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分钟撤离起火客机：成功案例还是警示故事？——《华尔街日报》

在其认证过程中，空客 需要证明其A350飞机能在90秒内完成疏散。而在日本周二发生的碰撞事故中，最后一名机组人员撤离飞机耗时18分钟——但依然实现了零伤亡。

这一显著差异目前成为航空业的未解之谜：这场安全有序的撤离是新飞机设计和改进流程的胜利？还是偶然的幸运事件组合？它既警示着现代客机快速疏散的难度，也可能成为特例。

航空安全与疏散专家盛赞日本航空公司的机组人员和乘客，他们从燃烧的宽体客机中全员生还，未等机身解体便完成撤离。此举避免了可能成为数十年来最惨烈的空难之一。

“显然耗时远超90秒，但尽管时间延长，整个撤离过程组织有序、纪律严明，令人印象深刻，“安柏瑞德航空大学副教授兼空难法医实验室主任安东尼·布里克豪斯表示，“这是绝佳的研究案例。”

航空安全与疏散专家对日本航空公司机组人员及乘客成功从燃烧的宽体客机中撤离表示赞赏。图片来源：路透社18分钟的逃生时间线始于客机与海上保安厅飞机相撞瞬间。目前尚不清楚客机完全停止所需时间及正式疏散指令下达的具体时刻。早期乘客描述显示，机组人员花费约3分钟判断哪些舱门可安全开启，随后所有人员撤离耗时逾10分钟。

相较之下，2019年5月，一架俄制苏霍伊超级喷气100型客机起飞后遭雷击紧急迫降。迫降过程中起落架断裂，燃油泄漏引发机尾起火。

现场视频显示，乘客在飞机完全失控前约70秒内进行撤离。机上78名乘员中37人生还，其余因位于无逃生滑梯的后舱区域而遇难。

2020年美国监管机构发布报告指出，2009至2016年间多起事故中，疏散耗时2至5分钟的主因包括：机组与飞行员沟通失误、乘客忽视安全须知、携带随身行李及使用手机等。

日本航空的乘务人员似乎避开了许多（即便不是全部）这些隐患，但为何疏散耗时如此之久，具体原因仍不明确。

“90秒逃生准则的存在有其道理，因为飞机显然可能在几秒内被火焰吞噬，“代表多家航空公司空乘人员的工会"飞行服务员协会-CWA"国际主席萨拉·尼尔森表示，“乘务员看似完美执行了程序，但问题在于：客舱当时的具体布局如何？座椅间距有多近？机上乘客构成又是怎样？”

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及其欧洲对应机构（负责所有空客飞机的认证）制定的现行标准要求制造商必须证明，在模拟真实场景的条件下，乘客能在90秒内完成撤离。

这些测试是认证过程中耗资巨大且至关重要的环节。空客和波音会招募数百名志愿者扮演乘客，其中至少40%为女性，35%年龄超过50岁，同时至少有15%的参与者需同时满足女性且50岁以上两个条件。还需携带三个真人尺寸玩偶来模拟2岁及以下的婴幼儿。

测试时需将行李箱、毛毯和枕头散落在地板上制造轻微障碍，客舱灯光必须调暗以模拟灾难场景。仅允许使用半数应急出口（对A350而言即8个出口中的4个），且不会提前告知参与者撤离开始的具体时间。

东京周二的疏散情况看起来大不相同。最初仅判定飞机前部的两个出口和后部的一个出口是安全的——比认证测试中使用的总数少一个。这架通常用于日本航空国内航线的飞机还采用了高密度配置，可搭载391名乘客，而标准座位数为300至350个。

乘客们看着东京羽田机场飞机相撞的现场。照片：Yue Chenxing/Zuma Press后部的出口在火焰蔓延之前可能也只是暂时可用，使得靠近后部的乘客需要前往前部的两个出口，他们的视线和呼吸被迅速充满机舱的烟雾所阻碍。

飞机前起落架坍塌后，机身向前倾斜，使得乘客难以行走。这个角度也影响了前部两个滑梯的陡峭程度，从而影响了滑降速度。

当公共广播系统失效时，机组人员只能使用扩音器或直接喊叫。飞行员最后一次检查机舱时，还发现一些乘客仍在里面，延长了完全疏散的时间。

周二成功疏散的部分原因在于A350的设计以及用于防止火焰在飞机上蔓延的严格规则和措施，曾领导英国航空公司A350机队内部开发团队的机舱设计专家克里斯蒂安·萨特表示。

“从设计、认证、材料到以往事故中汲取的教训，这些因素共同为疏散争取了更多时间，”萨特表示，“这些要求确保了超出法规规定时长的安全撤离。”

“可以从两个角度看待：为何耗时如此之久？18分钟确实难以接受；但另一方面：即便耗时过长，机上人员全部获救。”萨特补充说，每起事故中火势蔓延速度各不相同，“若遭遇其他类型事故，可能根本没有这18分钟。”

空客本周表示将派遣专家团队协助日本运输安全委员会调查，并承诺在获得授权后及时公布更多信息。

消费者团体和立法者长期质疑：监管机构的认证测试标准能否确保真实场景下的快速撤离。

自1965年盐湖城空难后实施疏散演示以来，客机体积显著增大。近年乘客体重和体型增加，多数机型座椅间距却更紧凑——批评者指出监管机构未充分考量这些变化。

现行疏散标准最后一次更新是2004年，主要基于1991年洛杉矶国际机场的波音737与待起飞小型双发涡桨飞机相撞事故。该事件造成小飞机12人遇难，737上89名乘员中23人丧生，多数因等待撤离时吸入浓烟致死。

2022年，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表示，对过去十年近300起疏散事件的审查显示某些方面有待改进，包括建议在起飞和降落前的安全公告中增加紧急情况下弃置随身行李的指示。但FAA同时指出，总体而言疏散安全水平较高。

该机构还自行开展了疏散试验，以评估不同座椅尺寸和布局的影响，并表示发现影响甚微。

包括伊利诺伊州民主党参议员塔米·达克沃斯在内的立法者认为，FAA在制定疏散标准时应更多考虑现实条件，并已要求FAA将年幼或年迈乘客、残障人士及非英语使用者等因素纳入考量。修订后的提案已被纳入FAA重新授权立法。

空客A350是目前市场上可购买的最大新型客机。三舱配置下通常搭载300至350名乘客，但周二相撞事故中的高密度布局版本最多可容纳391人。其客舱长达51米，超过奥运会标准泳池长度。

这是该机型自2013年首飞以来首次因火灾（或任何原因）导致的完全损毁事故。

日本航空公司避免了可能成为数十年来最致命空难之一的事故。图片来源：法新社/盖蒂图片社写信给本杰明·卡茨，邮箱：[email protected]，以及艾莉森·西德，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4年1月5日的印刷版，标题为《飞机疏散引发安全认证测试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