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世界大势时的一些思维误区_风闻

注：原文发布于2021年的知乎

关注我的朋友都知道，我认为中国总体实力已经超越美国或者至少和美国相当（2019年我就说并列第一了但出于谦逊可以到2032再宣布中国为第一，去年我则说考虑到形势变化到了2021年我就要把中国排第一了）。这里我不具体论证为什么中国实力第一（论证散落于我之前的大量键政文中，之后还有），我只从认识论角度谈谈很多人思维方式的误区，以及这些误区如何导致他们分析大势时出现系统性误判。

1 对重要概念的懒惰误读。最典型的就是通过比较中美GDP认为中国经济没赶上美国。至少应该看看两边的统计内容和统计方式有何不同吧，至少看看两边的组成部分有何不同吧，至少看看其他几十项指标吧。我不剧透了，仔细查查会有惊喜哦。再举一例，都爱说美国的盟友众多好像比中国有优势似的，可是“盟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2 把投入和效果混为一谈。比如美国全社会对医疗的投入（以货币计算）远远超过中国，但效果呢？两边的人均预期寿命已经差不多了，考虑到以前中国还比美国穷得多（政府有钱也就是最近15年左右的事），这说明什么？美国GDP中医疗相关占了很大一部分，这又说明什么？最近很多人觉得美国军费开支（以货币计算）远超中国好像很厉害，是不是可以重新分析一下？还有别忘了，如果投入的效果太差，那么投入越多可能意味着总体实力越弱。

3 缺乏动态博弈思维。最喜欢摆出静态的资源对比，认为静态资源多的就强。可是现实从来不是这么过家家的。动态博弈过程中的资源，其价值需要重新估计。而分析动态博弈其实需要一定的脑力，要层层反馈再反馈，要分多种情况讨论，哪怕分析局部往往也要牵涉全局。这么做了之后你眼中的形势就可能完全不同了。比如可以分析一下美国在东亚堆积的军力到底对他和中国的竞争意味着什么？如果堆积着长期不用意味着什么？如果用了但被摧毁了又会怎样？如果用了又低损伤战胜中国固然对自己有利，可是如何让美国者事先信服这一点？军力还有其他什么好用法吗？

4 不重视黑箱思维。人类社会很复杂，即使在有情报团支援的大国领导人看来，很多事情的变化也犹如发生于黑箱之中，普通人就更是如此。这意味着你只能从结果来反推很多事情有没有现实可行性。比如美国经济遏制中国之事从奥巴马亚太转向至今已有十年，效果如何有目共睹。这么长时间，两任总统使用不同思路，都不能从经济上制住以前更弱的中国，凭什么觉得后来人能搞定？你可以提这样那样的思路，但所有思路（哪怕有道理）都是黑箱的一部分而已，从黑箱输出结果看，事情就是很难，哪怕按照你的思维定式你说不清难在何处。同样的道理，美国军事解决中国，美国颠覆中国，美国阻止中国地缘力量扩张等等都是被黑箱证明极难做到的。反过来，中国严重侵蚀美国经济地位，中国强力牵制美国力量，中国崛起加深美国内部矛盾，这些都是被证明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黑箱思维强调的不是讲道理，而是事实压倒理论，哪怕讲不清道理也得认。

5 我发现很多人做题家思想深入骨髓，这其实对社会总体而言不是坏事，但却实在不利于分析世界局势。最典型的就是完全依赖经济学模型来预测中美经济力量对比。世界上大权在握的人里面做题家比例是比较低的，有的人做题，有的人作弊，有的人出题，最厉害的人三种事都干。在这些人眼里做题家的各种分析只是决策的若干参考之一而已。

如何突破做题家思维？我建议从小问题分析开始，比如生活中的某些棘手人际冲突的处理。我以前就写过处理诸如“喜欢男朋友但还不想发生关系怎么办？”，“妻子被领导性骚扰怎么办？”“女朋友不让我玩游戏怎么办？”之类问题的小文，可供参考。如果你看到这些问题的主要反应是诉诸通常人际交往规则或者法律规则，那么你的做题家思维方式可能就比较强。不妨看看我建议的处理方式，再想想如果掌权的人身边有我这样的人或者掌权者自己就是我这种人，你的判断会有多么不靠谱。

6 不重视时间因素。大体系的大调整需要时间，而实际局势的发展时常快到调整赶不上时间。为何？大体系的大调整需要克服巨大惯性，一般说来不到麻烦大了的时候不会去做，可等到麻烦大了的时候形势恐怕发展得就很快了。比如总有人担心美国联合俄国制华，担心印度强大后和美国联手制华，问题是就算这些事能做成，需要多少年？美国等得起吗？这些年间中国又会有多大发展呢？时间一长还会有什么夜长梦多的事发生呢？

7 不重视增量。看重存量没错，但也请务必看重增量，因为手里掌握各种资源的人决策时是格外看重增量预期的。如果甲的存量比乙少一点但增量比乙大得多而且预期很稳，那么很多投资者会认为甲强于乙，至少会更倾向于押宝于甲。分析中美力量对比的时候，不妨多侧重于中国的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增量。

8 过于看重极端情况。典型的例子就是老想着“中国被全世界封锁怎么办”之类的极端情况。首先，决策者不能总按照极端情况决策，如果总这样的话就没法好好搞建设了，在个别历史阶段或许可以这样，但和平年代多数时候不是这样的。其次，应该考虑极端情况，但考虑方式一定不是做题家思路，因此做题家就不要瞎想了（比如依靠农村潜力应对之类的）。再次，如果要考虑中国面临的极端情况，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美国面临的极端情况平衡一下呢？谁家碰到极端情况能不难呢？你觉得难，不错，但这真能算是你和别人竞争时候的劣势吗？

9 不能体会“大道理管着小道理”。很多人在某些问题上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应该意识到这些问题可能被更大的道理压倒。你说的一百件事或许都没错，但大势依然不如你所期望。比如我说一个大道理：中国对美国的人口规模优势太大，而现在实力已经和美国半斤八两了（美国要压制中国发展已经太难了），未来哪怕人均比美国低得多（比如只发展到美国一半）总体实力也将比美国高得多，与此同时发展潜力依然很大（人均还低嘛）, 因此如果美国不投共日子会非常难过（要么以弱抗强要么被挤到世界主导圈外）。你可以站在美国角度说一百个理由反对美国投共，但我认为都被我这一个大道理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