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当众撕破脸，她还没演够？_风闻

作者 | 柳飘飘

本文由公众号「柳飘飘了吗」（ID：DSliupiaopiao）原创。

剧都大结局了，某瓣分还没开。

说的不是什么无人知晓的小糊剧，而是由鹅厂出品，陈晓、童瑶、萨日娜扛剧，东方、浙江两台上星播出的《小日子》。

按说这剧配置并不差，哪怕不爆也不至于播了等于白播。

然而哪怕送上热搜的词条再刺激演技，这届观众似乎也不买账。

营销显然已经尽力捞了，奈何终是徒劳。

也能理解。

就看一个“小”字，便知此剧意在呈现咱普通人家长里短的寻常。

但《小日子》的症结恰恰在于，它拍的压根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某高档酒店房间内，一对男女正抓紧午休那少得可怜的时间，行成年人那点事儿。

镜头一转，是一位阿姨在女方包里，发现了开房的票据。

这还得了？

她一面通知儿子，一面找上了女方。

谜底揭晓，开头的男女，实为一对忙到只能在午休过二人世界的夫妻。

而暴躁阿姨，则是女主顾茉莉（童瑶 饰）的婆婆。

《小日子》一开场，就是这种要撕破天的气势。

朱劲草和顾茉莉这对小夫妻，都拥有一对强势父母。

但两方又有所不同，顾茉莉的爸妈，有钱强势、但尊重女儿，而朱劲草的爸妈则穷横穷横的，颇有国产剧典型的“刁民爹妈”气息。

抱着男方买婚房才能抬得起头的清朝观念，他们拒绝了亲家一起出钱的想法，咬着牙掏空积蓄，给儿子在上海首付了个鸽笼。

同时因为怕儿媳占便宜，房本还坚决不让她加名字。

得，婚还没结呢，梁子先结下了。

说实话，这种开局在国产家庭剧中哪怕不算标配，也见怪不怪了。

但《小日子》出奇在哪呢？

别的剧拍冲突，要么精彩异常，要么深刻异常，而它是精神异常。

婆婆误会儿媳，就跑人家单位里泼妇骂街，“家丑不能外扬”她不在乎，更不顾儿媳的同事客户都在场，拿着几张发票骂人搞破鞋。

你是我儿子的媳妇

孙女的妈

你背着我儿子就跟别人去开房

这是正常人类的行事方式吗？

对我来说，多少是有点超前了。

而演技强悍如萨日娜老师，脸上也罕见地带着些不自然，许是也对着蠢钝如猪的角色设计难以保持信念感。

谁家长辈眼见着小辈的生意要飞了，还在一边只顾发癫？

何况，张善亚这个婆婆退休前还是幼儿园园长。

这份工作固然不意味着高智力，但与孩子打交道需要耐心，与家长打交道需要情商，管理一间机构更需要逻辑、策略、素质和风险意识。

这么典的菜市泼妇形象？不好意思，还真挺难买账。

所谓“异常”，即异于常人常态。

《小日子》为了能制造矛盾、增强冲突，似乎毫不在意人物表现得如同发癫的吉娃娃。

最具代表性的是朱劲草那位能气得观众长结节的爸，他显然不是来演小日子的，而是来演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

儿媳出轨？儿子维护？

他这暴脾气，连切肉臊子的程序都懒得走，直接一个拳打脚踢带你们全家下地狱！

而当儿子婚姻危机了，他也不失一根精美搅屎棍的身份。

你折我儿一双翅膀，我定废你整个天堂。

不对劲啊。

按照之前剧情的交代，这对公婆虽强势霸道，但始终一心一意对儿子好。

给买房、给带娃，是非常典型的中国传统家长。

分明挺有人性美的设定，怎的又疯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既然起了这样的剧名，不该更诚实地呈现家庭议题吗？有几个人的日子是这么过下来的？

所谓的矛盾，更像一种为了吵而吵。

那些期待被看到的问题，也就在这样的含混不清中被掩埋了。

但如果非说《小日子》的人物都不合逻辑，其实也是不公正的。

起码它还是符合了一条常理——

脑子有坑的爹妈，很难养出完全正常的孩子。

大胆发言，剧中的朱劲草（陈晓 饰）也绝非善类。

在外人眼里，他其实算一个不错的人夫。

年轻靠读书成功扎根在上海，中年又有了相对成功的事业（互联网公司高管），更难得的，叠了这么多大男人buff后，他的爹味居然还蛮淡的。

媳妇和父母争执时，他总是为媳妇说话，有矛盾出现时，他总是自我反思。

还有边界感。

当陌生女性想坐他副驾，他会一秒拒绝。

不好意思啊

能不能坐后边

不难看出，编剧想塑造的是一个贴合当下“男德”潮流的角色。

但朱劲草是真怂吗？

未必。

据我观察，日常很多顶着耙耳朵、妻管严标签的男性，并不是真的更有平等意识。

一种情况是，他主动藏起了内在的大男人，用示弱来换利益，让妻子承担更多生活责任。

另一种情况是，他只是选择性收敛掌控欲，对外规规矩矩，向内则可能完全暴露本性。

朱劲草大致属于第二类，而他更本质的问题则是从父母那继承的自私和悭吝。

茉莉因工作和前男友见面被别有用心之人拍到，朱劲草就着照片便破防了。

且不光冤枉妻子不贞，他还要把问题上升到她对自己、对公婆、对家都抱有仇恨，真可谓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扯。

最大的问题隐藏于他的表述里——

他几乎下意识地把妻子一人置于对立面，自己则与父母及整个家庭站在一边。

这都谈不上什么信任危机，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把妻子纳入自己的生活。

当自己妈妈冤枉茉莉给她买了假包时，他立刻质问的是妻子。

整日疑心妻子在职场上有艳遇，又错过她精心准备的纪念日晚餐，主打我爱你是一往情深、痴心错付，你爱我是做做样子、老子不care。

虽然事后他总是会做出各种补救行为，但他的“贤夫”外表，无非是为着两个目的而经营：

一则向外人证明自己的品德，二则为发生矛盾时甩锅妻子积累底气。

嘴上说着忠贞不渝，实际行为和他爸妈没啥分别。

而这种怪诞的四面爹歌处境，则又被用来衬托“美强惨”主妇专业户童瑶女士的悲哀。

她是那个唯一为了小家好的实诚人。

哪次矛盾结束，不是以她低头服软，主动回家收场。

就连离婚，都是为了更好地和朱劲草在一起。

我们离婚

从此不用再对对方父母负责

不用面对他们干涉

但我们依然相爱

可《小日子》犯了一个很常识性的错误——

美强惨的“惨”是外界的排挤和打压，而不是自找的不痛快。

把顾茉莉或顾佳塑造成怎样心智双全、八面玲珑的当代主妇，都OK，咱爱看。

但，她们的强大本身就预设了，她们比普通人更有能力去避开生活里的烂泥坑。

而茉莉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一家子疯批死扛？

为了用真善美打动未进化完全的类人生命体？为了体现女性如水的温柔能够扑灭最旺的肝火？

这种“十项全能人形牌坊”式的人物，唯一作用大概就是体现编剧落后的价值观吧。

都市现代女性已经这样强大，为啥还是要自愿当保守家庭观的牺牲品？

朱劲草在外遇到野花，伉俪再联手斗小三，这日子还要温温馨馨过下去。

从今往后

她不会再来骚扰我们了

一家人重新团聚，美得好像此前那些鸡飞狗跳没存在过。

管这种人人抽象、事事发癫的生活叫“小日子”。

我真不敢想大日子是怎么过的。

这倒引发了我另一层思考：

究竟什么样的家庭剧，才能展示出过日子的真实感？

1993年，英达请出当时作品已经上过春晚的北大才子梁左，再加上英壮、梁欢一行人，联合创作了如今家庭剧的里程碑，《我爱我家》。

他们创造出了傅明这一退休干部形象，围绕他，写尽了属于中国人的那点家长里短。

说起来，文兴宇老爷子演的傅明和《小日子》里的朱大力，还有一定相似之处。

同为退休干部，或许是曾经职场上的权利让他们退休之后也意见颇多，于是都显得格外有爹味。

但两人又有着本质的不同，其中最大区别，傅老爷子话会回着说。

同样都是和儿媳产生冲突，就看他听见和平背后议论自己时，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但还是能给对方一个台阶。

-怎么着，是不是又哄着我玩儿呢

-您瞧您说哪儿的话，儿媳年幼无知，说话没有深浅，还望公公海涵

-好啦好啦，不必下跪

到底是守着旧思想要脸的人，不喜小辈的冒犯，但他更在乎作为家长的那份体面。

这种体面，更多来自于自己和和平至亲至疏的关系。

确实是一家人，但又少了那份血缘上的亲近。

于是态度可以表达，但万万不能说透了。

所以看他是上一句还在佯装生气，下一句就立刻用“不必下跪”这四个字开玩笑似的让气氛又活了起来。

家人的距离，就是在这说一句又圆一句的拿捏中，体现出来的。‍‍‍‍‍‍‍‍‍‍‍‍‍‍‍‍‍‍‍‍‍‍‍‍‍‍‍‍‍‍‍‍‍‍‍‍‍‍‍‍‍‍‍‍‍‍‍‍‍‍‍‍‍‍‍‍‍‍‍‍‍‍‍‍‍‍‍‍‍‍

但茉莉和公婆之间是没有这份拿捏的。

他俩指责媳妇，向来刻薄直白。

茉莉请保姆，婆婆心疼花钱了。

但张善亚是这么说的——

茉莉啊，你没手没脚吗？

这真的是媳妇和婆婆吗？

这以后还处不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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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同样是展示婆媳矛盾，同样经济上男弱女强，豆瓣至今保持8.1评分的家庭神剧，《双面胶》。‍‍‍‍‍‍‍‍‍‍‍‍‍‍‍‍‍‍‍‍‍‍‍‍‍‍‍‍‍‍‍‍‍‍‍‍‍‍‍‍‍‍‍‍‍‍‍‍‍‍‍‍‍‍‍‍‍‍

当胡丽娟的婆婆不满胡丽娟吃太多肉时，她：

我少吃一块，我儿就多吃一块。‍‍‍‍‍‍‍‍‍‍‍‍‍‍‍‍‍‍

这就颇有语言的艺术了。

这位东北老太太确实不开心，但也确实考虑到了媳妇的脸面，以及，她远强于自家的经济实力。

于是她不敢，也不愿把自己这点小心思闹到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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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李亚平给胡丽娟倒水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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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误以为这杯水是儿子自己喝时，这位婆婆是一秒变脸，然后迅速从橱柜翻出自己从东北背到上海，藏了好久的宝贝。

丽娟这边也同样精彩。

看到一杯内容如此丰富的水后，她酸不啦叽来了句：

是你给我加的，还是你妈给你加的？

但注意，这一切的发生，都不是正面冲突。

两位女性仿佛心有灵犀地同时习得了一种生活智慧——‍‍‍‍‍‍‍‍‍‍‍‍‍‍‍‍‍‍‍‍‍‍‍‍‍‍‍‍‍‍‍‍‍‍‍‍‍‍‍‍‍‍

即到底不是一家人，有不满有吐槽，也只限于给儿子/老公说说。

**只要不触及到婚姻那根红线，日子，无非是捻把捻把，还能继续过下去。**‍‍‍‍‍‍‍‍‍‍‍‍‍‍‍‍‍‍‍‍‍‍‍‍‍‍‍‍‍‍‍‍‍‍‍‍‍‍‍‍‍‍‍‍‍‍‍‍‍‍‍‍‍‍‍‍‍‍‍‍‍‍‍‍‍‍‍‍‍‍‍‍‍‍‍‍‍‍‍‍

但《小日子》明显呈现了一种完全相反的逻辑。

那点非血缘至亲间，人心隔肚皮的小心思，都被编剧放到了台面上。

仿佛做数学题的学生，小到擅自丢一盘炖肉，婆婆也得丁是丁卯是卯地指出来，这是浪费食物的行为。

在《小日子》里，是很难看到人性的曲径通幽的。

那种就算为了儿子，不得不把儿媳当一家人，中国家庭式的无奈，也几乎消失。

可矛盾的是，《小日子》从剧名就在强调着，这是在展示一个城市普通家庭的生活。

然而，当一部剧连人物逻辑都是混乱的，屁大点矛盾也能让一家人吵个天翻地覆，所谓家人的情面和欲语还休，更是从开播至今就没看到过。

所谓家庭剧，也即是生活剧。

而中国人生活的终极智慧是，日子得往下过，人得留后手，屁大点事没必要撕破脸，真闹翻了也别硬就和了。

瞧瞧《我爱我家》各集的标题，什么《奖券的诱惑》《亲家母到俺家》《灭鼠记》……

打眼一瞧都是小矛盾，但都是家庭的日常主题。

如今国产家庭剧要怎么取标题？

《我妈抓包我媳妇出轨我爸一怒之下给了我一个大逼兜子》？

名著《闲人马大姐》里有一集，马大姐被人问起生活的意义。

一开始，马大姐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概念。

但后来她想明白了——

生活，就是一系列琐碎、平淡、或喜或悲的事件。

而国产剧里代表我们的角色，有多少年没过过正常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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