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文字装置艺术中的文化定位 | 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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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斯米尔德设计的“Nimbus(星云)”装置是一朵在室内触手可及的浮云。这只能停留30秒的发明被时代杂志评为“无价的艺术”,也让更多人开始了解装置艺术。
2023年8月,诗人游以飘创造出跨越时空的装置艺术品,取名《时差》(星作家出版社,新加坡,2023年8月出版)。比“Nimbus”更甚是,这个艺术品以纸本的形式,将会保留更长久。
《时差》取样于2020年9月3日到2022年6月14日的651天,其入口与出口分别是《笔触》与《葫芦》。每一首诗均为独立的装置艺术品,七十八个精品在诗集内形成装置艺术矩阵。
诗人“调动了意向,经营诗的词语”,记录他对席卷全球的疫情从肆虐到消退,再次地恢复常态全过程的思考。这是诗集的写作背景,也是此装置艺术矩阵的宏大背景。
与其他疫情期间的写作不同,诗人关注的母题依然紧紧围绕离散与华裔,并“笃定认为,……各处离散族裔与成员,虽然拥有部分共同的记忆,但更多的是相异的境遇。”
本书中,游以飘诗人与学者双重身份的人文担当与家国情怀展露无疑。在主题诗《时差》以及相对应的《视差》中,他梳理时代与社会维度的差别以及观察角度的差异,肩负起为族群和族裔理解、消化、化解各种命题提供崭新的心灵维度的责任。
游以飘带着我们一起结伽趺坐,禅修宇宙的妙境。“一切的存在,只是过程与关系/天体论揭示运行,不估算滞留”(第106页,选自《宇宙》)。
在他的描述中,每一个存在都有自己的必然性,“接下来每一片/务必都动真格/确认它们的坐标/能起到组合的必然”(第37页,选自《拼图》)。
他将我们推远又拉近,带我们环游,感受《此时》《此地》。“光阴的刻度,一直/位移,你在其背后”(第68页,选自《此时》),或者“里程碑,记录你的发肤/骨头的硬度,以及刻度”(第70页,选自《此地》)。
“诗是最高的虚构”。有如每一个装置艺术品的背后,是想象,也是打破传统的创造,游以飘邀请围绕在日常生活中的事物、典故、成语巧妙拆用、堆叠,形成字与字、词语与词语、语言与语言、文化与文化之间崭新的可能与可行性。
二维的文字,经诗人调动,搭建文学城堡。“二百多个部首/拆零之后,挽救以支架/每个字都是罗盘/每一句都是祭坛”(第83页,选自《活字》)。
打破所有词语使用边界的同时,游以飘重建思维的框架。将他高度凝练的二度抽象结构还原成生活本身之后,读者得到启发,思考自己与他者的关联。
诗集《时差》涵盖21种诗写格式,既包含了具有高辨识度每小节三行,一共七节的格式,比如《笔触》《世界》等12首;或者每小节两行,一共九节的格式,比如《全球》《葫芦》等28首;也包括了他独创的连续33行的诗写格式,比如《时差》《月亮》等17首。除此之外更增添了新创的十多种诗写格式,令人目不暇给。
这是对“时差”之“差”的呼应,对各处离散族裔与成员处境大多相异的呼应,更是装置艺术一次完美的文字化展示。
“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装置艺术家Daniel Arsham揭示人类的脆弱,游以飘却用他的诗让我们相信,“在不完美与不明确的世界中,我们所怀揣的,如果不是希望,那就必须是坚毅的心态,或者诗。”
游以飘借助装置艺术这一表达形式五花八门的艺术门类,在诗集《时差》中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诗写格式,借此表达他对流动、对变化、对无常的思考。诗人以完全探索的态势不断超越自己。本着对诗歌“敬重而自在”的态度,诗人的写作恣意又纯粹,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平衡技艺。
这种平衡微妙到巅毫之间,正如“入木,三分是恰好的,切入/再深一分,就会坠落,沉沦/再来,终会戳破黑夜的真理”(第2页,选自《笔触》)。
游以飘完美地在诗歌光谱的两端,浅显与晦涩之间,在情感传递与严肃又深奥的主题之间达成必要的平衡。这种浪漫与理性的微妙平衡,是语言的拥抱,令我们可以擦干眼泪继续出发。
游以飘用词,精简而又优雅。他萃取与提炼中华古典文化的精华,与时代的当下性紧密融合,是充满隐喻和意向的探索性写作。诗人、学者吴怀晨在诗集的推荐语中写道:“或许在家国、族裔、万象背后,‘那些朦胧的背景,才是神秘的真相’,也即诗的真相;一切,允为当代最重要华文诗人庞大壮丽的展现,因为‘一切,悬于一线’”。
在流逝的时间之中,什么是我们的锚定?如何在语言中寻找自己的文化定位?如何握稳内心那轮明月?诗人的启发是:“我从你的静思里/反思家国的暗语”(第95页,选自《月亮》)。
面对世界的不可知,游以飘明确指出人类的出路:“宛如阳光,必须合作,方有作用”。更进一步,他倡议:“如果我们勇敢,一贫如洗”(第89页,选自《所得》)。
世界动荡,我们唯有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