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蛮：如果一个素食主义者吃着空运的果蔬，这还能算环保吗？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曹野蛮】

如今，素食主义在西方国家正经历着巨大的繁荣。近年来，由于民众对素食的需求不断增长，许多西方国家涌现出无数新的素食餐厅，超市中也出现了素食区。化妆品、服装行业也出现了更多“无虐待品牌”。

与过去相比，在你的产品上贴上“纯天然”和“不残忍”的标签格外重要。贴上这些标签的产品，价格也通常更高一些。许多西方人为了使动物免受痛苦，很乐意多付钱。

素食主义和素食生活的方式在西方社会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但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流行呢？

这主要归功于社交媒体。Instagram、Facebook、Twitter、Youtube和TikTok等社交媒体以及使用这些媒体的组织和知名人士，是让全世界所有人都能看到和了解素食饮食和素食生活方式的主要力量。这里也是将素食主义培育成一种新风尚的地方。

油管上的欧美时尚博主几乎人人都标榜自己的素食主义者身份，并拍视频记录素食日常。不过，和一些中国人想象的不同，素食主义在欧美国家并不意味着高级感和身份感。尽管素食主义者自认为拥有更高的同情心和道德品质，当然他们也会收获旁人的一些敬意，但在主流社会眼中，高级感和身份感仍然需要通过一份昂贵的大牛排来体现。

社交媒体将人们转变为素食主义者最常见的方式之一是向他们展示人类残忍对待动物的图片或视频，以及动物在走向屠宰前必须经历的痛苦。素食产品公司或动物保护组织知道社交媒体的巨大影响力，所以他们经常这么做，来唤起大众的共情，以说服人们出于道德与怜悯的考虑选择素食。

社交媒体通过名人或受欢迎的影响者（他们自己也是素食主义者）推广素食主义，是另一种方式。名人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展示他们的生活，展示他们吃的纯素食品或使用的纯素产品。由于这些人有很多粉丝和追随者，所以很多粉丝会追随他们最喜欢的名人，成为素食主义者。

社交媒体上也有很多不出名的纯素食者。要说服某人转向素食主义，不一定非得是个名人。仅仅通过看到他们的朋友以素食主义者的身份生活，一些人可能就会感到鼓舞，从而改变他们的生活，停止吃肉。

因此，虽然在过去，素食主义是一种趋势，但大多数人对此一无所知。推广和分享这种生活并不那么容易，但今天，由于社交媒体的普及和可用性，素食主义的受欢迎度和影响力在持续增长。

西方人选择成为素食主义者的一个最常见的原因是，他们相信通过吃素食食品，不吃肉和奶制品，会变得更健康。

那么这真的是事实吗？

尽管许多素食主义者声称素食非常健康，但没有人能真正论证这一点。有很多人，像小孩、老人、孕妇，对他们来说，素食不能保证足够的营养摄入。一些观点认为素食可以降低患心脏病、糖尿病的风险，可另一方面，素食者患骨折或出血性中风的风险更高。所以，真是很难考量哪种情况更有利于健康。

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发现素食主义正在潜滋暗长。一项美国的调查发现，从2004年到2019年，纯素食者数量增加了300%，约占总人口的3%，即近1000万人。大多数西方国家的情况与此相似。

根据一份分析2020年素食主义流行情况的报告，全世界记录的素食主义搜索词数量已超过2019年的历史最高记录。有研究通过谷歌趋势（Google Trends）了解有多少人在用不同的语言搜索素食食品，最后发现素食主义现在“比五年前流行了一倍”。

但我们也要意识到，虽说素食主义越来越流行，并且每天都在增长，但目前素食主义者仍然只是全社会的一小部分。为了更好地理解素食主义对健康的影响，需要从素食人群中收集更多的数据，以了解素食饮食对人体机体造成了什么样的变化，以及它可以预防或导致什么样的疾病。

人们用来宣传素食主义的另一个重要论点是，素食主义对保护环境有很大帮助。这种观点常常灌输，对每个人来说，成为素食主义者是减少其对地球环境影响的最佳途径。如果有人把肉和奶制品从他们的饮食中去掉，他们将可以减少73%的食物碳排放。

香港中文大学等单位发布研究结果称，受饮食模式转变影响，中国人近年对肉类需求增加，成为空气污染源头之一。

如今，西方国家的年轻一代非常注重环境保护，所以这样的话激励他们中的许多人放弃吃肉。在西方思想中，素食生活方式和素食食物对环境有好处的信念是非常明确的。然而，当我们看到真实情况时，这种明确定义的信念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一些反对者们提出了一个让素食主义者们很难回答的问题：

如果你在自己的花园里种植水果和蔬菜，你吃它们或许比吃商店里买的牛肉更环保，没有人能对此提出异议。然而，如果你并不拥有菜园，而是要去商店购买空运到自己国家的水果或蔬菜，这对环境造成的伤害，难道不是更大吗？

有一项研究比较了素食主义者和吃肉的人的影响，他们计算发现每天在商店里买几公斤水果的素食主义者比吃肉的人对环境的影响要大得多。水果生长所需的所有水和土地，加上运输水果过程中的碳排放，造成的损害比饲养动物更大。

电影《比得兔》中的菜园生活

因此，盲目地相信素食饮食对环境的破坏总是较小的，这想法是非常幼稚的。要确保一个人的纯素生活方式实际上对环境有益，不仅要确保他们吃水果和蔬菜，更要确保这些水果和蔬菜不是由飞机、火车、长途汽车运送的。然而，纯素食者或提倡纯素生活方式的人并没有真正研究这个问题，因为这不符合他们的纯素环保议程。

今天西方国家也有人强烈反对素食主义的生活方式，因为他们觉得素食主义的影响太大了，这种主义正试图促使每个人为吃动物感到内疚。有一个很流行的笑话：“在晚宴上你怎么认出一个素食主义者？别担心！他们会告诉你的。”因此，虽然素食主义者的数量在增长，但真正受够了素食主义的人也在增多。双方之间的冲突正变得越来越严重。

2019年，一名支持肉食的男子来到伦敦的一个素食市场，在所有素食主义者面前吃松鼠，以表示抗议。所以，今天西方不仅仅是素食主义者抗议虐待动物，还有人使劲吃肉抗议素食主义。

在我的家庭里没有素食主义者。然而，当我在小学的时候，我在看到一些动物在实验室的悲惨照片后，决定做一名素食主义者，这持续了大约半年。我没有坚持素食，主要是因为我妈妈每天都会烹调美味的肉，而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我很难拒绝妈妈的食物。

那么，西方政府如何应对越来越多的纯素食者和越来越大的纯素主义影响？我看到的情况是，素食主义有足够的支持者，政府必须尽最大努力来适应他们。

例如，在英国存在着所谓的平等法案，它保护人们不受歧视（除了基于性别、种族、宗教的歧视，同时也保护了素食主义者免遭歧视）。在葡萄牙，如果有人要求，学校、政府大楼或监狱中的所有政府资助食堂都必须提供纯素食品。新西兰政府则鼓励公民转向纯素食品，他们还计划在医院为患者和员工提供更多的植物性膳食。

所有这些变化大多来自于素食主义者，他们不断敦促政府向更多人推广素食主义。由于素食主义生活方式的趋势越来越流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政府别无选择，只能适应他们：在政府大楼提供素食菜单，推广素食食品，制定反歧视法律保护素食主义者。

而大多数西方政府不主动向其公民推广素食主义，也不试图将他们转变为纯素食主义者。只是因为纯素食主义运动的规模不断扩大，声音越来越大，所以类似的变化在西方国家不断发生。

随着素食主义在西方国家越来越流行，西方政府当然开始将其作为对付中国的武器。尤其是美国喜欢批评中国和中国人的肉类消费。不过，欧洲的情况还不同于美国。

我认为欧洲政府不同于美国政府，因为他们在中国有很多经济利益，希望与中国保持更好的关系，而且与欧洲国家相比，中国的人均肉类消费量更低，所以我以前没有听到过欧洲国家对中国肉类消费的直接指责。

普通的欧洲人对中国了解不多，他们的观点主要受新闻报纸的影响。我每个周末都和我妈妈聊天，这样我就可以通过她了解一些事情。一年前，她开始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中国人通常吃什么肉，或者肉在中国的价格是多少。

起初我以为她只是好奇，但后来她开始抱怨斯洛伐克的猪肉越来越贵，她说这是因为中国买了所有斯洛伐克猪肉，把价格推得太高。这是我妈妈从斯洛伐克媒体得到的信息，也是很多斯洛伐克人相信的——中国人吃了很多猪肉，他们从世界各地购买猪肉。

总之，西方国家注意到了中国人吃肉量的变化，但这并没有让他们高兴。尽管今天中国公民的平均肉类消费量还不到美国公民平均肉类消费量的一半，但由于中国人口超过14亿，而美国人口只有3亿，这意味着中国的肉类总消费量高于美国的总消费量，美国人喜欢指出这一点。据说中国人的肉类消费量占世界的28%，是美国的两倍。西方媒体经常用这个来批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肉类消费国，他们却不在乎自己对环境造成了多大的破坏。

西方国家看到的最大问题是，中国对肉类的需求预计只会在未来上升。西方媒体常说，由于中国人口众多，肉类消费量的小幅增长将对全世界所有人产生巨大的环境后果。

西方国家喜欢谈论个人权利和个人自由，但当他们与中国打交道时，突然个人主义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总人口，整个中国。中国公民的平均肉类消费量甚至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这一事实并不重要。尽管事实上只有一小部分人是素食主义者，并且人均肉食量要比中国来得多，但西方国家却因为他们国家的素食主义生活方式而觉得自己更值得赞誉。这种行为相当虚伪，我认为西方政府应该开始向本国公民推广素食主义，或者让他们少吃肉类，然后再指责中国人。

尽管素食主义运动有许多方面值得批评，但这并不意味着素食主义作为一种运动是完全不好的，只是人们甚至一些国家经常滥用它来标榜自己的道德优越感。但尽管如此，我认为素食主义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席之地是正常的。有许多人根本不喜欢吃肉，也不太关心动物，所以他们不吃肉，对他们来说成为素食社区的一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也相信素食主义应该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

可如今，素食主义者的生活方式被宣传为健康生活的唯一方式，或者说是拯救地球免遭毁灭的唯一方式，这并没有真正帮助任何人，因为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是事实。这种激进的素食主义思想的传播只会让素食主义者看起来像疯子，也会让素食主义失去可信度。

如果有人决定成为素食主义者，或者如果某个国家决定支持素食主义，他们有权这样做，但他们也需要意识到，这不会让他们在道德上更优越，也不会让他们有权将自己的信仰强加于他人，或者说教化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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