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节：她知道如何与豹子和平相处_风闻

今年的国际妇女节，联合国妇女署提出了“投资于妇女，加速进步”的主张，主张推进性别平等，建设平等和可持续的未来。

保护野生动物和生态环境，是可持续发展事业的一部分，猫盟作为一个女性员工比例远高于男性的机构，也深知野保工作与性别平等存在联系。

实际上，性别平等问题不仅存在于保护工作者中，也广泛存在于参与保护事业的所有人之中。在野生动物保护的路上，性别问题不时会跳到保护工作者面前，而解决这些问题的途中，我们也会获得新的助力。

老虎与不幸的寡妇

女性权利的问题，往往会在生活困难时凸显出来。例如，当一个女人因为老虎而失去丈夫。

跨越印度和孟加拉的孙德尔本斯（Sundarban）红树林，是非常宝贵的孟加拉虎栖息地，也是人兽冲突非常激烈的地区。大约32%孙德尔本斯的居民都利用红树林的资源生活（例如伐木、捕鱼、搜集虾卵），因此常有人和老虎“狭路相逢”。Arabinda N. Chowdhury等人曾调查了Satjelia 和 Lahiripur两个村子，竟有73个寡妇的丈夫是被老虎咬死的。

孟加拉虎是松达班的旗舰物种，也是当地人兽冲突的主要原因 图片来源：Soumyajit Nandy /animalia.bio

在印度寡妇的生活本就艰难，她们不仅贫穷，社会地位也很低。丈夫被老虎咬死的寡妇，更是蒙上了一层文化偏见的耻辱和歧视。

如果一个男人到森林里劳动，他的妻子每天都要向森林之神祈祷，还要遵守很多禁忌，如不能生火、不能换衣服、不能和其他男人说话等等。

如果男人不幸被老虎攻击，公婆就会责怪媳妇不够虔诚，害死了他们的儿子。其他村民则认为一个女人的丈夫被老虎咬死，她就是不吉利的人，不能参加婚礼、节日和宗教活动，甚至看到她都被视为是“晦气”。有的村子把丈夫被老虎咬死的寡妇们赶到一起住，免得她们给其他人“带来厄运”。

孙德尔本斯的孟加拉村庄 图片来源：Sandy and Alan/flickr

在孙德尔本斯，缓解人兽冲突，保障居民安全的工作中，寡妇的社会地位显然是应当考虑的问题之一。性别不平等问题无处不在，野保工作也会以各种方式与它产生交集。

让女人和雪豹成为朋友

性别议题和野保工作的交集，还有一种比较温和的形式，就是确保女性参与保护工作的权利。

在印度南部的Biligiri Ranganatha Swamy Temple Tiger Reserve，当地的Soliga人无论男女都会进入森林劳动，所以他们对森林的环境问题和保护区的建设非常关注。接受调查的时候，女人们表示，她们把森林当成家，和男人一样关注保护森林的问题。但是，讨论管理森林和环境保护问题的时候，往往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在中国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的调查显示，当地人里女人对保护区了解比男人少，也比较不关心保护区跟自己的利害关系。而如果要让当地人从建立保护区中获利，必须要让他或她对保护区有一定了解。所以，研究者呼吁，保护活动一定要确认女人能参加。比方说，如果女人忙着做家务，没空出门，他们就应该登门拜访。

高黎贡山的长臂猿 ©董磊

男女对野生动物的态度不同，也是保护工作中必须考虑的问题。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担心家人和牲畜被猛兽伤害，所以听到“要保护大型食肉动物”，她们的火气也会更大。所以在缓解人兽冲突的时候，女性的思想工作往往需要特别注意。

印度有一个叫Snow Leopard Enterprises的保护野生动物项目，他们的工作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维护女性权利并让女性参与保护工作。在印度喜马偕尔邦，他们专门开展了一个叫“Shen”（当地语言“雪豹”）的子项目，培训当地女性做手工艺品挣钱，并鼓励她们做保护雪豹的工作。

Snow Leopard Enterprises培训当地女性制作工艺品获得额外收入，从而改变她们对野生动物的态度 图片来源：Snow Leopard Enterprises

在这个项目的工作笔记里，我们可以看到不少当地女性****参与了环境和野保工作。例如，19名妇女合作挖了一个垃圾填埋坑，因为垃圾露天放着会被野生动物误食。妇女们还会每年开会，讨论保持环境卫生的问题。

有几个女人发现看雪豹的人群很吵闹，她们就去提醒围观者不要干扰野生动物。还有一个女人遇到工人扔石头打鸟时，很勇敢地站出来警告：“你敢打野生动物，我就报警。”

喜马偕尔邦高山上的寺庙 图片来源：Ksuryawanshi/wikimedia

同时，女性对于野生动物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一个女人家里的畜栏闯进了雪豹，咬死了10只牲畜，但她并没有想着“报复”雪豹，而是跟雪豹项目申请了加固畜栏，以免人兽冲突再度发生。

当女人走进森林

当地女性的文化知识，也可以转化为保护的动力和经验。

一地的文化风气，往往会影响当地野生动物的命运。比如在我国，藏传佛教忌杀生的概念使许多野生动物免遭盗猎，也让人们更容易接受雪豹等大型食肉动物。而传统文化很多都是由女性传承的。

马赛族（Maasai）会猎杀狮子，常被认为“民风彪悍”，但他们并没有把狮子视为仇敌或食物。马赛族妇女将猎人打狮子当作平等的对决，为猎人和狮子双方祈祷。马赛族女性之间还流传着友好狮子的故事：女人捡柴火的时候，狮子会刻意发出声音，让她们知道躲避。

马赛族女人之间流传的故事里，狮子会友善地对待女性和小孩 图片来源：Roberto Carisi/wikimedia

这种尊重野生动物的态度，就可以成为鼓励人们接受野生动物，缓解人兽冲突矛盾的基础。

当地人可能没有学过保护专业的科学，但在实践生活中积累的宝贵知识，对保护工作有重大价值。比方猫盟在和顺的很多工作，都离不开一辈子都在同山林打交道的老豹子队员的帮助。再比方在昂赛大猫谷的生态旅游活动中，当地向导会以丰富的观察经验，带领游客找雪豹。

来昂赛大猫谷的体验自然环境的游客和接待他们的当地牧民 图片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生活在坦桑尼亚北部Tarangire–Manyara Ecosystem的马赛族女性，具有丰富的野生动物知识，她们知道猴子怎么偷玉米，狮子在哪里藏身。角马迁徙的时候，她们会非常小心地关注它们的路线，以防小牛误闯进角马群被“裹走”。

前文说到的Soligas人无论男女，都会进入森林种庄稼，采集柴火、蜂蜜之类。当地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靠帮人做工，但雇佣工作几乎只对男性开放（又是一个性别问题），女人因此更多地到森林里劳动。毫不意外地，Soliga女性也熟知森林，接受采访的时候，她们兴奋地讲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比如大象、熊、虎、豹、蟒蛇。

大部分住在森林里的Soliga族人，生活范围都属于重要的自然保护区，他们对老虎的容忍程度很高，这也有利于老虎种群的恢复 图片来源：Kalyan Varma/wikimedia

Soliga妇女还会把她们对森林的知识编成故事，以歌曲的形式传唱，这些歌曲往往是在女性中间传承。一位接受调查的老奶奶说道：“每片森林都有一个故事，记述它的名字和发生在那里的事件，树也有故事。”。

最为意味深长的，是女人们对这些动物的尊重的态度，她们相信，只要人不伤害动物，采取正确的方式对待动物，动物就不会伤人。一个女人说，她曾见到豹子呆在路边的岩石上，看看人，然后就走了，两者相安无事。这不禁使我们想到，几年前和顺县铁桥村一位大姐对我们的队员说：“豹是君子，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

Tadoba Andheri老虎保护区的豹 图片来源：Swaroop Singha Roy/wikimedia

无论时间和文化的差异，女人与自然的联系永存。理解女性的同时，也会加深我们与自然生态，与野生动物，与各种大猫小猫的情谊。借用联合国妇女署的主张，投资于同野生动物为邻的妇女，也将加速自然保护事业的进步。

参考文献

[1] Chowdhury A N, Brahma A, Mondal R, et al. Stigma of tiger attack: Study of tiger-widows from Sundarban Delta, India[J]. Indi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2016, 58(1): 12.

[2] Alexander J S, Bijoor A, Gurmet K, et al. Engaging women brings conservation benefits to snow leopard landscapes[J]. Environmental Conservation, 2022, 49(3): 180-186.

[3] Goldman M J, Jagadeesh S N, Ngimojino T M, et al. Women’s stories and knowledge of wildlife and conservation practice in northern Tanzania and South India[J]. Oryx, 2021, 55(6): 818-826.

[4] Allendorf, Teri D., and Jian M. Yang. “The role of gender in local residents’ relationships with Gaoligongshan Nature Reserve, Yunnan, China.” Environment, Development and Sustainability 19 (2017): 185-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