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性暴力猖獗 症结非法律不严而在执法不力 | 联合早报

印度加尔各答一名女实习医生在医院遭性侵遇害距今已一个多月，警方仍未正式提控嫌犯，全国医生罢工示威持续延烧。受访专家指出，印度性犯罪相关刑罚其实非常严苛，性犯罪依然猖獗，问题在于执法不严。

自8月9日性侵案发生后，加尔各答所在的西孟加拉邦就示威不断，抗议者要求为受害者伸张正义、加强医疗单位等工作场所的安全保障。

多年来，印度性侵罪案数量居高不下。根据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报告，2022年，印度有超过44万5000起针对妇女的性犯罪案件，相等于每小时发生51起；这较前一年增加4%。

不少人将此归咎于相关刑罚不够重，呼吁印度政府加速改革，弥补法律缺陷。可是，印度妇女法律权益倡导组织“粉红法律”（Pink Legal）创始人乔杜里（Manasi Chaudhari）告诉《联合早报》，印度在性暴力方面的法律其实已相当健全，对几种重大罪行都规定了严厉的惩罚，例如死刑和终身监禁。“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法律最终都沦为一纸空文。”

印度的性犯罪刑罚力度与其他国家相比不算轻，非礼罪最低判处三年监禁或罚款，或两者兼施。强奸罪则至少判处20年监禁，情节严重的最高可判处死刑。

延伸阅读

[20多国印度侨民示威 为加尔各答遇害女医生伸张正义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9_09_706198) [女实习医生遭奸杀 印度全国医生罢工抗议暴行

](https://www.bdggg.com/2024/zaobao/news_2024_08_18_701623) 9月初，西孟加拉邦议会通过更严厉的新法案，将死刑作为强奸致死或导致受害者成为植物人的唯一惩罚。不过，印度资深记者班达雷（Namita Bhandare）在《印度斯坦时报》撰文说，死刑无助于解决印度的强奸案，因为没有证据显示这能起到威慑作用，而当死刑成为唯一选项，法官很可能不愿作出判决。

R.G. Kar医院女实习医生遭性侵遇害一个月后，印度多地民众于9月9日走上街头示威。加尔各答的示威者当晚在集会上竖起一副纸板，上面披着布满血手印的白色沙丽。（路透社）

死刑判决也可能延长法律程序，令应得的公义更迟到来。强奸案在印度的审理程序本就过于缓慢，2012年新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就是典型案例之一。当年，六名男子在私人巴士上轮奸一名医学院女大学生，导致她伤重死亡。法院两年后才判处四名被告死刑，又过了六年才处决。

8月16日，新德里的医疗工作者和学生举行示威，要求为加尔各答性侵案受害者伸张正义。一名抗议者手中的标语呼吁“绞死强奸犯”。（法新社）

诸如此类的漫长等待往往让受害者心生退意，甚至不敢报案。乔杜里说，即便已报案，提交证据的过程以及整个司法程序非常繁琐，导致许多案件中途撤销或被放弃，或者因无法定罪，不了了之。

警方被批办案不力

印度的当务之急因此是整顿执法，而作为执法体系的重要一环，警察部队是首要切入点。

加尔各答性侵案中，警方行为备受批评。据印度媒体报道，遇害女实习医生的家属控诉说，警方拖延几个小时才允许他们认领遗体，还迫使家人迅速火化尸体。

上个星期六（9月14日），事发医院前院长因涉嫌窜改本案证据而遭起诉，一名辖区警官则因未能保护犯罪现场而被捕。

乔杜里认为，警队要足够强大，不会被腐蚀，不会利用金钱和关系来篡改证据或操纵案件，同时也要训练有素，并配备充足的基础设施。这样才能让妇女放心报案，踏出维权第一步。

印度最高法院曾于2020年指示各邦和中央直辖区，必须在每个警局安装监控摄像头，以增强执法监督和透明度，但到了2022年，只有少数几个邦遵守指示。

总部设在孟买的妇女法律权益组织Majlis Law的项目主任德梅洛（Audrey Dmello）就认为，印度执法者的问题不在于缺少硬件，而是缺乏问责制度。这导致警察责任心淡漠，立案速度慢，对案情进展不甚关心，日常执法中常常敷衍了事。

接获报案后，印度警方会准备初步搜证文件，这是立案侦查的第一步。但德梅洛告诉《联合早报》，许多性侵案的处理在这个起步阶段就已十分迟滞。她透露，在孟买，强奸案受害者一般需至少10到12个小时，才能等来警方的初步搜证文件。

加尔各答性侵案发生半个月后，有人在拉贾斯坦邦阿杰梅尔市一面墙上画上代表遇害女实习医生和印度妇女及女童的涂鸦，周围满是代表袭击者的手印，并写着“停止强奸”的标语。（法新社）

德梅洛指出，强奸通常都是从性骚扰逐步升级的，但由于没有问责压力，警方根本不重视打击性骚扰行为，大家都觉得性骚扰不算什么，纵容罪犯得寸进尺。

她说：“我们试过在警局安装摄像头、聘用女警官，什么都试过了，但现实是，如果没有（负责）意愿，这就只是在增加资源、工作岗位和基础设施，而妇女并没有从中受益。我们因此需要问责制度。”

性别平等教育是关键

此外，印度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给女性戴上更沉重的枷锁，也是打击性犯罪基本毫无进展的深层原因。例如，印度刑法并不承认婚内强奸罪行，就算丈夫侵犯妻子也不用面对牢狱之灾。

德梅洛补充说，每当发生性侵和其他针对女性的性暴力事件时，受害者都会遭到羞辱。印度社会对女性严苛的规训和控制，随着性暴力案件的高发而日益加重，包括以保护她们安全为名，限制她们的出行和日常活动。

乔杜里说，除非针对性地进行人权和性别平等教育，否则社会就不可能发生改变，人们也不能奢望法律能预防性暴力。“当对惩罚的恐惧不再是一种威慑，性暴力就会变得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