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业辛迪加丨特朗普亲近大企业的民粹主义无法长久_风闻

图源：David Berding/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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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亲近大企业的民粹主义无法长久

埃里克·波斯纳（Eric Posner）

美国联合医疗集团首席执行官布莱恩·汤普森（Brian Thompson）遭到谋杀后，社交媒体上涌现的狂喜表明，美国的民粹主义时刻正在演变成一种更宏大、更显赫的东西，而不只是一种对政治建制派的反冲。假如是这样的话，它也正在变成美国人先前见识过的东西。十九世纪晚期，又称为民粹党的人民党（ People’s Party）将批判的矛头指向了大企业和当权的政治家，指责大企业既破坏了美国人的生计，又腐蚀了政府。 

对唐纳德·特朗普来说，这一变化可能是个坏消息。这位美国当选总统并不是第一位声称同时为商界和被遗忘的民众服务的共和党政治家，但在与亿万富翁并肩竞选并邀请他们加入他的政府后，他已将这一说法延伸到了极限。

美国的民粹党人主要是南部和中西部的农民，随着美国变得工业化且将文化重心转移到城市，他们的财富急剧减少。两大政党再度就内战提出诉讼，并谋求新兴商业阶层（共和党人）和城市中不断壮大的少数族群人口（民主党人）的支持之际，都忽略了农民的利益。因政府坚持偿还战争债务导致“大通缩”（Great Deflation），农民饱受创痛，于是自己动员起来，在几个州斩获了政治上的主导地位，并在国会中拥有了更大的影响力。

民粹主义者憎恨华盛顿的政府精英，但他们一样憎恨新兴的商业，尤其是铁路。他们认为，商业阶层在市场上歧视他们，并通过贿赂和其他形式的政治影响腐化了政府。不过，尽管认为整个体制已经腐败，关于如何加以改革，他们却不甚了了。许多民粹党领导人希望有一个拿破仑式的总统掌权，且一并扫荡大企业和大政府。因为这两股力量经由腐败的触角勾连在一起，只有那些在传统政治中缺乏根基的领导人才能实现这一目标。

眼下有一个熟悉的故事。2016年，特朗普凭借攻击两党的政治建制派和“深层政府”（联邦官僚机构），得以总统选举中成功上位。但出于必要性和权宜方面的考虑，他罕有攻击他所在的亿万富翁阶层。虽然他指责政治精英无视非法移民、将贸易全球化且干涉外国冲突（他认为这些做法是美国诸多问题的源头），但他不反对大企业。相反，他只攻击那些批评他和他的施政计划的商业领袖，以及他认为正在审查他和他的拥趸的社交媒体平台。

与先前的竞选活动不同， 2024年，特朗普获益于卑躬屈膝的商界建制派，他的回报是让亿万富翁进入自己的核心圈子。埃隆·马斯克为特朗普的竞选活动捐出了超过2.5亿美元，眼下他是特朗普最出名的拉拉队长和代理人。与此同时，包括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佐斯、亿万富翁投资者纳尔逊·佩尔茨（Nelson Peltz）和黑石集团首席执行官苏世民在内的其他人，已经或正在努力与特朗普和解。硅谷的一批自由至上主义者已怀抱满腹热情加入特朗普的团队。当特朗普兑现承诺，放松加密货币管制时，他们将获得丰厚的利润。

不过，尽管亿万富翁的资金和支持帮助特朗普赢得了选举，他最忠实的支持者（其中绝大多数人并不富有）的选票一样不可小觑。许多人没有受过大学教育，是低技能工人和宗教上的社会保守派，他们对商业越来越敌视。特朗普利用了这种敌意，他攻击大型技术公司，并斥责企业化的美国试图通过多元化项目和气候目标安抚左派。

眼下的疑问在于，反企业的民粹主义是否会如同一百四十年前那样在美国壮大。网上对汤普森遭到谋杀的庆祝并没有凸显党派色彩。今天，美国人对企业精英的评价普遍低下，只有16% 的人告诉盖洛普公司，他们对大企业“极其”或“相当”有信心。这一数字低于受访者评价的几乎所有其他机制，包括工会、军队、有组织宗教、公立学校、高等教育、总统和小企业。事实上，工会和政府的反托拉斯检察官一样，正获益于愈发反商业的氛围。

欧洲人一定在挠头。美国的大型技术公司可能在国内收到广泛厌恶，但在一个竭尽全力孵化自己的创新型财富创造企业的大陆上，它们却惹人艳羡。但事实是，这些公司的巨大市值既源自它们的垄断地位，也源自它们的创新。长期以来，它们淡化了自己造成的重大社会危害，并持续游说政策制定者以阻止监管。毫无疑问，对它们扼制美国文化的做法，左翼和右翼眼下都极为不满。

虽然2024年总统选举粉碎了美国的民粹主义骚乱将伴随拜登政府落幕而结束的希望，但这场运动将采取何种形式，仍有待观察。到十九世纪末，随着通货紧缩的缓解和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加之人民党的领导人意识到与民主党人融合是他们的最佳选择，美国的那场民粹主义运动渐趋消停。但民粹主义的冲动并没有消失。二十世纪，对商业的广泛敌意再度于民主党内部占据一席之地，共和党则成了对政府持敌对态度的政党。

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誓言围堵非法移民并提高关税，但这个政府很可能无法为劳苦大众重振经济，他们将见证富人凭借加密货币和人工智能变得更加富有。假如特朗普没有将攻击的矛头指向商业阶层，要求他们承担责任，其他人会那么干。也许到那时，商界精英最终将出现在政客的瞄准境中，而不只是出现在那些单枪匹马的枪手的瞄准镜中。

（作者是芝加哥大学法学院教授。本文原题“Trump’s Pro-Corporate Populism Cannot Last”，由报业辛迪加发布于2024年12月11日。译者听桥，对机器提供的初步译文有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