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心外科专家万峰，进军云南……_风闻

　　“中国冠脉外科首席教官”万峰，正在云南再干一番新事业！

　　撰文 | 汪航

　　今年年初，国际知名心脏外科专家万峰兑现了他5年前的承诺，辞去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以下简称“东方医院”）心外科科主任一职。

　　“我入职前就许诺过，把学科带起来，把年轻人培养起来后，我就拜拜，所以今年2月我提交了辞去科主任行政职务的申请，现在是东方医院心外科荣誉主任兼首席顾问的身份，偶尔回去做做特需点名手术，相当于自由人了。”万峰说。

　　离开上海后，今年3月，万峰远赴云南，出任昆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以下简称“昆医大附一院”）心脏大血管外科医学中心主任，成为云南医疗领域历史上全职引进的第一位主委级专家。

　　对年过花甲的万峰来说，这是他医生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他的目标是，5年内，把昆医大附一院心外科的业务量做起来，同时带出一个高水平临床团队，最终使科室成为国内知名、在国际上也有一定影响力的心血管外科中心。

　　万峰/汪航摄

　　向往自由执业的生活

　　这不是万峰第一次从公立医院辞职。过去30多年来，他的工作单位接近10家，相继在原北京邮电总医院（阜外技术合作医院）、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北京凤凰集团健宫医院、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的心外科当过科主任。

　　2019年，万峰离开北京，到上海市东方医院任心外科主任，他告诉“医学界”，5年前，自己的目标是在东方医院再带出一个团队、创建一个品牌、开创一番事业。

　　如今，东方医院心外科的心脏手术数量已经从一年不到200例提升到了1000多例，一些新技术和高难度手术均实现了零的突破。更重要的是，他培养出了一批心外科顶尖人才，使科室在国内、国际上的影响力不断扩大。

　　“我已经培养出来了接班人和团队，一年上千例的手术也基本做到头了，受到客观因素限制，很难有太大的增长空间，所以我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不如早点退下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

　　得知万峰又要离开上海的消息后，有同行感到十分不解：已经60多岁了，为什么不在一个地方踏踏实实干，偏要到处“折腾”？

　　万峰不以为然，他向“医学界”解释称，与其在同一家医疗机构待上几十年，自己更向往有挑战性的医生自由执业生活。

　　“我在医院长大，父母都是医生，从小我就觉得医生应该是自由职业，除了坐堂问诊外，还要走出去为大家看病。”从国外进修归来后，万峰更加坚定了这一选择，“欧美的医生是社会人，可以自由执业，而中国的情况则相反，医生属于单位，不能随便流动。”

　　因此，以往每到一家公立医院，万峰都会和院长协商，希望能准许他自由执业。期间，他还曾多次进出公立医院，组建了中国首家医生集团、创办过专科医院、投资了医疗企业，还在民营医疗机构做过负责人。

　　作为中国医生自由执业的最早探索者，万峰的人生信条是，“哪里最需要，自己就去哪里”。去年，万峰参加了首届沪滇医疗合作发展高峰论坛，主题发言结束后，昆医大附一院院长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到云南去，支持当地的心外科发展。

　　近年来，随着多家省外三甲医院到云南建分院，昆医大附一院心外科的发展被全面压制了，不仅科室业务量逐年下滑、人才梯队不完整，连完成四级手术例数、微创手术和冠脉外科病种数等国考指标都有压力。

　　“昆医大附一院是区域性医学中心，也是云南省投入最多、规模最大的医院，可以说是当地的王牌医疗机构，但现在心外科发展滞后，医院很着急。”

　　万峰说，自己虽然退休了，但依然闲不住，想做些事情，再加上政策支持等因素，这才最终接受了云南医院方面的邀请，开启他在公立医院的最后一段职业生涯。

　　“中国冠脉外科首席教官”

　　能为云南带来什么？

　　来到昆医大附一院之后，万峰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首先把业务量做起来，带出一个强有力的心血管外科团队，最终使医院心内外科完美配合，使中心成为云南领先、国内一流的心脏外科中心。

　　“其一，2年内，心脏手术要从现在的300-400例提高到1000例以上，5年内突破2000例；其二，亚专业方面我要做到全省第一，比如微创冠脉搭桥手术肯定要超过省内的其他医院；其三，从冠脉微创治疗到心衰的外科治疗，我还要做一些创新项目，技术要在全省领先。”

　　以昆医大附一院心脏大血管外科中心为核心，万峰希望建立起一个连锁的医疗集团或医联体，扶持省内各地州市医院、乃至西南地区心血管科的整体发展。

　　万峰的新单位

　　对于这些使命，万峰信心满满。上世纪八十年代，在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心外科开启职业生涯后，他曾去欧美留学，相继在法国巴黎第十二大学医学院、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美国圣文森特医学中心等地学习、研修，积累了先进的心外科技术。

　　留学归来后，万峰曾在北京邮电总医院（阜外技术合作医院）担任心外科主任。上任后，科室心脏手术每年能做到200多例，某些临床微创技术甚至比阜外医院、安贞医院开展得更早，他也因此引起了同行的关注。

　　此后，万峰应邀加盟了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和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并分别担任了10年科主任。在国内顶级三甲医院的平台上，他把心外科的技术、声誉、管理机制建立起来，为北大培养了一大批心外科人才。

　　得益于在心外科领域的卓越成就，万峰曾被《华尔街日报》誉为“跳动心脏外科的先锋”，2013年获法国国家外科学院“外籍院士”称号。

　　万峰曾被中外多家媒体广泛报道

　　迄今为止，他依然是全国心脏病手术例数最多的专家，完成了近2万例以冠状动脉搭桥术为主的各类心脏手术，创造了10余项“中国首例”：中国首例激光心肌血管重建、微创非体外跳动心脏冠脉搭桥术、首例人工心脏双心室辅助装置植入术；中国首例冠脉搭桥+左心室辅助装置（L-VAD）植入术……

　　即便拥有顶尖的临床技术，万峰却从不吝啬教给别人。2001年，还在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工作时，万峰创办了非体外循环跳动心脏冠脉搭桥术的培训班，这个被称为“心外科黄埔军校”的培训项目至今已举办了35期，他的弟子及很多学员已经成为国内心外科领域的知名专家。

　　也正因为有万峰这样的“中国冠脉外科首席教官”，我国的心外科人才培养梯队才得以完善，“从我培训班中走出去的心外科医生遍布全国各大医院，很多现在都是各个医院的主任、教授了，还有很多学员正在成长，或是已经退休。”

　　来到昆医大附一院后，万峰把冠脉搭桥培训班也带了过去，于今年5月30-31日举办了“首届西部七彩心血管联盟微创冠脉搭桥培训班”，吸引来自云南各地州市医院以及重庆、四川、湖南、河南、贵州等省份的36名心脏外科医生参与。

　　万峰为学员培训心外科技术

　　当着众多医生的面，万峰亲自示范了“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技术流程和吻合口“万氏缝合法”的操作经验，并为学员们进行一对一指导培训。

　　其中一位医生告诉“医学界”，由于技术受限等原因，基层拥有大量未被满足治疗需求的心血管病患者，而基层心外科医生又少有机会进修、学习，“万峰主任毫无保留地教我们最新技术，以后在家门口就能做这样的高难度手术，对医生和患者来说都是好事。”

　　为了让中国心血管外科的青年医生快速成长，除了培训班，万峰还特意把自己的多个手术过程录下来，并以光盘的形式出版。有学生得知后开玩笑说，“主任，你不能把这么精彩的东西放进去，我们跟着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学会的技术，你却毫无保留地全部公开了。”

　　万峰希望，中国心血管外科医生的培养周期能从原来的10年降至2-3年，不止是头部医院会做，西南地区基层县医院的医生也能熟练掌握心外科的前沿技术。

　　一面“镜子”、

　　一个“靶子”、一面“旗帜”

　　来到云南后，万峰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就在昆医大附一院完成了近百例非体外循环跳动心脏冠脉搭桥术和超高难度的各种心脏手术以及云南首例“人工心脏”植入术。这在以前，可能需要医院花费更多、更长时间投入才有可能达成。

　　“从手术例数、新技术和新项目等方面讲，这里的心外科都有很大发展空间，我会努力为当地建一个心血管外科中心，培养一支带不走的医疗团队。”

　　除了昆医大附一院，万峰还打算为云南地市州十几家医院的心脏中心赋能，使这些医院也能完成50个心脏搭桥手术的国考指标，同时把冠心病、心衰的外科治疗作为一个常规化、标准化的技术，带到各个医院，甚至辐射东南亚，为建立“国门医疗体系”做出贡献。

　　万峰/汪航摄

　　不过，在新环境工作几个月后，万峰也有新的烦恼，“当时引进我的时候，医院希望我把团队一起带过来，至少带4-6个人，但我来了之后，等到其他人要引进时，各种条条框框就把人卡着了，所以最后只有两个人和我一起过来。”

　　比如，一位长期跟随万峰做手术的麻醉医师，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如果想要进入医院的话，需要重走笔试、面试等流程，这在万峰在上海入职时形成了很大反差，“当年我同意去上海，第二天医院人事处处长就拿着白大褂、胸牌和办公室钥匙来找我了，其他人要过来，走合同制就能很快办完。”

　　“麻醉医师跟我走过全国所有的大医院，到任何地方做手术没一点问题，大家都是很尊重的，结果现在进来还要考试，他愿意考我都不会让他考。”

　　万峰介绍，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麻醉医师会在另一家合作医院办理执业，等到这边手术需要时，他再以中心名义邀请、安排其来多点执业，最后以万峰个人名义发劳务费。

　　他还发现，从临床到行政人员，很多人喜欢说：“我们医院过去就是这么规定的”，这句话让万峰不太舒服，他向“医学界”强调，“创新发展不就是要打破老规矩吗？请我过来，不也是希望做出改变吗？如果说医院过去的规定全都好，那还要我来干嘛？”

　　也有医院工作人员说，“我们西南边远地区保守，办事慢，请你不要着急”。万峰心想，“办事慢或者落后是可以改变的，为什么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它当成借口和不作为的理由呢？”他也多次和医院强调，只要支持政策全部到位，他所承诺的学科发展任务才能全部完成。

　　也因此，万峰首先把自己戏称为一面“镜子”。

　　“对于医疗、科技等人群，政府给大学医院很多政策支持，鼓励创新发展、打破常规、一事一议、特事特办，但究竟能不能落实？我就是一面镜子，如果连我都产生了很强的落差感，其他人更不用说，意味着这里的政策和现实还有很大差距。”

　　其次，万峰还把自己比作是一个“靶子”。他向“医学界”解释称，自己作为外籍院士和主委级专家被全职引进到云南，一定会改变很多老规矩，触碰到部分人的既得利益，一旦打破这种原有平衡，难免不被人记恨。

　　“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后，就会天天盯着你，把你当做靶子，只要有说得不对、做得不对的地方，有人就会朝你‘开枪’，企图把你‘打’下去，然后等着看你笑话、看政策笑话。”

　　不过，万峰说，自己愿意做这个“靶子”，但在当完“靶子”之后，他更希望成为一面“旗帜”。

　　“我希望能起到旗帜的引领作用，培养更多年轻医生成长的同时，也能吸引更多专家到云南来，换一个环境、一个单位、一种心情和一种生活方式，再带出一个团队并干出一番新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