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冰水里的教育反思_风闻
百年津渡-百年津渡官方账号- 困难时这是树洞,有了炬火和太阳,就风乎舞雩吧!1小时前
凌晨6:36出门,走在楼下的人行道上,灌木丛里未融尽的小堆残雪,披着惨白的肮脏外皮,乜斜着冷飕飕的寒眼,看着在“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中出行的早行人。
今年的春天和前几年很有些不一样。2月初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冻雨,小区里玉树琼枝、高速上天寒地冻,天地都被冻住的景象没过去多久,春节刚暖和了几天, 2月下旬又迎来了第二场冻雨。躲在角落里的冰坨坨,直到今天还在提醒曾经的冰天雪地。


今天是周六,还要去学校补课,坐上电动汽车就感觉腿上凉气袭人。开车走在高架桥上,蓦地就忆起读初三时那些荒唐经历,那些需要反思和改变的苦涩教育,直至如今竟然改观不多。
那是1989年2月中旬,在家乡的那个小镇上,那所最好的镇中学的校长,为了办学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心血来潮决定提前开始补课的同时,把每天上朝读的时间提到5:30—6:00。
各班住读生好说,凌晨4点多钟校长就去寝室,逐个寝室把学生喊起来就得了,那些家贫路远的几个走读学生,一律在教室里搭桌子过夜,被子等用具白天收起来放教室角落里。而校长把学生弄起来后,我们就看见他回家去补觉了。
我记得是那时候每天发下来的试卷,基本上都是重复训练。数学、物理、化学都是油印试卷,题目都是变变数字的重复内容,也没几个老师有能力自己制题启发学生。最摧残人的是闭卷考试的政治、历史、生理卫生考试题,答案全部由荆州市统一下发,要逐题逐题背下来,基本不允许有自己的思考和理解,如果不按标准答案就考不了高分。
我和几个在班里成绩名列前茅的,都是要在教室里搭桌铺的学生。每天其实刚下晚自习就做完了作业,然后一群孩子就在教室里疯闹,拿着湿毛巾抖出去当鞭子打人,顺便把教室里贴的试卷答案也鞭烂了,几乎每天闹到快12点。
睡觉的时候更痛苦,底下桌子怎么摆都不平整,身上硌得很不舒服,关键是没地方洗澡,个个脚上臭烘烘的,躺下来就被熏得怎么也睡不着。在教学楼的后面有排平房,就那里有个自来水龙头,我们经常半夜去用冷水洗脸冲脚,把住在那里的一位杨老师吵得没办法休息,只好每天出去打麻将打到半夜才回。
在教室里住了几个星期后,几乎每个学生都已经接近崩溃,我作为这个小镇多年的第一名,明显感觉自己在快速变笨,每天眼睛布满血丝,上课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那个春天是我人生中最凄惨的春天,也是一个最诡异的春天,我就是在那段时间差点出事的。
又是一个黑乎乎的清晨,校长兴致勃勃闹腾完后。被叫醒的我们,拿着毛巾去水龙头那儿洗脸,发现水龙头里什么也放不出来,几个同学蓬头垢面回了教室,我想洗把脸清醒清醒,就转头去学校东边的小河。
越往河边走天越黑,刚开始还能看到几块石头随意铺的路,越往下走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像个盲人似的摸索着,看见有点暗光的地方就踩下去。全身昏昏沉沉的,感觉脚下越来越软,脑子也像被冻住了似的,我把毛巾远远抖出去,争取沾些洁净的水。
来上早自习的走读生打开了教师的灯,一束昏黄的光线劈开黑暗突然照过来,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水里,而左前方赫然漂着一个人形物件。
我一下子惊呆了,脚下的凉气如同电流般窜上脑子,我提起毛巾扭头就跑,那天上午上课就像丢了魂似的。中午的时候,听同学说后面杨老师的妻子投河自尽了,尸体是上午捞上来的,现在遗体停放在后面平房里。
杨老师妻子投河的说法,我一直半信半疑,在没有水用的情况下,如果去河里提水,必须沿着临时搭的码头下河,河边春天泥水里特别滑,滑进河里就会被水草缠住,然后很快失温死去。
我们胡闹似的苦读持续了近一个月,在月考中被证明完全是胡闹,陆续有老师坚决抵制,孩子在毕业班的老师不让孩子上朝读,然后教学改革闹剧戛然而止。这之后我也转成了住读生,终于缓过口气来了。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命运再次给了我第二次打击。
4月底的时候,在洪湖市出口农具厂工作的哥哥,拿了几个月工资挺高兴,特意买了两盒什么补脑液,周末乘客运班车送回来,说是喝了学习效率会明显提高。
我喝了一次那玩意儿,后果就是在寝室里刚睡到下半夜,清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我以为是要尿尿了,只好又摸黑去厕所。
深夜上厕所是件很可怕的事,校园西边有一个公捕公判大会后枪毙人的土台子,阴森森的离厕所不远。我在寝室里翻来覆去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半夜的庄稼地都是油菜花,随风仿若幢幢鬼影,西北边的池塘里有什么突然窜出来,吓得我魂飞魄散。
在路上饱受折磨后,终于尿完了返回,还是睡不着。堪堪地挨到天亮,白天情况更糟了,脑子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看什么东西都出现多个影子。我只好想尽办法赶影子,什么吞唾沫吐口水,靠幻想给脑子排毒,咬牙切齿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结果都无济于事。
那两盒药我周末拿回了家,后来又偷偷扔了。在那之后,我每天晚上抓紧时间做完作业,就赶紧想办法给自己补觉,再也不给自己加练任何试题,我估计有些老师们知道我病了,但他们最烦的就是我变懒了。
一直到中考前,我感觉脑子中挥之不去的影子,终于开始消停些了。中考前的那天,我母亲又带着我去注射什么药,我其实十分抗拒,可是没办法拗过家长的执念。
那年中考我还是第一名,进师范的时候也是第一名,而师范的录取线比最好的市一中录取线高30分。只是我自己知道,脑子已经部分毁于成年人的自以为是,毁于他们为缓解自身焦虑拿我们作为工具的重复低效努力。
在师范里我开始每天大量运动,力求把脑子修复过来,把动辄出现的重影赶走。一直到第三年快毕业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集中注意力的能力。
参加工作后,我对自己作为老师的最低要求,就是要求学生做的作业,我自己必须先做并进行筛选。但是,从教31年后,我对比那些上清华、北大的学生和只能上专科的学生,发现他们的主动性、学习习惯、学习效率、学习兴趣等,发现大多源于家庭多年的塑造。
不少家庭因对孩子的教育过度焦虑,导致打着所谓爱与关心的名义,为了赢在起跑线昏招频出,终于把孩子变成了木头疙瘩或者顽劣的痞子。
对于在孩子身上不断进行服从性测试的部分家长来说,其实我们教师根本影响不了他们。在下一篇文章里,我将择取学生学习中的细节,谈谈中学生特别是高中生如何提升注意品质,提高学习效率改善学习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