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从“菜农”到“厨子”：“遇货不避，以厚其室”又何妨？_风闻

从“菜农”到“厨子”：“遇货不避，以厚其室”又何妨？

——读王寒《台州有请》有感

金新

（浙江人民出版社《台州有请》）

       近些年发现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了一批好书——《大话台州人》《台州有意思》《山海之间的台州女人》《大地的耳语——江南二十四节气》《江南草木记》《无鲜勿落饭》《江南小吃记》，而作者竟然是同一个人——王寒。出于对“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天生癖好，一次问了该出版社的副总郑建，知道王寒是作家、学者，出版著作二十余部，作品入选各大好书榜，入选各种散文精选本并被应用于中考、联考语文试题。去年草长莺飞季节发现王寒“移步”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东海寻鲜》，而甲辰龙年将临之际又出版了一本轻松读懂台州的笔记体散文集《台州有请》，一面世，就被省委宣传部评为“浙版月度好书”。据说《台州有请》是一本由台州市政协出品，向台州撤地设市30周年献礼的，关于台州人文历史的通俗读本。政协的重要职能或作用除“资政、团结、育人”外，就是“存史”，作为曾任3届15年杭州市政协委员的我对此心向往之，亟想先睹为快。

（《台州日报“”好读“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龙年元宵节这天，《台州有请》插图作者、作家、报人、木刻艺术家、“非遗”传承人赵宗彪先生专程为杭州的三个杂文作家送来赠书——一个是浙江省政协《联谊报》“浙江潮”原责编赵健雄，一个是《浙江日报》理论评论部原主任朱国良，一个是教了一辈子语文、写了一辈子杂文、编了一辈子刊物的笔者。

（《台州有请》插图作者赵宗彪）

       十分惊叹于王寒的学识。《台州有请》一书涉及的史实源自《史记》《汉书》《三国志》《晋书》《宋书》《隋书》《旧唐书》《新唐书》《宋史》《元史》《明史》《新元史》《唐才子传》《广志绎》《嘉定赤城志》《临海水土异物志》《浙江通志》《台州府志》《三台文献录》《台州编年史》等，包括《容斋随笔》《夷坚志》《梦溪笔谈》《南村辍耕录》《台州札记》《回头想》《回头再想》《回头再想想》等几十本笔记杂谈，包括台州文献丛书和台州文化研究领域的一系列著作。正如其《后记》所云：“如果一一列出,这将是长达几十页的书单。”

（学者型作家王寒）

       王寒说“书房里，一摞摞的书，堆起来，比人还高”“觉得自己像一只蝜蝂——这是古书里一种好负重物的虫子，它爱背东西，爬行在路上，只要看到有小虫或草木，总是忍不住抓取过来，放在背上，以至越背越多”。读完《台州有请》，不禁想起了柳宗元《蝜蝂传》内的一句话“遇货不避，以厚其室”，其实这何尝不是“博观”与“厚积”？没有“约取”与“薄发”何来《台州有请》洋洋洒洒有关台州历史的的根脉、传奇、名流、人文、地理、博物、风俗、经济、史记 之九大章节？

（《蝜蝂传》）

       窃以为，“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之余纵然“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又何妨？这无疑是对子厚寓言之寓意的一种“听唱新翻杨柳枝”。

       当然，王寒是极其智慧的。通观全书，觉得她的智慧之处在于懂得做学问的诀窍——从“菜农”到“厨子”！

       从古至今史学功底深厚的人有很多，然而成功的并不多，盖因断章破句而“掉书袋”。宋人马令《南唐书·彭利用传》有语：“对家人稚子，下逮奴隶，言必据书史，断章破句，以代常谈，俗谓之掉书袋。”对此断章取义，明末清初人张岱《陶庵梦忆》中还记有类似笑话：一次，他到一个读书人家去做客，天黑欲告辞回家，主人挽留道：“请宽心再坐会儿，等看了‘少焉’再走吧！”张岱不明白“少焉”何意，主人说：“我们这儿有位官宦先生喜欢掉书袋，因为苏东坡的《前赤壁赋》里面有‘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的句子，于是就把月亮叫做‘少焉’。”

（张岱《陶庵梦忆》）

       王寒的《台州有请》既“没有选择宏大叙事的文学史体，也没有选择面面俱到的学报体，而是选择轻松可读的笔记体”，因为王寒深知写此等亟需大量史料的书，作者亟需施展两手——首先亟需大量阅读并作大量的文摘卡片 ，这就像菜农种菜、割菜与囤菜；接着亟需义理考据辞章三位一体综合考量，这就像厨子对占有的大量食材分类进行烹饪而“煎、炒、烹、炸”出人见人爱的美食。仅仅当个“菜农”那是“掉书袋”，仅仅做个“厨子”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乎，智慧的王寒从作家的角度把学者具有的厚重却略显枯燥的历史用她那支生花妙笔逻辑连缀且尽量写得鲜活有趣而一如台州那琳琅满目的美食。著有《无鲜勿落饭》《江南小吃记》《东海寻鲜》的王寒懂得食客品鲜讲究的是色香味形，而读者品读讲究的是轻松愉悦，就像在文史哲渗透，换言之，知识性、趣味性、文学性、思想性的交融中闲读可以阅读的“美味”，入台州文化的缸里腌一腌或酱一酱，进而“一瓢饮”而知台州历史之大略。

        当然，王寒中文系科班出身，几十年历练下来古文功底深厚，《台州有请》，侧重于台州的前世，资料来源或正史或野史，选用笔记体写，应该还有另一番与“稗史”有关的考虑。

（班固《《汉书·》）

      《汉书·艺文志》颜师古注引曹魏陈郡冯翊如淳语云：“细米为稗。街谈巷说，其细碎之言也，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说之。”稗官所记之遗闻琐事或当代见闻便是“稗史”。随着稗官之职的撤销，出现了私人所撰写的记载琐闻逸事、里巷风俗之作，也被视为“稗史”。元代仇远有《稗史》一卷；明代陈第所编《世善堂书目》中有“稗史杂记”类，商溶编刻的《稗海》一书，收录了74部稗史；清代章学诚《史籍考》中列有“稗史”类，潘永因编有《宋稗类钞》。徐珂《清稗类钞》为续作：“金沙潘长吉有《宋稗类钞》之辑，盖参仿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明何良俊《语林》而作……且以当世名硕之好稗官家言也，欲就而与之商搉，辄笔之于册，以备遗忘，积久盈箧，乃参仿《宋稗类钞》之例，辑为是编，而名之曰《清稗类钞》。虽皆掇拾以成，而翦裁镕铸，要亦具有微恉，典制名物，亦略有考证。其中事以类分，类以年次，则以便临文参考捃摭征引之用也。”稗史与野史相近，有人以稗史统野史，也有人以野史包稗史，实际上，二者绝无实质性区别。

       稗史可补正史之不足，这一记载轶闻琐事的体裁，也即笔记体。离当今最近的文言笔记体有《筠廊偶笔》《今世说》《虞初新志》《坚瓠集》《在园杂志》《履园丛话》《归田琐记》《浪迹丛谈》《茶余客话》等二十种，系有清一代极富文学价值与史料价值的著作，王寒大多或精读或略读过，可谓“腹有诗书”而通达前世与今生。

       王寒生在杭州，长在台州。就此而言，《台州有请》委实是她这个作为学者型作家的台州媳妇献给台州的有关台州历史“集大成”的笔记体散文抑或随笔礼赞！

                                                                                                                   匆匆于2024年3月5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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