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康奈尔未能抵挡住特朗普民粹主义的接管——《华尔街日报》

米奇·麦康奈尔宣布不再寻求连任参议院共和党领袖时，带着一种罕见的认败姿态：“相信我，“他上周在参议院发言时说，“我清楚此刻党内政治生态。“这位长期执掌参议院共和党团的老牌政客，似乎承认共和党早已背离他的路线——而他已无力扭转乾坤。

这位精明的肯塔基州人为唐纳德·特朗普当选总统出力甚巨，而特朗普也成就了奠定麦康奈尔政治遗产的立法成果。但正是特朗普将麦康奈尔珍视的政党改造成民粹主义势力，让里根式的国际主义者在其中格格不入。如今，这位曾因与民主党人激烈交锋赢得"冷酷政客"名声的领袖，成为特朗普接管共和党进程中的最新牺牲品。

周五接受采访时，麦康奈尔驳斥其离任是向民粹主义右翼势力投降的说法。“我知道舆论会说这是所谓MAGA运动的全面胜利，“他用沙哑的男中音说道，“在我漫长的领袖任期内，总有八九个（参议员）更热衷福克斯晚间节目曝光而非实际立法成果。这个数字并未显著变化。我认为参议院多数同僚仍致力于取得成果，所以我不认为这种转变正在参议院发生。”

作为证据，麦康奈尔指出，被视为他潜在接班人的两位参议员——德克萨斯州的约翰·科宁和南达科他州的约翰·图恩——投票支持了参议院上个月通过的向乌克兰和以色列提供军事援助的法案。49名共和党参议员中有26人反对这项援助，这被视为麦康奈尔影响力下降的标志。但麦康奈尔表示，考虑到该法案在共和党选民中不受欢迎，他对21名共和党人加入他支持该法案感到满意。“我认为如果我们对乌克兰问题进行无记名投票，会议中会有明显的多数支持，”他说。

然而，乌克兰问题只是让麦康奈尔与日益直言不讳的亲特朗普参议员群体产生分歧的最新议题，这些议员近几个月来在债务上限法案和其他投票中经常与他作对。上个月，麦康奈尔的办公室深度参与了将对外援助与移民政策改革挂钩的两党谈判，但特朗普的反对导致谈判代表达成的协议甚至在提交表决前就夭折了。

82岁的麦康奈尔将年龄和长期任职列为他离职的主要原因。他将留任领袖职位直至11月大选后参议员选出新领袖，并继续担任参议员直至2027年任期结束。他在采访中表示“绝对不会”支持任何接班人，而争夺其位置的角逐已经展开。但无论谁接替他的位置，都将领导一个即使未被民粹主义力量彻底改变、至少也已分裂的共和党——麦康奈尔在整个任期内竭力遏制这些力量，却最终未能成功。

右翼对麦康奈尔的蔑视在众议院自由党团的一条推文中显露无遗：“我们对参议院民主党同僚们共同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乌克兰民主党人）的退休表示慰问，”这个右翼团体嘲讽道。近年来，特朗普将麦康奈尔称为“老乌鸦”，并敦促共和党参议员将他赶下台，同时还用带有种族歧视的绰号攻击麦康奈尔的妻子、前交通部长赵小兰，嘲笑她的华裔血统。

今年早些时候，乌克兰哈尔科夫一栋受损的建筑。尽管参议院共和党领导人支持，但大多数共和党参议员投票反对了一项对乌克兰的援助法案。图片来源：维亚切斯拉夫·马迪耶夫斯基/祖玛通讯社残酷的讽刺在于，可以说麦康奈尔一手促成了特朗普2016年的当选。那年二月，保守派最高法院大法官安东宁·斯卡利亚去世后，麦康奈尔 famously 宣布他不会就巴拉克·奥巴马总统提名的继任者梅里克·加兰举行听证会，而是将席位空缺保留至大选后。

这一前所未有的举动激起了左翼的愤怒。但它也成为了共和党选民强有力的动员因素，其中许多人当时仍对特朗普的保守派诚意持怀疑态度。为安抚他们，特朗普表示将从一份备受尊敬的保守派法官名单中挑选最高法院提名人。这一策略奏效了：出口民调显示，五分之一的选民表示最高法院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而这些选民中有57%支持特朗普。

加兰德的策略是麦康奈尔多年来作为民主党眼中钉的巅峰表现，这位毫不退缩的阻挠者利用参议院程序武器化，剥夺了奥巴马渴望的两党授权。2008年奥巴马当选后，民主党在众议院和参议院获得广泛多数席位，麦康奈尔为紧张的共和党人打气，说服他们全面反对将为自由派过度行为带来好处。在他的敦促下，共和党参议员拒绝了奥巴马的提议，迫使民主党通过党派投票通过2009年经济刺激计划和2010年平价医疗法案。麦康奈尔领导的共和党人还无情地使用了阻挠议事，这一之前很少使用的程序工具，来减缓甚至阻止常规立法和提名的行动。2013年时任多数党领袖的哈里·里德改变参议院规则以限制阻挠议事的使用时，他指责麦康奈尔迫使他采取行动。

这些策略使麦康奈尔赢得了左派的强烈敌意，并获得了无情、不择手段的政治操作者的名声。他欣然接受这一名声，将讽刺他的政治漫画贴在他国会办公室的一面墙上，并自豪地吹嘘对手赐予他的“死神”绰号。

但即使麦康奈尔成为左派的眼中钉，右派也在密谋阻碍他的崛起。自1984年当选参议员以来——击败了现任民主党人并开始了肯塔基州逐渐转变为红州的过程——麦康奈尔唯一的野心就是成为多数党领袖。2007年他成为少数党领袖时，这一目标似乎触手可及。然而奥巴马时代的茶党狂热一再让共和党背负有缺陷的候选人，使麦康奈尔无法获得他渴望的多数席位。

2014年，参议员米奇·麦康奈尔与妻子赵小兰在肯塔基州方廷伦参加竞选活动。图片来源：Win McNamee/Getty Images2010年反奥巴马浪潮中，共和党虽赢得六个席位，但极右翼提名人在特拉华州和内华达州输掉了本可获胜的选战。2012年这一模式重演——当民主党保住白宫并凭借密苏里州和印第安纳州有争议的共和党候选人控制参议院时，这些候选人对麦康奈尔的攻击几乎与对奥巴马一样猛烈；在反叛的右翼眼中，麦康奈尔代表着他们誓要推翻的、令人憎恶的建制派旧势力。

2014年，当麦康奈尔自己面临连任竞选和右翼初选挑战时，他誓言改变局面：招募中意候选人、护送他们通过初选、并事无巨细地管理他们的大选角逐。“他领导生涯的分水岭正是2014年，“其前幕僚长乔什·霍姆斯表示，“他押上所有筹码，宣称要按他的方式行事。这是极具争议的激进策略，但他认为这可能是成为多数党领袖的最后机会。“助手们调侃说，若非身为参议员，痴迷于研究选区地图和州立法候选人的麦康奈尔本可成为顶尖政治操盘手。该党当年斩获九个席位，随着奥巴马接班人选举临近，麦康奈尔以54席多数党领袖身份执掌大权。

特朗普与麦康奈尔在性格上可谓截然不同，但麦康奈尔迅速致力于利用这位纽约亿万富翁出人意料的胜选成果，主要手段是通过向司法系统安插保守派人士。共和党人修改了参议院规则，废除了对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的阻挠议事程序，并于2017年确认了特朗普提名的首位大法官尼尔·戈萨奇。在特朗普四年任期内，麦康奈尔监督任命了200多名联邦法官，创下单届政府纪录。他还推动特朗普唯一的重大立法成就——2017年税改法案在参议院获得通过。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当参议员约翰·麦凯恩与民主党人联手投票挽救时，参议院未能推翻《平价医疗法案》。

2018年中期选举使民主党在众议院掀起蓝色浪潮，但遵循麦康奈尔的策略，共和党当年成功增加了参议院席位。他坚定支持第二位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人布雷特·卡瓦诺，尽管临近投票时爆出其过往性行为不端的指控；并驳回了众议院首次弹劾特朗普的动议——该动议指控特朗普在乌克兰军事援助问题上进行政治交易。当2020年大选前夕又一个最高法院席位空缺时，麦康奈尔毫无悔意地抛弃了自己曾反对在大选年确认大法官的立场，仅用数周时间就强行通过了埃米·科尼·巴雷特的任命。

最高法院的任命巩固了6比3的保守派多数优势，麦康奈尔周五表示，他认为这是自己最具影响力的成就。“最高法院，这可能是能在最长时间内产生最大影响的事情，“他说。“税收的增减取决于谁赢得选举。“2022年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已经重塑了政治格局。

但在特朗普输掉2020年大选后，麦康奈尔与特朗普的权宜合作破裂。麦康奈尔拒绝接受特朗普关于选举舞弊的虚假指控，这导致共和党在决选中失去了乔治亚州的两个参议院席位，使麦康奈尔和他的党派重新沦为少数党。 他严厉谴责特朗普在2021年1月6日的国会骚乱中所扮演的角色。“暴徒被谎言喂养，“他当时说。“他们被总统和其他有权势的人煽动。“尽管如此，他回避追究特朗普的责任，推迟了第二次弹劾审判，并投票反对可能阻止特朗普再次寻求公职的定罪。

助手们表示，自1月6日叛乱事件前以来，特朗普和麦康奈尔就没有交谈过。在周五的采访中，麦康奈尔拒绝回答他是否后悔自己的弹劾投票，或者是否计划支持特朗普，他称特朗普为"我们的总统提名人”。

时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米奇·麦康奈尔与唐纳德·特朗普总统于2020年在椭圆形办公室。照片：Leah Millis/路透社在拜登政府任期内，麦康奈尔重塑了与昔日"死神"形象截然不同的政治形象。他支持或促成了一系列两党合作法案，包括基础设施、对华政策和枪支管控立法，并与白宫协作维持政府运转、提高债务上限及持续对乌军事援助（直至近期）。2023年1月，他与拜登总统共同现身肯塔基州一座桥梁，该桥将用基础设施法案资金进行修缮。周三，同属参议院建制派的拜登称麦康奈尔为"朋友”，赞赏他"尽管存在诸多政治分歧，仍秉持诚意开展合作”。

这些跨党派合作使麦康奈尔在右翼阵营中招致日益高涨的批评声浪，与此同时，特朗普化的共和党重拾阻碍其选举期望的旧习。特朗普亲自挑选的亚利桑那州布莱克·马斯特斯、佐治亚州赫歇尔·沃克、宾夕法尼亚州穆罕默德·奥兹等非传统缺乏经验的参议员候选人，在2022年以微弱劣势败选。选举后，佛罗里达州参议员里克·斯科特首次挑战麦康奈尔的领导地位，指责其未为保守派核心议题全力斗争。在无记名投票中，斯科特获得10张支持票。

作为领袖，麦康奈尔始终更受敬重而非爱戴，如今他发现自己与倾注毕生心血的政党关系陷入孤立。他力推通过的外援法案在众议院陷入僵局，议长迈克·约翰逊拒绝推进该法案或承诺其他立法途径。周五，麦康奈尔强调这笔资金"至关重要”，并警告"若不能在乌克兰战场上击败俄罗斯，我们将在北约防线直面俄军威胁”。

麦康奈尔拒绝表态是否认为特朗普代表共和党赢得今年大选的最佳人选，但他确实谈到了国会选举的重要性。“我希望把我的职位移交给新的多数党领袖，“他说，“今年我们的选举形势非常好，希望我们不要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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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2024年3月2日印刷版，标题为《共和党转向特朗普导致麦康奈尔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