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群即将改变军事力量平衡 - 《华尔街日报》

1月28日在约旦偏远基地造成三名美国军人死亡的"沙希德"型无人机造价约2万美元。这款无人机由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旗下的沙希德航空工业研究中心研制，属于其无人机系列产品之一。千里之外的三天后，即1月31日夜间至2月1日凌晨，乌克兰神秘的第13部队部署的海上无人艇在黑海击沉了价值7000万美元的俄罗斯"伊万诺维茨"号军舰。过去数月间，胡塞武装也以类似低成本无人机袭击海上航运的方式，导致亚丁湾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贸易陷入停滞。无人机突然在战场上无处不在——但我们才刚刚迎来这种新型战争时代的黎明。

这并非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低成本技术与新作战理念结合取代基于旧模式的高成本技术。类似故事在历史长河中比比皆是。最经典的案例来自亚历山大大帝时代。他的征服既是政治传奇，也是技术革命。当亚历山大的军队踏上战场时，不仅带来了新技术——长达16英尺的萨里沙长矛，更开创了在密不透风的方阵中运用这种武器的新战术。这些全副武装的方阵使亚历山大能够击退波斯的装甲战车和印度的战象，并长驱直入南亚次大陆。

装备长矛的方阵是一项军事革新，它改变了古代战争的面貌，助力亚历山大大帝成就征服伟业。图片来源：Dorling Kindersley RF/Getty Images美国力量投送体系中最令人生畏的向来是其战舰。在10月7日以色列遇袭事件后，拜登政府向该地区派遣了两个航母战斗群以震慑伊朗的侵略行动。其中"杰拉尔德·R·福特"号航母正值首航——这艘耗资130亿美元建造的庞然大物刚竣工不久，成为史上最昂贵的军舰。

同等金额足以购买65万架"沙希德"无人机。只需其中几架命中目标，就足以重创甚至击沉福特号。所幸福特号及其他美军舰艇配备的导弹防御系统，使得少数乃至数十架无人机直接命中的概率极低。但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正在改变这一局面。

无人机具有结构简单、成本低廉和全球流通的特点，堪称当代的萨里沙长矛。但各国军队尚未形成能充分发挥这些无人系统潜能的战争理念。正如两千年前萨里沙长矛在训练有素的方阵中彻底改变战争形态，当无人机在人工智能指挥下以集群方式投入战场时，必将再次改写战争规则。这一变革时刻虽未完全到来，却正加速逼近。若未做好充分准备，这些大规模部署的新技术或将颠覆全球军事力量平衡。

未来战争的胜负将不再由单一武器系统决定，而是取决于武器系统网络，且这些系统的成本将更为低廉。无论是袭击亚丁湾航运的"见证者"无人机、摧毁顿巴斯地区俄军坦克的"弹簧刀"无人机，还是环绕台湾的智能水雷，这些武器已真实存在。目前尚未成型的是由人工智能指挥的无人作战体系，但它们的到来已不可阻挡。

零星"见证者"无人机充其量只是烦人的蚊虫，除极少数侥幸命中外，大多能被轻松击落。它们最擅长干扰雷达、切断通讯以及小规模部队突袭——正如在约旦发生的悲剧性事件。但当数十乃至数百架无人机组成AI指挥的蜂群时，就能突破防线摧毁尖端装备。依赖航母、隐形战机或主战坦克等昂贵大型装备的国家，面对低成本、易部署、长航程的无人武器集群时将显得尤为脆弱。

人工智能本质上是基于模式识别的技术。军事理论中的"观察-调整-决策-行动"循环（OODA循环）正体现了模式识别与决策的互动关系。这套由空军飞行员约翰·博伊德于1950年代提出的理论认为，在冲突中能更快完成OODA循环的一方将获得决定性优势。

例如在10月7日以来针对美军的150多次无人机袭击中，除一次例外，美军凭借OODA循环成功拦截了所有攻击。我们的军舰和基地能够发现来袭无人机，评估威胁，决定发射拦截武器并实施防御。但若这些无人机由AI指挥形成蜂群，任何人工操作的OODA循环都将失效。人类不可能手动操控数千架自主无人机，但AI的运算能力使这种蜂群战术成为可能。

2022年10月，一名乌克兰军官检查俄军袭击哈尔科夫时使用的"沙希德"无人机残骸。图片来源：维亚切斯拉夫·马迪耶夫斯基/路透社这将彻底改变战争形态。未来的竞争焦点不再是打造最优作战平台，而是开发能指挥这些平台的最强人工智能。这是OODA循环（观察-调整-决策-行动）的对抗，集群与集群的厮杀。胜利将属于那支拥有更快AI决策系统、能压制对手的军队。战争正演变为"大脑对大脑"的较量。

美国国防部已在研究"脑机接口"技术，建立人脑与AI的直接通信通道。兰德公司近期研究显示，这种接口虽能"支持人机协同决策"，但当人类成为战时决策链中最薄弱环节时，将引发无数伦理问题。为避免出现完全自主杀人机器人充斥战场的噩梦场景，美国坚持要求任何AI系统实施致命打击前必须保留人类决策环节。

但我们的对手会同样克制吗？他们是否会为获取战场优势而移除人类决策？这个战争新纪元的首次交锋才刚刚开始。不难想象这样的未来：海军不再以舰队形式存在，而是化作无人水面/潜航器集群；空军解散中队编制，部署无人机蜂群；而征服者的军队看起来不再像亚历山大的士兵，倒更像一场机械虫灾。

正如上世纪核武器竞赛所定义的那样，人工智能竞赛将塑造当前这个时代。胜出者将获得深远的军事优势。切勿误解，若落入专制政权之手，人工智能的主导地位将成为征服的工具，就像亚历山大大帝凭借当时的新式武器和战术扩张帝国版图。古代历史学家普鲁塔克曾警示我们那场征伐的结局：“当亚历山大望见自己疆域的辽阔时，他潸然泪下，因为再无新世界可供征服。”

埃利奥特·阿克曼与詹姆斯·斯塔夫里迪斯是小说《2054》的作者，这部由企鹅出版社最新推出的作品探讨了人工智能在未来战争中的角色。海军陆战队退伍军人阿克曼是多部著作的作者，现任耶鲁大学杰克逊全球事务学院高级研究员。退役美国海军上将斯塔夫里迪斯曾任北约第16任盟军最高司令，现为凯雷集团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