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巴黎奥运、文化保守主义根源...我想起房龙的《宽容》_风闻

1、

现在很多人都在批判春晚，如今的春晚，因为太过于文化保守主义，太过于喜欢弘扬正能量，因为太喜欢教育群众，变得越来越无趣。这是忘了初心，忘了春晚本来应该给全国观众带来快乐。

造成这个结果的最大原因有两方面：

一方面是文化上的保守，不够包容，只想要正能量，要正面宣传，不想看到讽刺挖苦这些负面元素；一方面是因为春晚影响力越来越大，导致节目组只能越来越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这两方面又互相影响，节目组越是如履薄冰，就越是在思想上面放不开，各种审查越来越多，创作上的约束越来越强，就更加加剧了这种文化保守思想。

不仅是春晚，包括央视在内的媒体定位都很尴尬，比如央视以前《焦点访谈》老是曝光各地负面新闻，后来办不下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媒体定位，到底是喉舌，还是起到舆论监督作用？

对吧？反过来问，春晚到底是象征国泰民安，一片祥和呢？还是可以用小品相声讽刺挖苦当下社会某些问题？

春晚为什么办成现在这样？显然就是在定位方面，只能歌功颂德，只能歌舞升平，不能揭露负面，不能讽刺挖苦。

当然春晚这种指导方针本来也没问题，毕竟大过年的，不要添堵，大家场面上都是你好我好过得去就行了。那最终结果必然就是春晚越来越保守，越来越守旧，不敢有创新，不敢有突破，所以就只能尴尬摆在那里，观众知道这个结果，节目组也知道这么个结果，但又不能不办，所以就凑合着在年夜饭当个背景音。

然而，这是我们想要的春晚吗？

这是老百姓想看的春晚吗？

其实春节期间有好几场晚会，除了春晚，还有戏曲晚会，还有老干部团拜会，更早年间还有公安部晚会、文化部晚会这些，和央视春晚并称四大春晚，陈佩斯朱时茂经典小品《警察与督察》就出现在99年公安部春晚嘛

当然这些都停办了，但是还有一个戏曲晚会嘛。

如果节目组真的只想歌舞升平，真的只能你好我好，我觉得戏曲晚会更合适啊。对不对啊？

2、

说完春晚，咱们再来说说今年巴黎奥运会开幕式。

前面我批了春晚太保守，观念太守旧，现在观众不爱看，有个评论说了，你不喜欢春晚，要文化包容，所以要像巴黎奥运那样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

咱们的春晚，和巴黎奥运开幕式确实可以对比着看。确实可以反映出，当今世界，文化过度保守，和文化过度激进，到底有哪些区别。

但很有意思的一点在于，如今的春晚被骂惨了，今年巴黎奥运开幕式也被骂惨了。都被大众骂，这反映了什么问题？

我认为，是这2个晚会在文化思想方面都走了极端。只不过，春晚是太过于保守，而巴黎奥运开幕式是太过于激进。

春晚是只能歌舞升平，只能一片祥和，你好我我，只能正能量，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不能要，什么讽刺啊，挖苦啊，另类啊，都是异端，都是不正经，最后只能搞成样板戏。

而巴黎奥运开幕式，恰恰走了另外一个极端，就是太另类了，太异端了，处处挑战大众思想，处处想冒犯大众文化观念。

你看巴黎奥运这个亮点，埃菲尔铁塔下面这个银马骑士，非常先锋，非常科幻，代表了一种未来美

而它这个酒神，又处处都是解构，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厘头精神，把大多数人都得罪了，全部都是冒犯。

至于这个《燃冬》，更是把小众非主流文化思想，公然挑战大多数文化观念。

所以，春晚和巴黎奥运开幕式，是一对镜像，就像白天和黑夜那样泾渭分明。一个是哪儿哪儿都不能得罪，不能冒犯；一个是哪儿哪儿都是反骨，全是冒犯。

3、

好，接下来咱们可以讨论一下文化保守主义。

什么是文化保守主义思想？

我觉得这是当下社会，所有人都必须要思考的一个问题。

其实何谓保守？何谓进步？这本来就是一个相对概念。

而当我们谈到概念的时候，它本身又是人类意识创造出来的某种东西，是我们的意识，大脑脑电波化学反应展现的一种思维结果，一种很神奇的生命现象。

人类之所以是智慧生命，超越了自然界其它所有生物，根本就在于这种意识。

虽然我们搞不懂它的原理。

在即将可能到来的人工智能时代，脑电波意识仍然确信会是我们面对未来挑战的护城河。人工智能无法取代这种意识。

但意识又不是凭空产生。人类使用意识，每个人的意识，都来源于具体生活，或者说是社会实践。脱离了人类社会，比如一个婴儿从小被狼养大成为狼孩，他于是也就不可能具有普通人的意识。

人的意识本身又是通过后天教育得来，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这就涉及到了关键所在，因为人类世界总是有各种各样想法，各种不同意识观念。

那么到底哪些意识观念对，哪些意识观念错呢？

什么是进步？什么是落后？什么是保守？什么是激进？

当我们谈到相对的意识概念，首先应该想到老子《道德经》，这本古典著作对于相对概念有非常清晰表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段描，就充满了辩证思维。

不同人对《道德经》有不同理解。在我看来，这是说很多概念本来就是相对，当它们超越了某个界限，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太极那样，就像白天和黑夜的循环。看起来白天和黑夜如此泾渭分明，但它们的临界点又是如此模糊，然后又是如此丝滑转换。

就好像地球是一个球形，但是因为太大了，反而生活在这个球体的我们，无法体会到球型，而只能直观感受到天圆地方，其实天为什么圆？本身就因为地球是圆的，地为什么是方？因为我们目之所及只能感受到方。

这就是相对概念。

再举一个例子。香和臭的概念。

人类对臭这种味觉最大感知，肯定是自己的大便。大便臭味来源主要是蛋白质分解产生的化学物质，其中一个叫吲哚，偏偏它又是很多香水香味的主要来源。主要区别在于浓度，当吲哚太浓烈就闻起来臭，稀释以后又散发清香。

这就是一种矛盾。这也是一种相对。

然后咱们还是说香和臭。人们觉得自己大便很臭，但是狗却喜欢吃，因为它不觉得臭。而且狗鼻子有2亿多个嗅觉细胞，远超咱们人类。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所以，即使是同样一种客观事实，在不同浓度，不同物种之间，也会有不同结果。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4、

再回到春晚和巴黎奥运开幕式的对比。

是不是可以感受到，春晚和巴黎奥运开幕式所体现的文化观念，就是一种相对？就像大方无隅那样，圆到极致就看起来是方。

大俗就是大雅。

香到极致就是臭。

说白了，还是不同人群，不同的意识观念，有很大差别。

你觉得是对的，他可能觉得错了；你觉得是正能量，他觉得是讽刺；你觉得是堕落，他觉得是快乐……

不要觉得这是胡扯八道。

举个最典型案例，游戏，电脑游戏。多少家长觉得网瘾是一种病，必须要用电击治疗，但多少人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娱乐放松。

再举一个文化观念案例，《大话西游》，在刚上映的1995年，不仅是内地观众，哪怕香港观众都觉得这是瞎胡闹，是侮辱传统名著。但是到2000年左右，北大学子最早发现了大话西游的解构主义无厘头精神，从那以后，大多数年轻人都接受了《大话西游》。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文化观念，价值观念，其实一直都是在变化的。

当然，有可能变得更激进，也有可能变得更保守。一切都取决于整个社会文化环境，是不是有一个无形的手，在引导整个文化环境，试图引导他觉得正确的文化，打压他觉得错误的文化呢？

我想，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5、

最后，我想谈谈房龙这篇《宽容》

搞错了，是这个《宽容》

这篇《宽容》，是房龙写的一本书的序言。

大多数中国人接触到，可能是高中课外读本曾经节选了它。

《宽容》是一篇寓言故事。讲述了宁静的无知山谷人群，生活了上千年安静祥和生活，在“智慧老人（守旧观念）”领导下，一直按照千百年前老祖宗的各种规矩行事。

没有人敢质疑智慧老人传下来的神圣观念。

但是，期间一直有各种人，译者叫做“漫游者”，他们离经叛道，试图离开这片安静祥和山谷，去外面的世界找寻新的生活可能。

当这些漫游者回到家乡，试图带领族群去外面新新世界，无一例外，他们都被处死了

但终于有一天，宁静山谷遇上了天灾，过往宁静生活再也没法维持，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了漫游者说的新世界。

成百上千的人死在了路上，但是剩下的人群终于按照漫游者留下的指引，找到了新大陆。

这是一篇典型的寓言故事。

只是一个比喻，只是某种象征。

它想表达的主题，是人们必须要宽容，要包容新事物。因为因循守旧，迟早有一天会面临巨变挑战。

打个比方，假如说我们一直不探索太空，不去寻找太阳系以外新的可能，会不会有一天地球忽然遭遇无法避免的灾难？

未来无法预测。但是历史可以借鉴。如果西方没有开启大航海时代，那么我们现在的世界，是不是还停留在中世纪？

所以，一定要探索未知的路，必须要寻找新的可能。当然这个过程肯定伴随着无数的失败，也肯定会给旧秩序带来很大冲击。

比如人工智能如果实现，会怎么样？不说人工智能了，哪怕智能驾驶完全实现，都会挑战现有伦理体系。为什么呢？最简单一个点，智能驾驶出了车祸，责任到底算谁的？

再引申一步，假如人工子宫出现，又会如何动摇现有家庭伦理秩序？

新事物，新科技，都意味着新的挑战。

新，代表希望，也代表危险。

所以如果你问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保守，喜欢守旧？因为保守意味着安全。所以保守文化观念，其实是源于一种抵制，就是抵制一切可能的危险。

他站在原地不动，肯定暂时没有危险。

而旧秩序的维护者，会试图维护这种安全，打压一切试图改变，所以他们对文化激进非常反感，就像当年很多人不喜欢《大话西游》，不喜欢无厘头，不喜欢一切不正经的玩意，不喜欢网游，甚至要把电脑游戏污蔑成网瘾，是一种病……

这一切的一切，根源就在于他们觉得不安全，所以他们要打压一切文化激进革新。

所以，这就是宽容的价值所在。

为什么要宽容？为什么要包容？

因为只有包容新的可能，才能给未来人类带来希望，才能在可能出现的灾难中找到新的可能。人类历史世世代代证明了，因循守旧是慢性死亡，最终必然被淘汰，只有找寻一条新路，才能前进。

但是，创新又总是伴随风险，伴随挑战，尤其是挑战和动摇了现在的秩序，给人类社会带来混乱，价值观的混乱，导致了不安定。

而保守主义者，天生就讨厌这种混乱和不安。

这就是文化保守主义思潮的根源所在。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保守和激进之间，找到一个平衡，既不要搞成春晚这样一团死水，也不能搞成巴黎奥运那样处处冒犯，我们不能太保守，也不能太激进。

但归根到底，你要给创新一种希望，不要彻底打压它。这就是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