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阻碍拜登风电梦想的“海怪级”巨轮

在德克萨斯州南端附近的一家造船厂，一千多名工人正加紧赶工一艘巨型船舶，这艘船承载着美国海上风电梦想的希望与风险。

以神话海怪命名的"卡律布迪斯号"将成为首艘获准从美国港口运输涡轮部件、在海上建造摩天大楼般风力发电机的船舶。支持者将其誉为绿色制造业蓬勃发展的标志性项目。

但这些愿景正面临日益严峻的挑战。卡律布迪斯号的建造进度滞后且预算超支。东海岸风电项目的开发商们不得不争抢数量有限的备用船舶。由于造船商对类似项目持谨慎态度，新船建造计划正在枯竭。

此类供应链问题叠加通胀和利率上涨，已打乱项目进度、重创开发商预期收益，最终将推高美国海上风电成本。投资者和开发商担忧，美国市场尚未真正起步就已陷入困境。

丹麦风电巨头沃旭能源正处于困境中心。该公司为纽约长岛两个风电场租用卡律布迪斯号时，就承担了新船常会延误的高风险。延误迫使其为一个项目支付备用船费用，并为另一个项目考虑替代方案。沃旭上月还取消了新泽西州附近两个项目，部分原因正是无法及时获得合适船舶。

随着华盛顿和东海岸各州试图重振该行业，一些能源高管警告称，船舶可用性是最严重的瓶颈之一。

“他们想建造这么多海上风电场，却没有足够的船只来完成，“海事咨询公司Waterworks Offshore Concepts的管理合伙人斯文·博德维格说。

本周在联合国气候大会上通过的协议要求全球可再生能源容量在本十年内增加两倍。拜登总统将风能置于其可再生能源雄心的核心位置，目标是到2030年用风力涡轮机为超过1000万户家庭供电。白宫预计，相应的制造业投资将包括四到六艘美国建造的涡轮机安装船，如472英尺长的"卡律布迪斯"号。

风电场依靠小型船队铺设水下电缆、维护涡轮机或运送建筑工人往返工地。两种最大的船舶类型——也是该行业最稀缺的——与美国造船厂以前建造的任何船只都不同。

许多美国造船厂面临熟练工人（如焊工）短缺的问题，他们现在正在完成诸如连接卡律布迪斯号船体部件等任务。目前约有1,100名工人正在建造"卡律布迪斯"号，Dominion公司表示该船已完成79%。首先，基础施工船使用起重机将重达1,500公吨（相当于21架满载的波音737-700客机重量）的单桩沉入水中，然后用巨型锤将桩体打入海床。

这时就需要"卡律布迪斯"号这类能在水面以上600英尺高度作业的船舶：在基础上安装塔筒，顶部放置称为机舱的发电装置，并装配长度超过足球场的叶片。

此阶段需要的风机安装船会向海底放下四根或更多支柱以抵御海浪颠簸。工人们需抓住海况风势相对平静的作业窗口施工。

船级社DNV特种船舶总监Arnstein Eknes表示，中国以外地区仅有34艘此类风机安装船在运营，另有12艘在建。海事情报公司Spinergie数据显示，中国以外能源项目有19艘基础安装船作业，其中仅10艘专用于海上风电。

船舶经纪公司Clarksons可再生能源主管Frederik Andersen指出，船舶短缺导致日租金高达35万美元，促使开发商签订长期合同锁定船舶。这些船只像棋盘上的棋子般在各项目间调配，任何意外都可能打乱精密安排的部件集港计划。

船舶短缺是Ørsted在新泽西州取消项目的关键因素。该公司发言人表示，一艘延迟交付的安装船可能导致其Ocean Wind 1项目延误数年并增加成本。据知情人士透露，Ørsted在协调基础安装船方面遇到困难，包括一艘在中国建造时遭遇延误的新船。

“风电场开发初期供应链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确保我们在需要时能获得合适的专用船舶，“Oliver Cass表示。他正为能源公司SSE主导建设英国海岸外即将成为全球最大的风电场。

在欧洲等地，涡轮机安装船可往返港口运输项目部件。而在美国，受《琼斯法案》制约（这项约百年历史的法律旨在保护国内商业航运及战备海运业），建设周期更为漫长。

由于缺乏"Charybdis"等美国籍涡轮安装船，Ørsted及其合作伙伴在南福克风电项目中不得不动用更庞杂的船队。该项目新建涡轮机已于近期开始发电。图片来源：Julia Nikhinson/Associated Press该法案要求必须使用美国制造和运营的驳船将涡轮组件从港口运至风电场址。外国安装船需用起重机将设备吊装至甲板——由于多数驳船缺乏稳定支腿，这一过程风险极高。若部件未能按时送达或恶劣天气延误交接，安装船及数十名船员可能被迫闲置。

当船舶排期陷入混乱时，“那种连锁效应是致命的，”咨询公司ERM的可再生能源合伙人、Ørsted已取消的Ocean Wind 1项目前开发总监马克·雷默表示。

2020年，Dominion Energy看到美国风电场建设浪潮即将来临，预见到船舶短缺将成为一个商机。

这家公用事业公司与造船商合作建造了名为Charybdis的船只（名字源于威胁要吞没希腊英雄奥德修斯的怪物），并转向美国银行为这个最初预计耗资5.5亿美元（含融资成本）的项目提供资金。Dominion还将这艘船租给Ørsted和新英格兰公用事业公司Eversource，用于长岛附近的两个项目，之后Charybdis将返回弗吉尼亚州用于Dominion自己的风电场。

但此后几乎没有按计划进行。

疫情和通胀冲击劳动力市场，延缓了德克萨斯州布朗斯维尔造船厂的施工进度。该厂前员工表示，低工资和高流动率长期是常态。Dominion现在预计该船将在2024年底或2025年初完工，比原计划晚一年，总成本（含融资）达6.25亿美元。分析师称，这相当于国外同类船舶成本的两倍。

Dominion项目施工高级副总裁马克·米切尔表示，项目已完成约79%，劳动力问题已趋于稳定。

“我们即将进入关键阶段，未来几个月重型作业将陆续完成，”米切尔指着船体部件焊接等工作说道。

“卡律布迪斯号”当前造价预估为6.25亿美元（含融资成本），几乎是海外同类项目造价的两倍。“卡律布迪斯号”生活区设计可容纳119人。“卡律布迪斯号”的工期不会影响Dominion能源公司在弗吉尼亚州的风电场项目（该合同始于2025年8月，公司向监管机构报告总成本约2.4亿美元）。但据Ørsted发言人表示，此次延误迫使Ørsted与Eversource能源公司为长岛附近的Revolution Wind项目启用备用船“斯库拉号”（希腊神话中卡律布迪斯的搭档），并考虑为另一项目“Sunrise Wind”寻找替代方案。

Ørsted首席执行官马德斯·尼珀上月表示，公司将尝试向Dominion索回“卡律布迪斯号”的租赁费用。

知情人士透露，Ørsted原计划在美国租赁的第二艘新船因船运公司去年取消建造计划而彻底告吹。Ørsted发言人拒绝对潜在供应商合同置评。

“卡律布迪斯号”的不确定性已波及岸上的康涅狄格州新伦敦市——企业与州政府已投资约3亿美元用于港口升级（包括疏浚工程和为风机安装船设计的岸电系统）。目前码头工人正将风机逐一装载到往返于Ørsted在建South Fork项目的驳船上，该项目已开始发电。

康涅狄格港务局临时执行主任尤利西斯·哈蒙德希望，专为每次运输四台涡轮机设计的"卡律布迪斯号"至少能参与日出风电项目的部分工作，并可能在多米尼恩公司2027年初租约结束后返回新伦敦。

“这将改变游戏规则，“哈蒙德表示。

多米尼恩能源公司已与开发商就未来租约进行洽谈，但尚未达成任何协议。

米切尔在谈到通胀和供应链问题时表示：”[海上风电的]商业案例具体数据可能略有波动，但我仍认为这种船舶绝对存在市场需求。”

联系记者：戴维·乌贝蒂 [email protected] 和乔·华莱士 [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12月15日印刷版，标题为《船舶建造延误危及风电能源计划》。