他是家族中第一个上大学的人。

在阅读柏拉图对话录之一——《高尔吉亚篇》时（他称该著作颂扬了对真理的追求），他顿悟了，由此引发了对通识教育的兴趣。这一兴趣引领他从摩根敦到斯沃斯莫尔学院，再到哈佛和牛津大学，开启了他在普林斯顿大学长达数十年的学术生涯。

此后，乔治在右倾学者这个相对小众的圈子里开辟了自己的天地，据《纽约时报》报道，他成为了"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保守派基督教思想家"。老布什总统任命他为美国民权委员会委员，小布什总统任命他为总统生物伦理委员会委员，并于2008年授予他总统公民奖章。自2019年起，他一直担任传统基金会的理事。

乔治经常提及他的天主教信仰。作为一名坚定的反堕胎倡导者，他曾在2022年最高法院推翻宪法赋予的堕胎权案件——多布斯诉杰克逊妇女健康组织案中提交了法庭之友意见书。乔治还因对LGBTQ群体的贬损言论而受到抨击。

乔治的保守主义风格不像某些特朗普支持者所宣扬的那般激进。他坚信那些在道德和政治上存在深刻分歧的人仍可成为朋友。他自己的生活就是例证：他经常与同事康奈尔·韦斯特合作举办讲座，最近还共同撰写了一本书。韦斯特曾在2024年以社会主义纲领独立参选总统。

康奈尔·韦斯特摄影师：马修·哈彻/AFP/Getty Images但乔治的研究所因与右翼更具争议性人物的关联而受到批评，例如《基督教民族主义之辩》作者、该中心前博士后研究员斯蒂芬·沃尔夫。

乔治长期警惕教育中的灌输现象，经常撰文论述左翼教师塑造年轻人思想的潜在危害。他表示，这导致一代年轻人既对历史的某些方面存在误解，又对相反观点缺乏包容。

北卡罗来纳州戴维森学院教授克里斯·马西亚诺的研究聚焦高等教育机构如何影响政府政策，他表示关于保守派在学术界受打压的说法大多言过其实。他承认部分持右翼观点的学生可能确实对公开表达观点感到忧虑，但所谓"思想灌输"导致这些观点面临更不友善社会氛围的说法，在他看来站不住脚。

“任何尝试过驱散兄弟会派对的人都明白，要让18到24岁的年轻人做他们不想做的事非常困难，“马西亚诺说。

公民教育机构

尽管如此，保守派关于校园被自由派主导的抱怨持续存在。无党派法律维权组织"个人权利与表达基金会"对美国四年制学院教授进行的调查显示，约半数教师自认自由派，保守派仅占26%。

支持者表示，像麦迪逊项目这样的公民教育机构有助于纠正这种失衡。

该项目前研究员已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俄亥俄州立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创立或掌管类似项目。乔治本人还担任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和佛罗里达大学同类中心的顾问委员。

乔治表示，已有太多人请他协助建设公民教育项目，多到记不清。有时是政界人士，比如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他在当选后不久就致电乔治。其他时候则是教职员工或管理人员，比如佐治亚大学系统的董事们。

2022年，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签署了被称为"停止觉醒法案"的HB 7号法案。摄影师：丹尼尔·A·瓦雷拉/迈阿密先驱报/盖蒂图片社2023年，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董事会宣布计划加速推进"公民生活与领导力学院"的建设，该学院将成为独立院系，开设课程，并从2024年秋季开始设立专属辅修专业。但许多教职人员抱怨他们被蒙在鼓里，部分人是从《华尔街日报》的社论或福克斯新闻上董事会主席大卫·博利克的露面才得知此事，而非校方通知。

该校历史学教授杰伊·史密斯批评公民教育机构时表示：“我们中一些人对这种做法至今耿耿于怀。“他指出，保守派在校园里鼓吹"观点多样性"的口号显得虚伪，因为他们对其他类型的多样性充满敌意。他认为单独设立课程并雇佣教授授课，相当于为保守派搞"平权行动”。

“隔离学院”现象

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学教授威廉·斯特基（2015至2023年任教于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指出，公民教育机构实为"内部隔离学院”，学生在此学习经过保守主义改造的历史及其他课程内容。

类似的反对声浪也出现在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托莱多大学和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工会负责人普拉纳夫·贾尼表示，该中心的建立助长了"恐惧与自我审查的氛围”，教职人员为免遭解雇而压抑真实观点。

在公民教育中心之外，立法者与保守派大学管理者还寻求其他手段压制进步派教授及其眼中的左倾课程。

2024年，佛罗里达州高校为配合《停止觉醒法案》大幅削减符合通识教育认证的课程名单，该法案禁止教授涉及种族与性别歧视的课题。

佛罗里达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兼教师工会主席米拉·西塔拉姆表示，这项法律让教师们感到沮丧，他们认为这是在规定他们的教学方式。

“这是观点限制，”她说，“这实际上违反了第一修正案。”

乔治与保守派同僚分道扬镳，基本上同意这一观点，认为这类规定是对学术自由的不当限制；他预计佛罗里达州的这项法律最终会被法院裁定违宪。

但乔治表示，教师的声音并不是唯一应该被听到的。学校管理者在如何运营学校方面也应该有发言权。他说，对于州立大学来说，控制财政大权的政客们也应该有一定的影响力。

“大多数教授对此非常不满，”乔治说。但“这些是受托机构。他们对州人民负有受托责任。我认为这对大学是有利的，只要政客们不像教师那样将大学政治化。”

当然，乔治在普林斯顿大学没有这样的担忧，那里的公民研究所是由私人捐助者指定的资金资助的。该中心没有透露这些捐助者的身份。

但越来越多的中心正在用公共资金建立。2022年，田纳西州立法者为公民研究所拨出了600万美元。2023年，北卡罗来纳州政府向公民生活与领导学院拨款400万美元。同年，俄亥俄州的五个不同公民中心，包括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公民中心，从州立法机构获得了2400万美元。

辩论与深思

鉴于大多数公民教育机构仅成立数年，有些甚至尚未开课，目前要全面评估其影响为时尚早。

教职人员对其运作方式的担忧似乎将持续存在。但对乔治而言，这很正常。毕竟他说过，分歧在所难免，每个人在某些事情上都会犯错。他希望公民教育机构能提供各类指导，帮助我们辨别是非。

“这就是人类的常态，“乔治说，“我们通过思考、对话和协作——即使存在分歧——来共同探寻事物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