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在战略评估中询问包容性就业目标是否过于雄心勃勃——彭博社
Jonnelle Marte
纽约地铁站里的通勤者们。摄影师：Victor J. Blue/彭博社在五年来的首次政策战略正式评估中，美联储官员们正面临一个外界早已提出的问题：他们制定的疫情后实现更具包容性就业市场复苏的宏伟目标，是否延缓了其对通胀飙升的反应速度？
对许多经济学家而言，答案显然是肯定的。他们认为，2020年美联储政策框架的全面调整反映出其将优先事项转向最大化就业，而牺牲了抑制通胀的目标。包括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在内的其他人则辩称，此类断言是基于对战略的误解。
无论美联储19位政策制定者对此问题持何种立场，他们的结论都将为动荡的疫情岁月画上官方休止符，并为唐纳德·特朗普时代下半场的美联储经济治理定下基调。
疫情预示低失业率与高通胀并存
美联储五年首度战略评估将纳入经验教训
数据来源：劳工统计局、经济分析局
“问题的核心始终在于：美联储政策究竟在助力还是阻碍经济？“美国就业组织执行董事斯坎达·阿玛纳思表示，“这正是美联储通过此次框架评估能够显著推进厘清的关键所在。”
自2012年起，美联储的利率制定委员会每年都会批准一份名为《长期目标与货币政策策略声明》的文件。这份战略宣言是对国会赋予美联储追求物价稳定和最大化就业这两项模糊法定职责的共识性解读框架。
2020年8月，美联储完成了对该策略的首次正式审查——这项审查工作虽在疫情爆发前启动，但期间发生的重大事件影响了最终结论。当时最新就业报告显示失业率超过10%，通胀率远低于央行2%的目标，而数百万美国人在那年夏天因警察杀害黑人乔治·弗洛伊德事件走上街头抗议。
在此背景下，美联储宣布审查后将大幅重新定义国会授权的"最大化就业"目标：未来政策制定者将仅致力于避免与该目标的"负向偏离”——即失业率长期高于其认为合理水平的情况。
此前，官员们不仅担忧失业率过高，也警惕失业率过低。关键转变在于，2020年的改革实质上废除了美联储长期实施的预防性加息惯例——即当失业率较低时提前加息以冷却劳动力市场，防范潜在通胀压力形成。政策调整还回应了抗议活动中反映的种族不平等问题，正式声明最大化就业目标将被定义为"广泛基础且具包容性"的指标。
激进的解读
此后，美联储内外一些颇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得出结论认为这是一个错误。克里斯蒂娜·罗默（曾担任巴拉克·奥巴马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和她的丈夫戴维·罗默在9月发表的论文中提出，在新框架下，美联储官员对"充分就业"采取了"激进的解读”，导致他们在2021年通胀开始加速时未能及时加息。
“会议记录表明，对充分就业目标的重新解读在延缓应对通胀上升方面起到了关键作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经济学家们在这篇由华盛顿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发表的论文中写道。
美联储一位高级官员去年也发表了一篇批评性论文。央行金融稳定部门副主任迈克尔·基利在文中指出，相较于此前更具前瞻性的策略，对就业缺口的关注"加剧了经济波动，恶化了就业不足状况，并造成了过度的通胀压力”。
鲍威尔似乎并不认同这一观点。在1月29日美联储最近一次政策会议后的记者会上，他表示央行2021年对通胀的迟缓反应是基于当时认为价格上涨是暂时性的判断。
美联储主席表示，就业使命将是2025年政策评估中"我们将讨论的众多议题之一”。官员们在一月会议上已开始考虑此事，并计划于今夏完成评估。周三公布的会议纪要可能进一步揭示他们的初步想法。
但鲍威尔同时为"不在通胀显现前加息"的策略进行了辩护。
“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当前水平不可持续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先发制人地让人们失业？“他说，“我不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当经济学家质疑这一根本策略时，“广泛包容"的政策定位如今也可能面临政界压力。美联储迅速采取行动执行特朗普总统1月签署的行政令，要求联邦机构终止职场多元化、公平与包容项目。不过目前，央行《长期目标与货币政策战略声明》仍保留原有措辞。
鲍威尔并非唯一仍在捍卫2020年政策框架的人。MacroPolicy Perspectives研究公司创始人朱莉娅·科罗纳多等人认为，需要区分策略本身与美联储当时采取的具体行动。
在2020年9月政策会议（新框架公布后的首次会议）后，官员们发布了异常详细的新指引，声明预计将基准利率维持在近零水平"直至劳动力市场状况达到与委员会评估的最大就业水平相符，且通胀率升至2%并有望在一段时间内适度超过2%"。
过于具体
就连鲍威尔也事后总结认为，他们的前瞻性指引可能过于具体。
“既有框架，又有他们如何将框架付诸实施的方式，“前美联储经济学家科罗纳多表示。她认为政策制定者有机会从2020年的框架评估中吸取教训，同时使其"对不同政策环境更具适应性”。
鲍威尔和科罗纳多的反驳意见表明，2020年的评估不仅受到疫情的影响，还受到2008年金融危机后漫长复苏期的影响，当时失业率多年居高不下，通胀率低迷。而过去五年在很多方面恰恰相反：劳动力市场迅速复苏的同时伴随着高通胀。
2023年，失业率降至五十多年来的最低水平，边缘劳动者群体因此受益——这些群体通常是最晚享受到经济扩张红利的。黑人失业率创下历史新低，而根据亚特兰大联储的一项衡量标准，低收入者的工资增长速度自1990年代以来首次超过整体工资增速。
此后，随着美联储采取激进措施抑制通胀，部分成果出现逆转。2007至2023年担任芝加哥联储主席的查尔斯·埃文斯表示，他担心美联储现在会在就业目标上开倒车。
“很容易想象，由于通胀率远高于2%的目标已持续相当长时间，保守主义倾向将会抬头，“埃文斯说。“我认为这可能会以许多人的就业和职业稳定性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