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假唱的五月天，应该替叶赫那拉打洋人_风闻

文 | 天书

昨天国内娱乐圈有两件事情撞在了一起很有意思，一是芒果台《歌手2024》第一期开播，节目大胆采用直播全开麦模式，由于现场外国歌手与国内歌手表现差距太大，导致节目讨论热度很高。发挥最好的是那英，但也能看出由于是全开麦直播比较紧张，最后排名第三。各种“对抗洋人是叶赫那拉的宿命”，“叶赫那拉英子坚守国门”之类的段子充斥弹幕和评论区。

另外一件事就不太好笑了。扬子晚报5月11日报道，去年五月天演唱会假唱风波经相关地方部分调查后，近日终于得出了没有假唱的结论。这个结果其实不意外，毕竟根据《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二十六条的相关规定，“假唱、假演奏是指演员在演出过程中，使用事先录制好的歌曲、乐曲代替现场演唱、演奏的行为。”从官方回复看，他们认定不是假唱也是基于这个标准，而不包括现在网友们日常声讨的垫音修音半开麦之类的现象。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完全对口型，就不在法律规定的营业性演出假唱范围内。

昨天该声明发布后，最早指出五月天演唱会中存在假唱现象的几位音乐博主遭到五月天粉丝猛烈攻击。

同时这个认定结果与相关粉丝表现也引发了网络舆论嘲讽反击，很多网友喊话让芒果台“快请五月天用10拍E6高音来帮英子打洋人”。

大众娱乐需求饥渴也罢，情怀精神寄托也罢，从22年四月崔健线上演唱会点燃大众激情开始，再到23年各种线下演出全面复苏，国内演唱会和音乐节市场愈发呈现一种“人傻钱多”的态势。很多人其实也不是真想看表演听音乐，演唱会和音乐节实际上成了疫情后旅游业报复性消费的一种重要形式。

这其中敬业的如张学友，去年一年开了80场演唱会，表现和功力仍然保持水准。不敬业的如周杰伦和伍佰，演唱会划水成大合唱，但观众愿意包容就可以任性。

这次相关地方部门的“没有假唱”认证一出，粉丝们自然不会再跟你掰扯到底开了多少麦唱了多少拍E6，只会跟你说我家哥哥马上要在鸟巢连开十场演唱会门票已经被抢光了小黑子再黑也没用。

被网友们点名给《歌手2024》救场的实力派歌手们，很多人这阵也是在忙着开演唱会。也有一些消息称不少大咖一看节目是直播全开麦就不敢来了。外国人技压全场这事在歌手这节目中不是第一次，结石姐，郑元淳，迪玛希等都表现过碾压级实力，不过这次第一期的讨论度更像是节目方“欲扬先抑”的有意为之。除了目前已经上场的法乌齐亚和香缇莫，据说后面会有美国顶级男歌手查理普斯和亚当兰伯特来踢馆（不保真），所以国内歌手方面也不太可能一直以这个阵容迎战，应该还会出现更有现场实力的唱将。

华语流行乐坛已完虽然是个早就被大家念叨的事情，但也不是说歌手们在唱功上就跟世界流行乐坛有那么大差距。不提那些资深实力派，如观众们呼声很高的单依纯，黄霄云等国内年轻一代中的姣姣者，在直播全开麦的舞台上未必就会比法乌齐亚差多少。国内流行歌手整体职业水平在大众观感上不如欧美日韩的原因是体系性的。

华语流行乐坛20年来没有根本性的进步，甚至不少方面还出现了退化，说到底还是以唱片业和版权为核心的流行音乐工业体系**一直就没真正建立起来过，反而粉丝经济却领先世界。**在这套扭曲体系里，流行歌手能获得的激励和荣誉与唱功技艺很多时候并不呈正相关，vocal大佬常年不温不火，而乐坛混子几首歌吃到死，搞搞粉丝营销赚得盆满钵满是常态。

我们经常能听到一句话“不要用你的爱好挑战别人的饭碗”，这是对以盈利为目的的职业技能体系的生动诠释。从体育赛事到电子竞技，专业选手和业余人士之间就是存在着鸿沟，就算是国足选手，放到野球场上也是无敌的存在。**职业水平的维持是非常反人性的，**它意味着你生命中黄金时期的绝大部分时光都要消耗在这上面，仅仅是保持水平不退步就要大量精力。歌唱也是很职业的事情，欧美日韩的流行乐坛虽然这些年在很多方面也不如往昔，但相对来说还是在保持着对从业者职业素养的要求。

而我国两岸三地的不少歌手在粉丝经济的纵容下就很缺乏职业精神。比如一些人年纪大一些就开始倒嗓，要么是一直没掌握科学的现代声乐训练体系，要么完全放弃了日常的声乐训练和声带保养，明明现场各种惨烈车祸还热衷开演唱会圈钱。这说的还是一些曾经有实力的歌手，不少偶像爱豆们从来就和实力二字没多少关系。

在粉丝经济的逻辑里，只要包装运营得好，不管什么样的表演水平都有粉丝倾情奉献自觉洗地。

不提体育竞技，我们类比乐器演奏市场就明白这种现况多不合理了。比如笔者爱好的吉他指弹领域，首先你想成为演奏高手，长时期保持每天四个小时以上的练习是基础条件。拿出一首能参加全国性比赛的曲目，台下练习几千遍很正常，如果想成为职业演奏家，你要保证你随时能完美演奏一场演奏会体量的曲目。而且这行里默认的门槛是指弹演奏家必须有持续不断的原创能力。能达到这水平付出的精力绝对比很多娱乐圈人士多得多，但获得的经济回报却是远远不如那些乐坛混子的。

**工业化制作体系的孱弱也让单纯依靠唱功的vocal型歌手们缺乏厚重的作品支撑。**成熟流行音乐体系并非全然以明星偶像为中心，制作者也是同等重要的角色。一方面，在高标准的职业要求下，欧美日韩很多偶像级的歌手同时也拥有着上佳的唱功，创作和编曲制作水平。而华语乐坛在普遍的职业强度低要求下，多数歌手无法身兼数长，偶像，唱功和创作制作往往只得其一二，俱佳的少之又少。

当然，这里要强调一下，我并不赞同日韩那种非人的极度压榨训练模式，这也是资本主义糟粕。职业水平低其实不是问题，但是，大陆地区在职业强度低的情况下，却成为全世界除美国之外能让偶像挣钱最多的地方，这又是另一种抽象资本主义了。

另一方面，欧美日韩很多制作人本身就具有明星级的地位，通常是作曲编曲一把抓。编曲在当代流行乐体系中有极重要的作用，这些年从欧美的火星哥碧梨这类歌手的兴起，再到韩国KPOP的转变，可以说“重结构，重节奏，去旋律化”是当下流行音乐演变的一大趋势，在这个趋势下编曲越来越重要（当然去旋律化不是说优秀创作者就写不出好旋律了）。

然而国内这二十年来流行乐坛仍然被芭乐情歌和烟嗓民谣牢牢统治，对这种市场来说编曲没那么重要。而且国内作曲编曲长期分开，所以编曲在唱片业完蛋和技术门槛降低之后就越来越成为牛马角色。国内并不缺优秀编曲人才，很多业余爱好者都可以做得很好，**但芭乐情歌和烟嗓民谣统治的现状和下滑的劳动回报比让整个行业在编曲上缺乏向上卷的动力，**这导致我国流行歌曲由于编曲技术的老旧广泛存在“土气”，让本土vocal型歌手们在表现力上和欧美歌手比容易处于劣势，而一味翻唱外国歌曲，唱得再好大众认可度终究是差了一层。

另外，从前影视工业的落后让基于影视作品的流行音乐也缺乏厚度，而大量“奥斯卡金曲”的生产是支撑起牛姨惠姨席琳迪翁这类大vocal地位的重要基础。

在流行文化体系上，国内的vocal型歌手们也容易处于劣势。唱功不是一味飙高音，随着各路网络乐评人的出现，压缩技术，混声技术之类的名词越来越为普通听众熟知。各种现代流行技巧的大量应用与欧美流行音乐的R&B和爵士底色密不可分。这次歌手第一期里登场的两位欧美女歌手都是R&B高手。

国内歌手，如单依纯的技术唱R&B和爵士其实没什么压力，问题是容易被观众评价为只有技巧没有感情。并非歌手本身没有投入感情，而是R&B和爵士都源于美国乡村和城市底层社区文化，经现代流行体系发扬全世界。黑人歌手从小在R&B和爵士的环境里熏陶，对这种文化有天然深刻的理解，国内歌手唱R&B和爵士，先不说自己理解的如何，首先大众就很难对歌曲有共鸣。

这时候就会有人说民族的才是最好的，还是要玩自己的东西。这话没错，欧洲的中古调式，黑人的布鲁斯和爵士这些本来是民族性的东西构成了现代流行音乐的地基。但国内长期陷入一个误区，“民族的是最好的”变成了“地方的和少数民族的才是最好的”，长期以来地方风格（粤语闽南语山陕民歌等）和少数民族风格（如蒙藏）优秀作品层出不穷，也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国内流行乐坛，而中国的主体民族汉族，其整体的古典音乐元素，或者说华夏古典音乐体系在当代流行音乐中的重构程度仍然是很低的。

**不是随便用用五声音阶或民乐调式，融一下戏曲元素就能叫CPOP。**这些年流行的国风固然是民族文化现代性需求的体现，但还远远不够，毕竟只是搞一点形式元素的话，日韩也能轻易做到这些。

国内流行乐坛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原因很复杂，我们在前年制作的视频《华语乐坛完蛋之后，中国音乐文化将迎来新生》中梳理过大致发展脉络。今天的五月天假唱争议提醒我们，有一点是我们不应当忽略的，那就是台湾流行文化业对大陆的桎梏影响至今，阻碍了大陆在影视和音乐方面的诸多发展。

客观的说，在大陆流行文化工业孱弱的那些年，台湾流行文化和香港一道，为满足民众文化需求作出了积极贡献，获得了超额回报并产生深远影响。这种影响在大陆文化工业崛起后，大概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开端为节点，就开始转变为负面影响并不断加深。

影视方面，台湾资方和制作人长期在大陆享有不平等的优势地位，并输入了包括撕番位之类的一系列行业糟粕。甚至到了内地影业已经远远甩开台湾的2018年，台湾资方还能毁了一部本来能成为喜剧经典的《西红市首富》。

流行音乐方面，台湾因为在八九十年代比较有钱，和日本关系又近，仿照日本建立了一个次生版的唱片工业和偶像培养体系，这个体系的上限是可以让周杰伦王力宏陶喆这样深受古典乐或美国流行音乐熏陶的人才有出头的机会，以及通过资源优势将林俊杰，孙燕姿，梁静茹这样的泛华人圈歌手容纳到自己的体系内，但以明星包装运作为核心的模式导致这个体系的歌手平均水平其实很低，2000年之后实际上就已经不如大陆。

随着唱片业的萎缩，这个体系很快就瓦解了，但芭乐情歌和小甜歌的审美统治至今，很多成名歌手实际上是一直躺在功劳薄上不思进取，但因为二十年来积累了海量粉丝，导致行业缺乏反思的动力。（比如某顶流，嗓子拉了演唱会划水大家都能理解，作品平庸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现在连配器采样都糊弄了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随着大陆经济和文化领域的全面崛起，我们对于过往台湾文化的深入影响是需要一次全面扬弃和反思的。**一方面，台湾整个流行文化工业属于是日本流行文化的次生产物，长远根本上不能是我们模仿的对象。另一方面，虽然同属一个中华，但台湾文化中遗留了大量传统文化糟粕，这些糟粕又不同程度的反应在台湾文化产品的各方面。

今天，大陆文化领域对台湾文化影响的反思扬弃其实已经自发的开始，但当下两岸关系的现状，文化领域的”统战”需求，仍然让很多台湾艺人享受着不应有的优待，是摆在反思任务前的一大阻碍。

前几天的田馥甄天津演出被取消事件，提醒人们当下台湾艺人中仍然不乏想一边保持“绿独”立场一边来大陆捞金的。田馥甄是个例吗？应该说像这样明独的不多，但不暗独的台湾艺人其实没多少。

比如去年今年在大陆搞演唱会火热的某天后，比如这次的五月天，这些艺人的深绿立场其实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对他们真正的粉丝来说，不可能不知道，只会是故意无视）。只不过他们来大陆演出时，往往还要装出两岸一家亲的样子。

时代发展到今天，我们很容易看到港台体系的缺点。**小池子养不出大龙，反而多了一股子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成分。**主业的不济，倒使台下手段发展起来了。中国这几十年来取得了震惊世界的发展，其核心在哪里？在于内部的充分竞争，这种卷固然是后发国家的无奈，但中国的市场约等于整个西方世界，不免是要产生一些强者的。这些强者再投入到世界的竞争中去，立足本土，放眼世界，最终都取得了很多的成绩。我们的社会走到今天，是时候打破旧时代的桎梏了。中国社会如果从产业发展的角度说，已经是世界的顶流。华语娱乐界只是一个小小切片，巨量的利益却没有带来合理的发展，而是引发了深入的腐朽。这样的顶流生产力，却有大量的生产关系居然还相对滞后，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程度。

洋人打上门了，这次没打过。怎么办？穷则变，变则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