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书的价值,一份真挚的情谊,我的人生之路_风闻
太史连公-lianfamily1小时前

1977年,中断了10年的高考制度终于恢复
又是一年高考季,爱人又翻出了1978年我的准考证,一张满脸稚气的时代脸,把我带回到48年前的那个夏季,山西临汾我参加的决定命运的高考,也就是高考制度恢复后的第二次高考。这是一段希望、兴奋和痛苦相伴随的经历。
1976年的11月,20岁时我入伍了,一列闷罐车把我们拉到了山西临汾的吕梁山脚下。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分到了军直属炮团的卫生队。我是那年卫生队唯一的男兵,其他还有12名女兵。当卫生队的车把我们拉走时,我看到了满场羡慕的眼光。
1977年9月,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当我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时,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我马上去了团政治处,但政治处主任告诉我,士兵服役期不能报考。于是我顺便去了干部处,想看看有什么变通。因为我来炮团后,干部处经常抽我帮忙整理档案,当兵的几个月我基本都在干部处。干部处候处长告诉我,我可以不必参加高考,因为我所在的卫生队已经把我作为苗子报上来了。但处长同时也说,参加高考也可以,考上考不上,应该不影响。但我还是一根筋,决定参加78年的高考。(为什么执着于参加高考,我在《影响我一生的老师》的帖子中已经较详细地述说过了)
既然决定参加高考,那怎么复习就成我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在部队服役,不可能像地方学生那样参加高考复习班备考,而且我还只能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复习,我不可能有整月整天的时间用于复习。唯一希望的是能否找到适合我的复习资料。但部队在山西吕梁山下,当地教育资源十分缺乏,驻地周围方圆几十里甚至连高中也没有,怎么办?

报名现场青年们踊跃报名参考
于是我向湖北老家的高中同学发出了求救信。他是我读高中时两个铁杆同学之一,文革后期师范中专毕业后在学校教书。我想如果他也没有办法,我只好申请退伍回老家报班复习。不想,我的求救信发出后的第十天,我收到了来自那位同学的一个沉重包裹。待我拆开包裹后,呈现在我面前是当时湖北省为了配合高考的恢复,出版发行的一套17册数理化自学丛书。我捧着这些书时,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用雪中送炭不足以表达。
这套丛书成了我高考唯一的救命稻草。从77年的冬季开始,我死啃这套丛书。先看例题,后做习题,对照答案错了的,再重做。不断反复,直至弄懂每章每节的相关内容。我的高中是在文革中度过的,很多内容是我看了这套丛书后才开始学习的,学习的艰难程度不言而喻。为了弄懂某个问题,做对某道试题,有时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可以说一年的时间里,我是充分领教了攀登这个词语的含义。手里抓着一根藤蔓,脚登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奋力向上拉升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滴地向上艰难地移动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78年的高考。
我是抱着检验学习成果的心态走进考场的,真没有现在同学们那种紧张和压抑心情,简单说我考的很放松。记得考完后,我不管不顾,不吃不喝整整睡了三天,第三天傍晚我醒来时,战友们都围坐在我的房间里。听班长说“你终于醒了”,他们都长长地出了口气。炊事员老土端来一碗面条,我一口气吃完,心里的千斤重担完全放了下来,从未有过的心情愉快。该我努力的部分我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判决吧。
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我们都在菜地劳动,值班的余军医拿着一张纸片站在远处冲我喊:XX,你的分数通知来了。我冲过去接过分数通知,总分:234,语文分数最高,81。其次是政治和数学,其它的分数真拿不出手。总分过线了,我可以上大学了。从那时开始这个数字就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伴我度过了一生。1977年恢复高考,全国有570万考生,最后被录取的只有27.3万人,录取率仅4.8%。1978年参加高考人数增加到610万,录取人数40.2万,录取率7%。而我有幸成为这40万人的一员。
七月下旬,我要走了。卫生队破天荒地摆了两桌酒,领导、战友欢聚一堂,用汾酒为我送行。两桌人每人敬了我一杯,我每人回了一杯。当场醉得人事不醒,弄去洗胃。这是我有生以来的一次主动醉酒。我感觉我是天下最幸运的人。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忘怀那次的场景。领导们、战友们说不完的祝福语,道不完的分别情。似乎人世间的美好在那一刻都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到学校报到后,我收到了来自父母的祝贺。我爹可能又把他养的猪卖了,为我寄来了一块西铁城手表,还有一部极稀罕的三洋收录机。可能我爹在买这两样东西时一定请教过不少人,不然他怎么知道我当时急需这两样东西。这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带手表,而且还是一块进口的洋表,三洋收录机则成了我学英语时最时髦的用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是多富有呢,但我推想这两样东西,我爹不仅是倾其所有了,而且还一定借了债。
我仔细地回想我为什么能赶上这个时代潮流,如愿走入大学,三个原因缺一不可。一是我在山西考试,录取分低于湖北。而我恰恰在山西当兵,78年我要是在湖北不一定能考上。这有点类似现在的移民考试(到录取线较低的地区去参考,当然这是违法的),算我拣了便宜。
二是得益于我的这位同学给我寄来的这套丛书,否则一切免谈。而这套书在当时的珍贵程度是我第一年暑假回老家后才完全清楚的。这套丛书当时在书店没有销售,当时湖北省的每个县下发三套。下发给我老家县的三套,一套放在县图书馆,另两套给两所高中各一套。而发到我同学教书的这所高中的书,他却偷偷地寄给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这套书的。可以肯定,如果没有这套书,我当年是无从复习的,更谈不上考试和录取。当时他所在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几乎翻遍了学校的所有角落,显见他们是多么重视这套书。
三是我服役卫生队的领导,他们尽他们的能力尽可能地为我创造了复习的条件。尤其是湖南籍的队长,从他劝说我入伍,到新兵训练结束后的分兵,再到卫生队服役的工作安排,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我决定高考后,他对我的照顾甚至引起卫生队其它领导和同事对我俩关系的怀疑,达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
今天,每当我回忆起这些往事时,我真不知如何感谢在我成长道路上这些给予我无私帮助的挚友们。他们和我既无血缘关系,亦无利益关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这份真情尤其珍贵。我的人生之路是在这些的挚友们的帮助下一路畅行的。

走向考场的考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